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柯戈博曾鼓起勇氣問紅笑歌:“既然你要幫人,爲什麼總要做得讓人覺得你是個壞人?”
紅笑歌答曰:“好人壞人還不是一樣會死——不管別人看着是好還是壞,只要我能問心無愧地達成目的就行。”
柯戈博啞然。從那以後,他再也沒問過她爲什麼總是讓別人覺得她心狠手辣。
紅笑歌也同樣不再向任何人解釋她做事的緣由。但,無可否認,她做的每一件事確實都達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譬如讓一羣不肯向她下跪的人在大太陽下直到中暑——白可流起初也以爲她只是在報復,可當他發現談妥親事的好時機已經徹底錯過的時候,他的心頭就如同被一隻腳重重踩了一下。
紅笑歌卻似渾然不察,笑吟吟拉着他去看望病患,還不忘在他們的傷口上再撒些辣椒麪,“明兒個一早我會接嫣兒去宮裡陪我幾天。各位若是有什麼要緊事,不妨直接到北苑公主府來……哦,對了。我那兒的園子雖沒種紅茶梅這麼稀罕的花,不過屆時我可以帶諸位去我皇兄的兆安宮——什麼奇花異草都有,十天十夜也未必看得完。”
眉揚得老高,囂張得連掩飾都不肯。而白可流居然一言不發,望她的眼神還帶着點欣賞——一衆老弱病殘頓時面無人色,當即便拖着病體老老實實跪送她們出門。
可,這還不算太驚秫。待他們瞧見一名黑衣猛女居然用扛的,把早被麻翻了的青穹青侍郎帶出門塞進轎子。紅笑歌卻面不改色地交代青嫣說,讓青家在禮部的人即刻就將請封青穹爲蓮華的摺子送到皇上跟前去——大家突然意識到讓青嫣進宮陪她兩天的含義,一時間汗流浹背,反而開始有點同情這對苦命的兄妹。
白可流卻保持微笑着看一切發生,停留在紅笑歌臉上的目光已近乎寵溺,就彷彿是在縱容着自己的親閨女無傷大雅地調皮搗蛋一般,讓人不能不往歪路上想。
紅笑歌在那種視線的衝擊下,渾身都不自在。心裡也不禁打起小鼓來。硬着頭皮指揮紫霄押着人去找小寧子,眼睛卻四處亂瞄搜尋着柯戈博地身影——白可流這日的表現大反常態,她不能不爲自己的安全弄個保險。
但,柯戈博蹤影全無不說,連柯語靜也重色輕友地跟着轎子跑掉。直氣得她暗暗咬牙,在心底把天下姓柯的人的祖宗八代全數問候了一遍。而紫霄離開地時候還滿臉的不情願,一步三回頭,弄得她愈發心慌意亂,無端就生出種自己將會一去不回頭的感覺。
“公主在等誰嗎?”
白可流地聲音驀地響起。近在咫尺。驚得紅笑歌差點跳起來。她擡眼瞅瞅那個笑得異常溫和地男人。腦子裡靈光一閃。飛快地扭頭看了一下四周。似心神不安地壓低聲音道。“沒。只是不曉得怎麼回事。總覺得心裡毛毛地。像有人在偷窺……額。白伯伯。天色不早了。回去晚了我父皇會擔心地。我看我還是改日再去您府上拜訪吧……”
腳剛一動。手臂就叫人牢牢扣住。不等她回神。白可流已揚聲笑道。“公主願與臣同轎。乃是臣地榮幸——公主天真爛漫。不拘小節。足見赤子之心……旁人又豈會妄作非議?”
她二人本就站得很近。這細微地變化也被闊袖掩去。後頭地一羣人不知端倪。見他們好似親密無間。聽得是冷汗涔涔。登時爭着狂發讚譽之辭。全不見紅笑歌抽搐地嘴角。
勢成騎虎。向青嫣求援也只會多搭上個犧牲品……這該死地老狐狸反應還真快!紅笑歌恨得牙癢癢。心念陡地一轉。揚揚眉就朝他綻出個天真無邪地笑容。“白伯伯真好。從來都不會叫我失望。我那幾位蓮華跟您一比。真是……”
白可流眼神一凜。心知不妙卻已來不及阻止。只聽得她低沉柔婉地聲音響徹耳邊。甜得似要流出蜜來——“嗯。我決定了!回宮我就跟父皇說。我地正夫務必要照着白伯伯地樣兒來挑——有半點不像我都不要!”
轟——後面跪着的人被雷得東倒西歪,新一期八卦題材就此出爐。白可流的眼底掠過抹懊惱,不動聲色地放開她,笑容也顯得很是勉強,“咳,公主,太陽大,還是先上轎再說吧。”臨上轎,回頭一記眼刀狂掃四方,青府門前頓時靜得連呼吸聲都聽不見。
直到轎子走得沒影,匍匐在地的衆人才抖抖索索地爬起來。死亡的威脅一遠離,文人的酸腐天性立時冒頭——
“原來如此。難怪他的眼神那麼……”
“太可恥了太可恥了!公主年紀小不懂事,可他都幾十歲人了……”
“不堪!實在不堪!上書!一定要聯名上書!讓皇上趕緊爲公主選定正夫,說什麼也不能讓本朝發生這等不堪之事!”
“噓——皇上也拿他沒辦法吧。我聽說現在公主身邊的那兩位蓮華都是他親自挑地,誰知道其中有什麼貓膩啊……”
“呸!不過是個赳赳武夫……老蛤蟆想吃嫩天鵝肉,也不想想皇上怎可能把當朝儲君下嫁於他?”
“別胡說!將軍夫人還健在呢……話說,該不會他打算棄了糟糠之妻吧?嘖嘖……”
很好很強大……青嫣肚子裡早是笑翻了天,方纔地一點擔憂也消失不見,突然無比期待明天的會面。
而行往將軍府地那頂轎子裡,白可流正與紅笑歌大眼瞪小眼。一個臉色陰沉隨時有爆發的可能,另一個卻依舊滿面無辜嬌憨可人。
這情形從起轎地那一刻便已維持到現在,紅笑歌覺着面部肌肉都有點即將僵化的趨勢。如果目光可以殺人,估計他兩個已經體無完膚,同歸於盡——不過,怪得誰呢?跟她耍無賴,也得估量下自己的臉皮夠不夠厚吧? wωw ▪тт kán ▪CΟ
“公主現在可是很開心?”白可流終於打破了沉默,眉心的“川”字深得嚇人。
紅笑歌揉揉臉頰,又眨眨眼睛,慢條斯理地答道。“那得看白伯伯是否滿意了……”袖起手來,愜意地微睞了眼,“白伯伯果真懂得享受,連轎子都比我父皇的龍輦舒服百倍,想來將軍府也一定不輸我父皇的崇聖宮呢。一會兒還真得好好開開眼界……”
“是麼?那臣可真是惶恐啊!”白可流一愣,不怒反笑,絡腮鬍襯出白牙森森,透出種危險的訊息,“不過。聽說車瑟國國君近來有意要同我國聯姻,也因此將三皇子的府邸整修得天上有地上無……只不知公主可有興趣去瞧瞧?”
切!以爲這樣就可以嚇得倒她?紅笑歌覷他一眼,慧黠地一笑,“那就得靠白伯伯幫忙了——房子挪不走,裡面地東西嘛……嘿嘿。有白伯伯在,我相信弄個皇子級別的男人來給我做蓮華,也不會是什麼難事……”眼珠一轉,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道,“若能成事。我定不會忘了白伯伯那份……不如就六四開,我六你四——您也知道以後我得養一大家子人,實在不是件容易的事啊……”
這丫頭居然連這種事也可以拿來當生意做!白可流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瞪她半晌,方乾咳一聲微微別過臉去,“公主高見,臣自嘆弗如。”
她的臉上笑得跟朵花似地,說出來的話卻噎得死人,“哪裡哪裡。不過是生活所迫而已。我正尋思等那三百蓮華進府之後。充分開發他們的賺錢潛力——吃的倒可以湊合,但出門要是穿得太寒酸。不就會被彈劾說有失國體?我可擔不起這罪名。”
難道讓他們出去賺錢就不會有失國體?白可流感覺腦門上黑線嗖嗖地冒,怕再引出什麼對心臟無益的話。只得闔目裝養神。
紅笑歌意猶未盡,索性開始自說自話起來,“其實白伯伯也曉得,要是三百蓮華入府,父皇至少得給我撥兩千宮人。就當一位蓮華每月五十兩例銀,一名宮人每月二兩,那一月就得將近兩萬兩銀子。再加上吃地穿的花掉的……戶部每月撥給整個宮裡的也就這個數兒吧?一下子要他們拿雙份出來也確實不容易。萬一因此害他們逼老百姓多納稅的話,我更是良心不安。”
頓一下,瞟眼無動於衷地白可流,微微一笑又續道,“所以,我仔細考慮之後,打算自力更生,減輕大家的負擔。這不,我已經想好了——宮女大都擅女紅,又不好老讓她們在蓮華面前晃盪,乾脆就全集中在慶祥宮裡天天繡花縫製衣衫。那三百蓮華嘛,先挑十幾個長得好的。等哪位命婦貴人請我赴宴了,我就讓他們穿着我設計的衣服去女眷們面前多晃盪晃盪,吸引訂單……至於其他人嘛,確實無一技之長,但有張好臉蛋的,就只好送到……額,這個就當我沒說吧。”
神勇無敵所向披靡地白大將軍徹底被打敗了。張開眼睛痛苦糾結地望了她一會兒,用種乾澀的聲音說道,“臣的舊疾似乎又發作了,恐怕今日不能好好招待公主了……還望公主恕罪。”
不等紅笑歌說話,猛一拍轎壁,轎子還沒停穩就飛也似地躥出去。交代完轎伕送紅笑歌回宮,又覺不妥,撩開轎簾一角,探頭進去相當誠懇地低聲道,“銀子的事,公主不用發愁,戶部絕不會……總之,公主只要專心學習怎麼治理國家就好,臣保證不會再有瑣事困擾公主。”
“唔……”紅笑歌撓撓頭,故作困惑地瞥他一眼,點頭的樣子極爲勉強,“這樣啊……那就勞煩白伯伯多費心了。”看他迫不及待地縮回頭去,忙趴在窗邊乘勝追擊,“白伯伯千萬要保重身體。啊,對了,要不要我讓御醫來看看你……誒,不是舊疾復發嗎?怎麼還能走得那麼快……”
望着白可流的身影異常迅速地消失在將軍府的大門後,她的嘴角慢慢彎出個詭異地弧度,“放心吧……明天我就會來看你。”——
某妃地話
額…事實證明,不要臉的人誰都怕,哪怕她說地是真話…明天的章節就專門TX小因吧。貌似那孩子還在生悶氣呢…汗…
嗯…沒評語收,實在很頹廢啊…打滾打滾牛滿面地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