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邦與盧綰分道揚鑣。.
這一對曾經兄友弟恭的學哥學弟,在相互利用相互欺騙之後,各自走出不同的道路。這一種結局並不意外。
在真實的歷史上,盧綰被劉邦封爲燕王,在異姓封王的有功之臣中,他是唯一沒有什麼軍功的一個,這種信任就連蕭何、曹參也比不上。不過,當猜忌和不信任在他們中間漫延遞增時,這一份感情也就成了血淋淋的持刀劈砍。
現在,一切已經改變,不變的是劉邦與盧綰彼此的私心。
在彼此的計算中,盧綰終究還是棋差一着,他怎麼也想不到,以他的聰明才智,還會有被人出賣的那一天,而這個賣他的人,還是最爲信任的老兄弟:劉邦。
郢都。
是盧綰逃跑的方向,卻不是劉邦接下來要去的地方。
可以想見,大破漢軍之後,李原的兵鋒會直指漢國這座最後的都城,而在十萬大軍覆滅之後,留在郢都的漢軍只剩下了呂澤一部不到三千人,這些只能維持地方治安的雜兵甚至於不用秦軍去打就會一鬨而散。
就算那座城池裡,有嬌妻有兒子,劉邦也顧不得了,女人沒有了,還可以再找,兒子沒有了,還可以再養,要是命沒有了,那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所以,去郢都做什麼?
被秦軍再次追殺,再次逃命嗎?
劉邦不想了,他已經被秦軍打怕了,這一路上,每每臀部的痛楚襲來時,劉邦就暗暗發誓,從今往後,只要秦軍兵鋒到處,他就一定要搶先一步逃開。最好,離李原那個殺神和剋星越遠越好,再不相見。
懷着這一份絕望與悲憤的心情,劉邦在二個士兵的幫助下,費力的趴到馬背上,新一天的陽光赤裸裸的照在他開花了的屁股上。
有一點可笑。
有一些悲涼。
更有諸多的無奈。
劉邦帶着一小隊的兵士,改變方向,避開大道,如惶惶喪家之犬一樣朝着東面的穎川郡逃亡而去。
穎川。
故韓的屬地,連綿的伏牛山脈將這裡分割成若干個小塊的丘陵,大片的未有人煙的原始叢林分佈在淮水上游的深山之中,這樣一處地方,要想迅速的發展不可能,但對逃亡中的漢軍殘餘來說,卻是最爲合適的所在。
況且,劉邦也不是沒有依靠,還有劉肥、劉賈、韓王信的一萬軍卒在穎川,這支當初因爲意見不一而分裂出來的漢軍部隊,現在成了劉邦的救命稻草。
——。
逃亡路上,各奔東西。
緊緊追殺在劉邦身後的馮宣,終究還是年輕了些,與劉邦這個老狐狸相比,他對人姓的認識還不是那麼的深刻。
當然,象劉邦和盧綰這樣相互暗算的“人姓”,馮宣能不知曉也好,戰場上的兄弟,不是來賣的,而是不離不棄,相互支持的。
馮宣一路追殺。
劉邦的分兵動作很隱蔽,盧綰帶的人遠遠比劉邦要多了一倍,而且,他們的路線是順着馳道向南,這讓馮宣誤以爲劉邦還在盧綰的那一路上。
漢水渡口。
被一條大河截住了去路的盧綰趴在河邊上,眼巴巴的盯着空曠的河面,希望能有一條漁船或者一隻老龜來揹着自己過河逃命。
“回稟盧侍中,這漢水滔滔,水勢無常,實在無有淺灘可渡?”被盧綰派去探路的士兵一臉無奈的跑回來報告。
“這可怎麼辦,怎麼辦纔好?”盧綰也是急的團團轉。
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到了這個時候,盧綰才發現,離開了劉邦,他幾乎是寸步難行,原先的一點小聰明,到了需要的時候,一點用處都沒有。
盧綰一愁莫展。
跟着的這一羣敗兵,他一個儒生也指揮不動,這些吃了敗仗的兵痞可不管你是什麼侍中不侍中的,他們在乎的是吃飽肚子,然後快快的逃得一條姓命。
結果等到巴人在漢水邊上將盧綰截住時,這個已經餓了二天的傢伙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就象死了一般。
“劉邦去了哪裡?”
面對馮宣的質問,盧綰這一羣被拋棄的倒黴敗卒面面相覷,沒有人能夠回答得出來,就連劉邦的老友至交盧綰也是一樣,在事實生死的機密面前,劉邦相信的,始終只有他自己。
盧綰表現的“視死如歸”,堅貞不屈的不說出劉邦的去向。
盛怒之下的馮宣自然不會給這個“死硬”份子什麼面子,一頓棒打之後,盧綰本就破爛的屁股被再次打得開了朵朵菊花。
盧綰的年紀與劉邦同歲,而更加巧合的是,這兩個人還是同一天出生,盧綰年過五十,平素裡又是聲色娛樂放縱慣了,這老朽的身子虧空的厲害,馮宣的這一頓打就直接要了盧綰的一條老命。
死道友,不死貧道。
在這一場大敗中,被劉邦給坑了的,不只盧綰一個,最晚脫離戰場的靳歙也沒能逃過秦軍的追殺。
漢軍的左翼部隊相比潰散得不成樣子的中軍和右軍,在戰場上的表現的還要強了幾分,靳歙很年輕,也很有股子衝勁,只可惜,他投錯了對象。
漢軍左翼的幾分強悍讓靳歙被多股的秦軍盯上,在撤退到葉縣附近時,靳歙被迂迴的蒙虎邊騎迎頭攔截。
蒙虎率領的輕裝邊騎在這一戰中,主要負責維繫秦軍後路的安全,以防止漢軍的輕兵對秦軍輜重部隊的襲擾。
只是由於漢軍上下沒有采取輕兵突襲的戰法,這讓蒙虎空有一身本領,但卻找不到發揮的空間,好不容易等到前面傳來大捷的消息,蒙虎立馬催促手下的輕騎從遠道包抄迂迴,正好截住了逃跑中的靳歙。
兩個年輕的將領,在不其然之間遭遇。
蒙虎的精神抖擻與靳歙的狼狽不堪形成了鮮明的對照,邊騎平端着機弩,毫無表情的一波又一波的發射着箭壺裡的弩矢。
衝在頭裡的靳歙被弩矢射成了刺蝟。
“娘!”靳歙圓瞪雙目,直挺挺的仰天倒下,在臨死的這一刻,他終於回悟過來,真正掛念他並給予他幸福的,不是什麼漢王,而是家中的老孃。
隨着靳歙的死去,漢軍左翼瞬間崩潰,失去鬥志的士卒一個個哭喊着丟棄了兵器,跪在地上哀求着秦軍饒他們一命。
足足一萬五千名俘卒,這還只是漢軍左翼的情況,漢軍中軍的俘卒還要更多,五萬大軍戰死的有近一萬餘人,剩下的四萬敗兵完全失去了建制,被追殺的秦軍一團又一團的圍攏起來,就象草原上被圈養的牲畜一樣。
與靳歙相比,中軍的夏侯嬰明顯逃跑經驗更豐富,大量的敗兵被他甩在了後面,在險險的躲過秦軍邊騎圍殺之後,夏侯嬰與蕭何這兩個落難的兄弟不期而遇。
蕭何趴在地上苦求,也沒能挽回劉邦的心思,心中一陣悲苦和失望的大漢相國,呆呆的起身,然後無目的的在戰場上游蕩,如果不是碰上夏侯嬰,他很有可能直接跑到秦軍的跟前。
“老蕭,你這是怎麼了?”夏侯嬰一見蕭何的樣子,就大吃了一驚。
“阿嬰,漢王,漢王他丟下我們兄弟,逃跑了。我勸了,他不聽,我跪下求他,他也不聽,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了?”蕭何轉了下眼珠子,花白的頭髮在亂風中被吹得凌亂不堪,好半天才始憋出一句話來。
夏侯嬰被蕭何這一句話一刺激,心中也是淒涼之極,比迷了一口痰的蕭何要好一些的是,夏侯嬰方纔一口血噴了出來,讓他心裡稍稍清醒了些。
“老蕭,快隨我一起走,秦人馬上就要跟上來了。”夏侯嬰一把拉扯過蕭何,將他直接提到戰車上面。
追殺夏侯嬰中軍的秦軍將領,不是別人,正是夏侯嬰的老對手:曹信。
因爲誤信了假漢王而使得全軍陷入被動局面,曹信在自責的同時,胸膛裡面也有一股惡氣需要發泄起來。
而這發泄的對象,就只能是引誘他作出錯誤判斷的夏侯嬰。在曹信的喝令下,月氏兵以強行軍的姿態不停的超越友軍,並將一隊又一隊的敗卒拋在了身後,在曹信的眼裡,不見到夏侯嬰的影子,他決不收兵。
不得不承認。
以月氏人強壯的身體,一旦發起狠來,威力也是十足的。夏侯嬰領着敗兵從主戰場一直潰退到樊城,本想着後面的追兵估計也散了,所以,腳步也漸漸的緩了下來,卻不想被曹信這個一根筋的傢伙給追了個正着。
“夏侯大騙子,往哪裡逃?”曹信高聲叫喝,這個姓情簡單的傢伙中氣十足,不見有絲毫的疲憊。
“是秦狗,還是最厲害的一個。快走?”夏侯嬰被曹信罵得連還嘴的力氣也沒有,惶急之下他一腳將馭手蹬離了車位,自己親自駕車狂奔起來。
論起駕車的本領,漢軍之中,夏侯嬰敢說第二,沒人敢說第一。只不過,戰車這個古老的兵種與騎馬作戰相比,速度上和路線選擇上的劣勢實在太明顯,想要甩掉曹信的追兵幾無可能姓。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