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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原循循善誘,在眼界和學識方面,他就如一個兄長一般,將人生沉浮的經驗教導給李政。
以李家目前的權勢,李政是否爲相國,其實並不重要。最爲重要的是,只要李原是秦國的武王,那麼李家的榮耀就不會沒落。反之,若有一天李原倒下了,即便李政當上了秦國的國相,那也是空中樓閣,禁不起一丁點的風浪。
這些一榮即榮、一損即損的道理,李政並不是不明白,他只是一時被相國那個位置也迷昏了頭,真的細究起來,他與陳平難道就真的水火不容,非要拼一個你死我活,也並非如此。憑心而論,陳平處置事情的許多能力,他李政並不具備。
一念及此,李政不由得痛心疾首。
一度被美色和權勢迷惘的他,一邊訴說着,一邊悔恨交加。從這一點上來看,李政不僅僅模樣、學識和李斯一般無二、在性情上也和李斯有相似之處。
“國之重臣,不在於形,而在乎心。即以國之利益爲根本,以本心做人做事,這一點,二哥千萬要記下了。若不然,相國之位則永久與汝無緣了。”李原淡淡道。
拋開個人節操,李政在做事方面的能力,已經歷練得足以勝任秦國御史丞、大郡郡守、大夫等這些重要官職了,現在,他需要的是沉積下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李政的坦白,讓李原迅速的掌握了陳棣等人的圖謀細節,而每一個參與這一事件的人,在其中發揮的作用,也漸漸的明晰起來。
汲黯,這個貪墨彈劾的發起人。實際上只是一個被利用的小角色,汲黯本人性情剛直,容不得眼裡有半點沙子,與陳元關係又是極差,他的這一秉性落在有心人的眼裡,就成爲了攻擊陳平的急先鋒。
關躍,都農監的負責人。
他也是李原在滎陽時的老熟人。但這一次。他扮演的角色卻並不光彩,因爲他的身份已經不只是輔助李政那麼簡單,在一系列的宗族勢力策劃背後,關躍漸漸的成爲了宗族勢力的新的智囊。
關躍的家族。
本是關中的一個小家族。並無多少的根基,按理說,他與宗族並無交集,但事情往往就是這麼讓人不可思議,在關躍追隨着李原漸漸升遷的同時,其家族的野心也開始顯露了出來,由小到大,由淺薄到深厚,那些久遠影響的宗族。在初始之時也是這樣一步步積累起來的。而關氏家族與沒落的陳氏家族達成了某種默契,雙方決定在多個方面相互的支持,以縮短彼此崛起的時間。
這種相互利用的聯盟,是關中各股勢力相互之間吞併與消融的永恆主題,從上古先秦到唐宋。久遠不息,最終形成了唐代七姓關中大族、宋代鍾姓、楊姓經略西北的格局,而現在,關躍如此冒險作爲,就是要爲家族的壯大而出力。
同時,關躍心態的變化,還由於另外一個緣故,那便是趙賁的死去。
滎陽城中,趙賁、關躍還有陳棣,曾經發生過一段驚心動魄的往事,當時,李原還不過是大梁突圍而出的一個小軍侯,而關躍已是三川郡重鎮滎陽的功曹,趙賁更是貴爲郡守,至於陳棣則是朝廷派來視察的大員。
關躍很幸運,他似乎選擇的方向一直不錯。
李原初起,他動搖過,但隨後在贏玉漱、公孫鶯等人的勸說下,又選擇了繼續跟隨在李原部下。
在進入關中之後,關躍在雍歧的治政方面,特別是在鄭國國渠的農事方面,表現出了他精明能幹的一面,但這種平淡的日子,特別是秦國強大起來以後對官員能力的嚴苛要求讓關躍感到了不適應。
人是會變的。
人也是善變的動物。
關躍以他的圓滑和靈活的處置方式,立身於這個時代,而在秦國步入正軌,希望有更多的年輕銳意進取的新鮮血液加入,希望在職的官員能夠繼續不斷學習、與時俱進時,關躍的思想跟不上了。
他既不想放棄現有的權勢,又不想努力的跟上快節奏的步伐,要是在陳平和李政兩個人中間選擇一個爲丞相的話,那自然是李政更好糊弄一些。
——。
新年伊始。
表面平靜、暗中急流奔涌的秦國朝政在倏然間變化反覆,先是丞相陳平自陳受賄貪墨,請求自罰俸祿三年,同時,將家中財帛中的一部分抵給國庫,用作賠償。陳系的一些直接有貪墨受賄行爲的郡守、中下級官員如陳元等人,則紛紛被罷去官職,遣回故里,其中有涉及觸犯刑律的,則交由廷尉府處置。
然後,御史丞李政在朝會上,對前不久汲黯直陳之事進行了專門的陳述,並就官員議事評估的一些法令進行了研討,重點對涉及到污衊、惡意攻擊等方面的言論規定範圍,禁止言官以直諫爲名行惡告之事。
兩件事過後,秦國朝政爲之一振,而接下來,如都農監關躍等一批績效考覈中落後的官員被罷免了相應的職務,取而代之的是更爲年輕有作爲的官員,關躍對此開始還很有想法,但在找了武王李原一次後,即徹底的沒有聲息。
除了這些變化外,某一日的夜晚,一隊禁軍進入李政的御史府,抓捕陳棣等宗族殘餘的行動開始,對於這些死而不僵多次試圖顛覆現有體制的人員,李原毫不客氣的下令,直接處決了事。
陳棣的屍體,被拋入酈山深處的荒山之中,等待他的,是山林中野獸的啃食。而陳氏家族的其他人等,則分別被流放到邊地一帶,他們自己種下的苦果,如今只能由自己來承擔,而在宗族勢力沒有生存土壤的邊郡,他們的子孫只能用雙手來養活自己,或許若干代之後,他們就會融入到邊地的百姓中,真正成爲自食其力的一份子。
在這些朝廷變故的處置中,李原自始至終沒有正式的出面,他只是在暗中關注着大方向的變化,關注哪些是對秦國有利的,哪些是不利的,當公元前199年的春天到來時,李原赫然發現,自己已經跨過了三十歲的而立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