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顧先生,好久不見!
“顧先生,好久不見!”想要落荒而逃,又想要質問他,許多的話,最後到了嘴邊只有一句生疏的“好久不見!”
落荒而逃向來不是她的風格,而質問,她又以什麼樣的身份?前妻,未免可笑了些!
“……”一句顧先生落入顧白耳中幾欲要了他半條命,從未想過至於他們會生疏至此,氣血上涌,他重重咳嗽一聲,開口有些的喘“不要喊我顧先生!”到底不能忍下她的生疏。
“那該如何稱呼?”童顏歪了歪頭“前夫?亦或是仇人?你更喜歡哪一個?”
童顏的話說完,感覺到他掐住自己的手緊了一份,那力道生疼,不過與心上的相比,倒不足以相提並論。
“你恢復記憶了?”他虛弱的開口。
“你覺得呢?”如果能,她倒是也願意一輩子不恢復記憶,那樣說不定她和他尚且有一絲的可能!那樣阿景也不會爲了她失去性命!
天意終歸不可違。
童顏站起身子,伸手撥他的手“我該走了,顧先生!”
“顏顏,我們談談!”早已知道結果,只是心裡尚存一絲僥倖,當她話落,沒有任何可能,顧白重重閉上眼,又睜開,眼中掙扎去了幾許,只餘下執着。
“我想我們沒有談的必要!”
“顏顏!”他的嗓音溫和,執着一分沒有少去“我們談談!”
“你以什麼樣的立場和我談?又想要和我談些什麼?”童顏直視他,話語裡不留一分情面“顧白,我們沒什麼好談的!”
“顏顏,對不起!”他說,童顏不知他這是爲了他奶奶對她所做的事情道歉,還是爲他知曉所有卻瞞住她道歉,陳年往事再提起來倒是風輕雲淡,只不過傷口留在了哪裡就是在哪裡,如若沒有六年前他奶奶的狠心,她不會離開她的孩子,阿景也不會因爲她喪命,雖有老爺子的事情在前,也不至於揹負如此多,這事情兜兜轉轉,辨別對錯,到現在她自己都無法分個清楚,只確定他們之間是不可能了,隔了那麼多的隔閡,他們是不可能了,不過可能不可能是一回事,愛不愛他又是另外的一回事,人吶,有時候就是這麼矛盾的物種!
“顧白,再見!”還想再仔細看看站在遠處的兩個小寶貝的,此番和他說上幾句話,她已無力再在此處待下去,一句再見說出口,童顏心中鈍痛,臉上卻帶着得體的笑容,兩人相見也別太狼狽了去。
“鬆開我!”以爲將所有的話都說的明白了,他總歸是願意放她走了,手再去撥他的手,依舊緊緊。
“顧白!”她喝他,他卻只是身姿筆直的站在她的面前,目光深深的瞧着她。
“顧白,我們之間,你覺得還有什麼談的必要?你即已知我恢復記憶,也該知六年前你奶奶如何對過我,如此你讓我如何能與你安心的坐下來談?”知強硬與他碰撞不可,童顏索性軟下聲音,將他們之間種種不堪一一挑出來。
“我們是夫妻,我們之間有孩子!”他一字一頓的強調。
童顏噗嗤一聲笑出來“我們早已經離婚了,而你如今也已經是嬌妻入懷了!你拿這來說,就不怕鬧了笑話?”
“顏顏,你聽我解釋!”他聽得她說他已經結婚似乎驚訝半響,隨即蹙眉,聲音急切,想要解釋。
“這個解釋不必與我說,我不在乎!”童顏搖了搖頭。
“顏顏!”他臉色陰鬱。
“顧白,我們都該擁有自己的生活,不必陷在過去!”這話在這兩年間,她曾演習過數遍,卻這樣說出來,心中依舊疼痛不堪。
“若若和青流,你便當真不顧!”他急了,搬出孩子。
“他們跟着你,我很放心,想來你娶的人也定然是身份尊貴的,不會爲難兩個孩子!”當初離開,她也就是這樣想的,他對兩個小傢伙的愛是真真切切的,只是他會再結婚,說實話,這是她萬萬沒有想到的事情,她自私的想讓他記住她一生,不過不大可能,收斂心中那些想法,童顏再擡頭“如若你覺得兩個小傢伙給你添了麻煩,那可以交由我撫養!”
“童顏!”這回,他不止是臉色陰鬱了,連喊她都是連名帶姓了,也不知道是她那一句話惹惱了他,她說的每一句實際都沒錯不是嗎?
“顧白,放手吧!”放開她,也放開過去!
“顏顏!”他臉色遽然發白,脣蠕動,只喊了一句顏顏,之後好一會兒沒有開口。
童顏想,這大概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吧,她原以爲生活在同一個城市見面機率不大,也以爲就算因爲兩個小傢伙避免不了和他見面,也不至於劍拔弩張亦或是心裡慘兮兮,現實告訴她,一切比她想的要恐怖許多,她看低了他對她的影響力,或許在這一座城市安家是錯,她得好好想想,而這樣一來,說不定這就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了,倒得好好打量一番他,記牢一些纔好,以前還可在財經新聞上見到他,如今他愈發低調,除卻還在X國時,看到他新婚報道,其餘很少見到,她想念他都是去翻着從前的一些舊東西,手裡那一張全家福邊邊都有些的磨損了。
“你和他還好嗎?”他許久都沒有開口,童顏還以爲他沒有什麼話要說,卻忽然冒出來這麼一句,讓童顏有些愣,她回“誰?”
“那個衛景!”
“衛景!”
童顏原以爲只會在聽到他顧白的名字的時候心裡纔會難受,沒有想到聽到衛景的名字也會,那是一種愧疚的疼痛。
“怎麼,你不知道嗎?”
“什麼?”
“沒什麼,我們挺好的,已經結婚了,我問的是你不知道這件事情嗎?”童顏看到他眼裡面捲起了風暴,不知怎麼的心裡竟然有些的暗爽,她推開他的手“所以,別再打擾我!”
終於,童顏得以離開,而他沒有追上來。
只是童顏能感覺到身後他的視線一直都糾纏在她的身上,那麼濃烈的感情,幾欲將她身心吞噬殆盡。
童顏因顧白情緒起伏之餘,不免有些好奇,爲什麼顧白不知道衛景的事情!
衛景逝世的事情按理說是有傳回到國內的,他怎麼不知道衛景已經離開這個世界,還問她與他是否過得好?
她不知道,在衛景死的時候,他還躺在重症病房裡,呼吸微弱,幾乎撐不下去,而他身邊的人也一個個的都圍繞在他的身邊,只管着怎麼爲他續命,哪裡還顧的上看什麼新聞。
偌大的世界,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發生新的事情,新聞剛剛出來一分鐘一小時算新,一天三天一個星期也勉勉強強的算,過去十天半月就一點兒不算了,就像當年,她離開,而他出事的新聞,當時不也是驚天動地的,過了兩年還有誰能夠記得住一點兒?
而顧白醒過來就開始找童顏,但她所有的消息被抹去,又隔了兩年,一時半會也不能將所有都給調查清楚了!問那一句無可厚非!
童顏離開之後,顧白在她身後站了許久沒動,直到兩個小傢伙跑上前來扯住他的褲子,喊他“爸比!”他方纔回神,摸了摸他們的小腦袋兒,帶着他們回去!
哦,對了,這裡還有一件事情忘了提,兩個小傢伙對童顏已經失去印象!
也不是說完全失去印象,總歸是不大願意認的!兩年前她離開他們,在他們小小的心靈上留下了很深的印記,後來顧白重傷,兩個小傢伙雖然年紀小,但總覺得是媽咪跟着別的男人跑了,是以剛剛童顏出現,他們並不曾像以前一般的衝上來抱住她,只隔得遠遠的瞧着她與顧白談話,又瞧着她離開。
離開顧白之後,童顏忍不住的將今日見他的細枝末節想一遍,他的臉,漫長時光裡,她唯一記住的容顏,依舊是原來模樣,時光並沒有在他的身上刻下任何衰老的痕跡,甚至待他至好,讓他氣質越發沉穩,容顏更加俊朗。
童顏忍不住虛空描繪他的臉,那一雙瞳孔裡,思念與愛意厚重。
原世界如此大,她心躲不過一個顧白。
豈知,非止她,顧白也一樣。
童顏愛酒,在衛景離開之後愛上了酒精帶來的安全感,但她並不愛吸菸,至於她來說,解愁發泄的有一樣就夠了。
但那都是在沒有遇到顧白之前。
在小區樓下的二十四小時便利店,她提了一打啤酒,又買了一包女士香菸和火機,才踩着步子進了電梯,然後開門進屋,脫了鞋子,赤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
她沒有開燈,就着着外面微冷的月色,一路穿過客廳,走到陽臺上。
將買回來的酒和煙隨意的扔到陽臺的小桌子,而後整個人窩進吊籃裡,縮成一團,目光遠遠投向那座“顧氏大樓”。
坐了許久,覺得渾身有些的涼,童顏開了一罐酒,然後就往着嘴裡面倒。
冰涼的酒隨着這冬日的冷一齊入口,又沿着喉嚨入了肚腹,倒不覺得冷了,喝完一瓶又一瓶,直到整打喝完,她方纔罷休的點了一根菸。
火光跳躍出來,印紅她的瞳孔,然後她動作不太熟練的從煙盒裡面抽出來一根菸,點燃,放進嘴裡,狠狠的一吸。
煙味隨着她的呼吸鑽入喉嚨,嗆人程度絲毫不低於她第一次喝酒,她吐出一口,煙霧從她嘴裡冒出來,心裡莫名的暢快。
這一夜,童顏就在這吊籃裡坐了整整一夜,喝了一打酒,抽了整整一包煙。
第二天,天色才亮堂起來的時候,天空飄了雪。
純白的雪從矇矇亮的天空飄落下來,落了童顏滿手。
她想,今年燕城的冬來的似乎有些早了。
……
童顏以爲她與顧白會不再聯繫了,至少短時間之內,卻沒有想到在雪落了一個小時,將她全身凍得都有些僵硬的時候,她會接到他的電話。
看到那一串跳躍着的熟悉的號碼,童顏接電話的手有些的抖,她將那暫且歸爲是冷的。
只是當電話接通,貼在耳邊邊上,那人單刀直入的一句“顏顏,我想你!”她無法再將抖着的手歸爲是冷的。
這世上之於每一個人而言。都有另外的一個人,一句話一個動作就能令你丟盔卸甲,一敗塗地。
顧白之於童顏,就是這樣的存在。
她將另一隻空着的手伸到嘴邊,狠狠咬住,直咬出手腕上一道深深的牙印,才放開,爾後漫不經心的對那邊開口“可我恨你!”她原不想說到恨這個詞,在恢復記憶之後,在衛景死了之後,她都不想去恨,恨這樣的情緒太沉重,她也不願恨自己最深愛的人,雖然都說恨的背面是愛,她不願意,總覺得不該把這樣的情緒放在她對顧白身上,或者該說,她不捨得恨他,可現在她說了恨,是恨他,恨他娶了別人,能那麼輕易的就娶了別人,恨他怎麼能在娶了別人之後再對她說一句想她!
“顧白,我恨你!”再一次重複這一句話,童顏果斷的掛了電話。
之後的一段時間,童顏沒有再接到過顧白的電話,或許是她沒有給他打電話給她的權利,她將手機關機,杜絕一切外界的聯繫,其實想想,也沒有其他的誰會要聯繫她,她的生命裡,人從來不多!
她在房間裡面又是待了整整的三天,這三天比她剛剛回國來那三天要狼狽,她每日都要受着蝕骨的心痛,她想,要不然就這樣離開吧,何必留在這座城?讓顧白放了她,讓顧白不要陷在過去,瞧瞧,到底是誰陷在過去要深一些?明明是她!
像是突然的就茅塞頓開,童顏從牀上翻起來,極快的用電腦在去哪兒上面定了一張飛往威尼斯的機票,然後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其實並沒有什麼需要收拾的,只拿着手機,身份證,護照,還有銀行卡就夠了!
她幾乎是立刻的就想要走的,甚至連自己都不想要整理一些,在三天沒有洗的頭上戴上一頂帽子,然後墨鏡遮住紅腫的眼,口罩罩了臉,裹了長至腳。裸。的大衣,她徑直奔往機場。
很快的取出機票,只等着過安檢。
她站在隊伍的末端排隊,數了數,再有五個人就是她。
五個人,很快。
然而,當她數到前一個的時候,身後響起來凌亂的腳步聲。她心中一緊,還未來得及有任何的反應。
手叫人一把的抓住,是比幾日前,抓住她手的力道還要重一些的。
她整個人被身後那一股力量拉扯,反轉身子過去。
“不準走!”對上的是這三日來,在夢中,清醒時都折磨着童顏的臉,他蒼白的臉上有着明顯的暴怒,以及害怕,他強勢的開口,如他抱着她的動作。
童顏心裡可恥的涌上來一股子滿足,她想,其實她並不是那麼的想要走吧!她其實只是想要看他是否會來攔她而已!
他來了!
“顧白,你以什麼身份管束我?我要去哪裡都是我的自由,你沒資格管我!”童顏覺得她的心裡似乎是住了一條毒蛇,她想要顧白忘記她,想要彼此都好過,那毒蛇卻吐着舌頭要逼着她做出一些證明顧白愛她的事情來。
“別走,顏顏,別離開我!”而顧白是在妥協,他緊緊的抱着她,聲音充滿着祈求。
“顏顏,我知道你和衛景並沒有什麼關係,他死了對不對?你不愛他對不對?你愛我!”最後一句,他竟然敢說的那麼篤定,還有衛景的死,前幾日見面,他不是還問着她衛景好不好麼?現在又是唱的那一出?
童顏用力掙脫顧白的手,站在他的面前對着他冷笑“對,衛景是死了,那你知道他是怎麼樣死的嗎?他是爲了我死的,而他爲什麼又要爲了我死,你知道嗎?是因爲你的奶奶!”這一句,童顏近乎歇斯底里。
“還有,顧白,衛景死了並不妨礙我嫁給他,我也並不愛你!我恨你,顧白,那天電話裡我說的,你難道沒有聽清楚嗎?我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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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一句,白兒現在是有點兒不敢靠近顏顏的!
還有,謝謝你們,真的謝謝!
晚安,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