築壩圍困清軍黃河南岸大營的工程,很快就如火如荼的展開了,河南大營周圍,在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內,就變成了一座大工地。
可供二十幾萬人居住的巨大營盤,已經環繞着黃河南岸大營搭建起來了。柵欄、壕溝、營牆,一應俱全,一點都不馬虎。而且也不是籠統的一座大營,而是數十座營壘,軍營和伕子營按照夾雜在一起,也不是隨便夾雜,而是一座團級軍營看着一個3000人的伕子營。
每座營頭之間,都有獨立的柵欄和營牆,還留出了可供步兵和馬隊進出的通道。遠遠看去,這就是一座由軍人和民伕夠成的城市啊!
而在這些營頭和清軍的河南大營之間,一道堤壩的雛形已經赫然出現了!
用沙袋堆積起來的堤壩的頂部,有不少端着火槍(燧發槍)的明軍士兵往來巡邏。
無數的民伕已經上了工地,或是用手推車,或是用肩膀扛着挑着,將一個個的沙袋堆放在堤壩的一側(靠近明軍大營一側)。參加施工的人員多到了數不清的地步,而且還組織良好,井然有序。因此這座形如彎月,環繞清軍河南大營而建的堤壩,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成長”。
而在更遠的地方,還有一隊接着一隊的騾馬大車和推着獨輪小車的漢人農民源源不斷的開過來。大車和獨輪車上都堆着大包小包的糧食!
這些大車、獨輪車和民伕,都是鳳三的手下帶着馬隊從散佈開封府境內各處的村寨僱來的!
鳳三自己就是河南人,還在汝寧和南陽當了不少時候的總兵,手底下有一羣河南老兄弟,其中一些在開封府地方上還有一點基礎——現在的開封府境內早就不是士大夫的天下了,而是各種大小豪強們說了算。
而這些能在亂世中盤踞住開封府基層的豪強,當然不是好人了,十有八九都是刀口舔血過來的,所以也都知道“雞公山上紅娘子”和“雞公山上鳳三郎”的名號。
鳳三郎的手下找上門去,黑話一說,家門一報,誰不給點顏面?而且鳳三郎現在是朝廷命官,是大明朝的總兵,代表的是王師!
河南人民盼王師都多少年了?現在王師終於來了,而且還是發了財的王師!
王師發了財,就不白使喚人,也不白拿老百姓的東西,軍紀更是森然,最要緊的是還能打能殺,韃子都怕!
這種王師,人民能不歡迎?能不擁護?能不簞食壺漿以迎之?要不歡迎,那一定就是王師最恨的漢奸了......
而且王師真有錢,銅錢和白銀都是一車一車拉來的......你不愛王師,還能不愛錢?
所以不到半個月,鳳三承諾的十萬民伕就湊齊了,而且還順便拉來了幾十萬石的小米和乾草還有豆餅,足夠閻應元、徐爾默率領的大軍吃上一陣子了。
人手足夠,工錢也足夠,而且伙食也足夠,施工的速度能不快嗎?十幾二十萬人甩開膀子大幹,這圍城的堤壩能不日長夜大?
現在天氣已經暖了,黃河也開始解凍,看來用不了多久,河南大營就要泡水了!
陳泰和圖海天天在河南大營的二層觀看明軍修堤壩圍困自己,當然也能猜到人家在想什麼了?
陳泰看着十幾二十萬人施工的場面,搖搖頭道:“麟洲啊,看着樣子,這回不是咱們放水淹尼堪,而是尼堪放水淹咱們了......這可怎麼辦啊!”
“統領,”圖海眉頭緊皺,“咱們的河南的大營不怕水泡吧?”
“怕......應該是不怕的......”陳泰道,“但是河南大營中的存糧畢竟有數......米糧吃完了,咱們可就完了!”
圖海想了想,道:“如果現在棄了河南大營,只怕會坑了皇太叔!皇太叔大概也不會想到南軍築壩修水利的本事那麼強......”
陳泰嘆了口氣:“失算啊!怎麼就沒想到?人家這幾年沒幹別的,就在家裡挖渠修壩了......要是皇阿瑪還在,一定會想到的!”
多鐸打仗的手藝一流,但是考慮問題並不周到,而且這些年他都在忙乎關外的攤子,對南明農民工的本事並不瞭解——他對挖渠修壩這種事情也沒興趣,所以也沒研究過明朝的黃淮運工程有多大。
圖海道:“統領,看來中州已經不可爲了......不過咱們還放棄河南大營,因爲一旦棄守河南大營,那麼正在修堤壩的明軍可就失去牽制了。”
“對,對!”陳泰道,“咱們得死死守住河南大營,皇太叔一定會來救咱們的。”
圖海頓了頓,說:“可是皇太叔未必知道河南大營這邊的情況啊!咱們已經有些日子沒往外派傳騎了。”
這些日子明軍的黑槍騾子兵就在河南、河北大營外面晃悠,陳泰和圖海手中的騎兵有限,當然不敢隨隨便便派他們去送死了。
“那可如何是好?”陳泰也沒什麼招了。
“不如這樣......統領給卑職300騎,卑職手頭還有100多騎,卑職就帶着400多騎的大隊一起往外衝,應該可以走脫一些。”
“好好,”陳泰連連點頭,“麟洲,你可要小心一些,如果實在衝不出去就回來,咱們有兩萬大軍,糧食還可以支持至少一年。即便河南大營不保了,還有河北大營可守。”
“卑職明白,若是殺不出去,卑職就回來,咱們一起死守到底!”
死守到底就是等死......圖海還有君恩未報,當然不願意等死了。其實他這些日子天天都派出心腹夜出踩點,早就找好了逃跑的路子。之所以向陳泰要人,其實就是想讓這幾百騎吸引明軍騎兵的注意力,自己好帶着心腹開溜。
四百名騎兵在夜間出擊那可是大陣仗,一定會吸引明軍騎兵的注意力,這樣圖海就能趁機逃走了。
他已經爲自己和少數的心腹準備了一人三馬,還備足了乾糧和馬料,連着跑上三天三夜也沒問題......十之八九是能跑到皇太叔跟前去哭求的!
現在就不知道皇太叔在哪兒了?應該已經率兵入關了吧?
......
皇太叔多鐸屯兵的地方名叫任丘,位於河間府境內,雖然在北直隸的中心位置上,但卻是一個相當封閉的地方。任丘的北面是白洋澱,東面是玉帶河,西面是滹沱河,而滹沱河、玉帶河又在任丘南面相交。所以在白洋澱、滹沱河、玉帶河的冰面化開後,任丘就是個比較封閉的地方了。
這個封閉的所在,因爲靠近水資源豐富的白洋澱,所以在眼下這個經常鬧乾旱的時代,是一個難得的肥美之地。在清軍入關後沒多久,就被正藍旗圈佔,豪格還在這裡建了個大莊園,不過莊園才建好,他就在“血流溪之戰”中被不知道誰打死了。
而多鐸就在豪格的莊園裡,見到了風塵僕僕,輾轉而來的圖海,還聽他說了河南、河北大營的險惡形勢。
又是“水泡城”,又是洋馬兵......而且人數還那麼多!擺明就是要圍點打援了!
圖海已經說完了,大堂上,一羣滿洲巴圖魯都把目光投向了多鐸。
現在天津衛那邊有人在圍點打援,河南、河北大營也有人在圍點打援,咱們怎麼辦?該給誰打?您趕緊拿個主意吧!
多鐸嘆了口氣:“如今皇上被圍天津,孤這個當皇太叔的也不能置之不理......得,咱們還是去把他撈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