凌風的嘴角還掛着血絲。
湛翊這一拳並沒有留情。
可是凌風卻一把推開了湛翊,直勾勾的看着手術室的大門。甚至連呼吸都要摒除掉了。
安然摘下口罩。從裡面出來的時候,身上的無菌服上滿是血跡。而她本人也是臉色蒼白,疲憊到了極點。
這一場手術,是安然有史以來做的最心裡憔悴的一次。
看着搖搖欲墜的安然,湛翊幾個健步上前,直接抱住了安然。
“沒事吧?”
感受到湛翊熟悉的體溫和氣息。安然才彷彿活了過來一般。
看到湛翊安好,安然的心微微的放下了。
可是凌風的目光一直看着自己。安然自然是忽略不得。
“凌風,淺笑他……”
安然還沒說。聲音就哽咽了。
凌風的心瞬間揪了起來。
“沒救了?”
他第一次發現,自己是如此的膽怯和懦弱。
他甚至不敢想象,如果淺笑不在了,他該怎麼辦?
一滴英雄淚順着他的眼角滑落。
凌風的步子凌亂。趔趔趄趄的想要往裡面走,可是卻被安然給攔住了。
“你不能進去!”
“讓開!”
“凌風!”
“我說讓開!”
凌風瘋了似的一把甩開了安然。
要不是湛翊抱着她,恐怕安然會被凌風直接摔到地上去。
湛翊的眸子瞬間眯了起來。
他一出手就抓住了凌風的後衣領。然後一個反擒拿的將凌風給扔了出去。
“凌風,你是不是瘋了?”
“對!我瘋了!我的女人都死了。你還要讓我怎麼保持冷靜?我的心難受!湛翊,你讓我進去。不管淺笑現在是什麼樣子,有多麼難看。她都是我凌風的女人!五年前。我沒能娶她,現在就算是她不在了,我也要娶她做我的新娘。她,蘇笑,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我爲自己的女人收屍,你攔着我做什麼?今天,誰要是敢攔我,我就殺了誰!”
凌風的眼淚像不要錢似的流着。
安然和周圍的護士都很是難受。
這麼深情的情感,怎麼能這麼折磨人呢?
安然站直了身子,扶着湛翊的胳膊,看着凌風說:“誰說她死了?”
“你說什麼?”
凌風嚴重的以爲自己幻聽的。
湛翊也有些微楞。
安然剛纔的意思難道不是說淺笑沒救了?
安然的臉上不知道什麼時候也流下了眼淚。
她擦了擦眼角的淚水,低聲說:“淺笑現在氣若游絲,經不起你鬧騰。她身上的傷口太多,密密麻麻的,我不知道她受過什麼樣的酷刑,我已經盡我最大的努力給她消炎,並且縫合了傷口。可是她現在還沒過危險期。我們需要把她送到加護病房24小時觀察。如果燒退了,淺笑自然就會沒事,如果燒退不下去,凌風,我真的盡力了。”
凌風的心可謂是上上下下的浮動着,就像是坐凌霄飛車一般。
“還沒過危險期?”
“對!”
還有一絲希望?”
“是!”
安然有問必答。
凌風卻突然深吸了一口氣,用手背擦乾了自己的淚水,堅定的說:“只要還有一口氣在,我就等。她是我凌風的女人,她會挺過去的,我深信不疑!”
安然已經不知道還能說什麼來安慰凌風了。
實際上,淺笑的情況很不樂觀。
可是就在安然還想說什麼的時候,湛翊卻大橫抱起了她。
“你也累了,去休息一會。”
“我不累!老湛,你放我下來!我還要觀察淺笑的病情呢。”
安然掙扎着,卻被湛翊僅僅的抱在懷裡。
“這裡還有其他的醫生,我可不想淺笑還沒醒來,你卻病倒了。走!”
湛翊強行把安然抱了出去。
而凌風也沒有阻止。
他知道,安然已經做完了她該做的,剩下的就是護士的事情了。
凌風請求穿着無菌服進去陪伴淺笑。
院長給了他特權,或許也是覺得淺笑不知道能不能挺過去,也算是給他們一次獨處的時光了。
安然被湛翊抱着上了車。
車,還是湛翊原來的路虎。
可是安然心裡卻很難過。
她靠在湛翊的懷裡,任由着湛翊把她的無菌服脫了下來,自己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然然,我知道你難過,可是我也知道你盡力了。”
安然的眼眶裡蓄滿了淚水。
“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們作爲醫者那種束手無策的感覺。老湛,我學醫,一方面是想沿着我媽媽的路走下去,我想知道我的母親是個什麼樣的人,另一方面,我也是真的想做一名醫者。當我知道我媽出車禍去世的時候,我真恨,恨自己不是醫生,恨自己不能從死神的手裡搶回我媽媽的命。我那時候就告訴我自己,我要做一名出色的醫生,我要盡我所能的去救活每一個人。”
安然的眸子微微一眨,淚水便流了下來。
湛翊抱着她,低聲說:“我們是人,不是神。很多事情我們盡力了就好,沒辦法做到十全十美的。然然,別太苛刻自己。”
“可是我是醫生啊!在中東戰場上,我救不下那些爲國捐軀的戰士們,我可以告訴自己,我快不過子彈。可是爲什麼在淺笑面前,我依然如此無力?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那麼殘忍的人?怎麼可以把一個活生生的人折磨成這個樣子?季雲鵬是人嗎?老湛你告訴我它是人嗎?”
“不是!他是畜生!是沒有人性的畜生!”
湛翊的眸子微微眯起,泛着一絲殺氣。
他太能明白安然現在的感受了。
當初他的父母死在r集團的手裡,他悲傷她難過。
可是那個時候他湛翊還小,不知道父母經歷過什麼,只知道他們犧牲了。
直到藍如煙犧牲的時候,湛翊是真真實實的見過了藍如煙的屍體。
那些傷痕,那些畫面,就像現在的淺笑一樣,歷歷在目,終身難忘。
所以他纔想親手宰了季雲鵬!
湛翊緊緊地抱着安然,心裡多少有些心疼。
本來這些是不應該讓安然來承受的。
“然然,別想了,你休息一會吧,這場手術的時間那麼長,你的身體肯定吃不消了。”
安然卻緊緊地抓住了湛翊的胳膊,哭過的眼睛異常的堅定。
她看着湛翊,一字一句的說:“老湛,你教我防身術吧。”
“你說什麼?”
湛翊有些微楞。
安然深吸了一口氣,有些後怕的說:“你如果真的愛我,就交給我防身術吧,像訓練你的士兵一樣訓練我。”
“然然,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知道,我什麼都清楚,我沒有瘋。”
安然看着湛翊,低聲說:“淺笑的身手不錯吧?可是你看她現在的樣子。老湛,和淺笑比起來我什麼都不是,但是季雲鵬卻對我虎視眈眈。我知道你會保護我,可是你有那麼多的事情要做,你分身乏術,總會有老虎打盹的時候。如果我被季雲鵬抓走了,我該怎麼辦?任由着他對我百般侮辱而無招架之力嗎?還是說我要一死保全自己的清白?”
“我不準!”
湛翊的心瞬間疼了起來。
“然然,我不准你胡思亂想。就算是有一天你真的被季雲鵬抓了,只要能活着,你就不準死!聽到了麼?人只有活着纔會有希望!”
湛翊真的害怕,害怕看到安然冰冷的屍體,那會讓他痛不欲生的。
安然也怕死,更怕沒有尊嚴的死去。
所以她纔會這樣求着湛翊。
“活着?你知道的,季雲鵬對我的心思在哪兒。我如果想要活着,就可能會對不起你,對不起孩子!”
“那我也認了!只要你活着!”
湛翊緊緊地抱住了安然。
一個男人最難以承受的就是自己的女人被別人搶走,甚至是強行佔有。
那將會是一個男人一輩子最大的恥辱!
可是和恥辱比起來,湛翊寧願讓安然活着。
安然從湛翊的話裡感受到湛翊對自己的在乎,淚水再次涌了上來。
她緊緊地抱着湛翊,低聲說:“你可知道,沒有尊嚴的活着,還不如帶着你的愛死去。”
“不!然然!不可以!”
湛翊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恐懼過。
如果以後的歲月裡沒有安然和他一起參與,那麼他活着的意義是什麼?
這一刻,湛翊突然明白了凌風的心情。
安然感受着湛翊的顫抖,湛翊的恐懼,湛翊的愛意,堅定地說:“老湛,愛我就訓練我吧。至有讓我擁有足夠自保的能力,我纔可以活的更久一點。我不想有一天像淺笑那樣,讓自己難堪,讓你難受。如果我真的是朽木,訓練不成材的話,那麼請你教給我可以一擊必死的方法。我寧願死的壯烈,也不要活的苟且!”
湛翊的心猛然顫抖了起來。
一股悲壯的氣息在他的心裡縈繞着,四處亂竄。
他的心,莫名的疼了起來。
“然然,你會讓我覺得我很沒用。”
“不!你的命是國家的,然後纔是我的。在你不在我身邊的時候,我只想能夠有自保的能力保護自己。我等着你退役的那一天,和你一起過平凡的日子。”
湛翊再次抱住了安然。
平凡?
他是軍人的一天,就註定和平凡無緣。
這些年,他手上毒販的命,恐怖分子的命沾染了不少,他如果不當兵了,他還用什麼來保護自己的女人?
只是這一切,湛翊沒法和安然說清楚。
或許,他真的該聽安然的,給她安排一堂實戰訓練的課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