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婉清用輕柔的目光看着,水眸一片安靜。
顏夕夜手指輕輕放在桌面上,深邃的眸子裡暗涌流轉,凝視着法官。
法官等待得失去了耐心,提高嗓音蹙眉道:“顏夕夜先生,你對主謀軍火走私的罪行,是否承認。”
一絲魅惑的氣息閃過他深邃的眸,他神色俊逸,周身散發着神秘幽深的氣場,薄脣輕啓:“我承認。”
關於這些事情,他的確是在做,只是並非是宋子儒的主謀而已,這在最初的時候,他就沒有否認過。
一片譁然一一
宋子儒這個人也許做事會血腥莽撞,可是他唯一的優點,是時常把事情都做得沒有任何破綻,這也是他能夠跟軍火商勾結這麼多年而不被發現的原因。
所以宋子儒做得天衣無縫,如假包換一一就算整不垮他,宋子儒也要讓他背上一生的污點。
這纔是,宋子儒最尖銳陰狠的地方。
法官們在上面竊竊私語,而此刻對面的原告方也有些沸騰,其中一個男人站起來,猩紅着眸,獰笑着對着他道:“顏夕夜,你終於肯承認,肯承認自己不是完全乾淨的是吧?誰的手上不沾一點腥味?哈哈,我最看不慣你那副囂張高高在上的嘴臉。”
那尖銳的咆哮聲,再次迎來了小錘“噹噹噹”的隱忍敲擊聲。
法庭的門卻此刻被推開,一個聲音伴隨着那個身影的出現瞬間甕聲傳了過來:“誰說他是軍火走私的主謀?”
肅殺安靜的法庭裡面,此刻突然有外面刺眼璀璨的陽光照射進來,一箇中國男子揹着手迎面站立,鬢髮有些斑白,卻精神矍鑠,沉着鐵青的臉出現在法庭上。
法官蹙眉,忍不住歪過頭,低聲對旁邊的審判長道:“誰讓你進來的?”。
審判長臉色也微微難看,垂眸對執行人員低聲解釋吩咐,將這個人轟出法庭。
被告方辯護律師靜靜看着站在門口的舅舅,半晌握緊了拳,在一片混亂中出聲:“法官先生一一”
一片喧鬧終於沉寂下來。
“抱歉法官先生,這位孟先生也是AM的董事會小股東成員,現在出現在這裡應該是有證據想要提供,只是不知道是什麼證據,法官先生想要聽聽看嗎?”律師緩聲說道。
“如果是證人,那爲什麼不走正常的供詞陳述途徑?”法官依舊蹙着眉。
律師淡淡笑了笑:“純屬意外,請法官大人見諒。”
經過審判組的商量決議,孟璋政終於被帶到了證人的席位上。顏夕夜隔着幾米遠的距離看着他鬢角的斑白,薄脣淡淡抿着,深邃的眼眸裡醞釀着看不透的情緒。
“我,僅代表我自己說幾句,”孟璋政甕聲說道,“顏夕夜先生手裡掌握的股權各位法官都已經看到了,若論資產,整個企業沒有人能及得上。40%的股權就算是按照市價兌換成現金,各位都可想而知會有多少,區區上億的資金,需要從靠軍火走私來洗黑錢嗎?”
在一陣竊竊私語聲中,法官的眉蹙得更緊,擡手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江懿德拿懷揣的那一份文件,蒼勁的眉宇之間透着肅殺,指指文件道:“看看這個。”
在一片靜默肅殺之中,文件被呈到了法官面前一一
翻開裡面的簽署文件,都是屬於AM內部的項目簽署執行文件,從公司的利益角度都是機密的,這個時候卻展露在各種法官面前,那鉅額的生意往來讓人唏噓驚歎,就在看到最後一頁的時候,那個賬目清單才引起了法官和審判長們的注意。
整個AM太過龐大,所以幾乎每個項目部門的財政分支都是從主幹裡面分佈着的,獨立運行,有着清繁冗卻清晰的賬目。
周圍的人譁然一聲,沒想到會有這樣的轉折。
顏夕夜靜靜凝視着孟璋政的側面,修長的手指緩緩攥緊,聽着下文。
法官們在一起竊竊私語,讓人將賬目清單和簽署文件一起拿下去核實,表情相當嚴肅:“我提醒這位證人一次,這裡是法庭,如果作證有假,是同樣會受到法律制裁的。”
孟璋政並不說話,只是眯起了眼睛。
當年跟着顏夕夜的父親在商場上東征西討的時候,這些人,都還不知道在哪裡呢。
片刻之後,執行人員拿着賬目清單走了回來。
法官靜靜聽着他的證詞驗證報告,這一切的印章合同都是真實的,毫無造假的成分。
對於法官來說,這應該是最混亂最難辨的案子,如果沒有像上次抓宋子儒一樣切實的證據而是隻有疑問,鬼才懶得理他們疑惑在哪裡?。
此刻就算宋子儒承認罪行,也只能魚死網破地拼殺過去,兩敗俱傷,也討不到任何好處。
法官的臉鐵青下來,正襟危坐,面對着他們。
“本庭已經將所有的證據都記錄在案,在接下來的時間裡將會一一進行確鑿查證,在下一次開庭,會宣佈審判結果。在此期間,希望各位遵紀守法,不要再另生旁支一一現在,庭審結束,顏夕夜先生,請靜候一審判決。”
沉穩清晰的嗓音,透過音響設備衝了整個法庭,迴音繞樑。
那一瞬間,觀衆席上面一片喧嚷的聲音,議論紛紛,甚至有激動者跳起來歡呼鼓掌,而原告席上則瞬間爆開,宋子儒幾乎衝上去跟法官繼續談判,被大廳內的保安執行人員上前死死扣押住,難聽的咒罵聲鋪天蓋地地涌向了被告席。
律師怔怔看着眼前的一切,尚未反應過來,就感覺旁邊的椅子被拉開。
他擡頭,看到顏夕夜只淡淡掃了他們一眼,眸色深邃如潭水,修長挺拔的身影已經離開了審判廳。
一一細碎的陽光灑在法院門口的大臺階上。
等待許久的記者們看到門開都蜂擁而上,其實誰都已經聽到了剛剛的判決,只是需要再第一時間內採訪到他們的感受,所以當那個一身墨色修長挺拔的身影出現時,整個場面險些暴亂起來。
孟霄很及時地叫人跟過去,一批黑色制服的保鏢擋住了記者們蜂擁而來的提問,孟霄從後面走上來,凝視着下面,心裡的澎湃與揪心尚未平定。
“這怎麼回事?”他輕輕蹙眉問着顏夕夜,“我一直守在外面,看到我父親走進去了,宣判結果我也有聽一一你到底是跟他提前謀劃好,還是他自己想要站出來的?”
顏夕夜並不說話。
狹長深邃的眸子裡散發出一絲尖銳的流光,掃向了不遠處一一
宋婉清一身輕柔甜美的裝扮,膝蓋有一些瘸,用紗布裹着,一下下往臺階下面走,她攙扶着宋子儒,也努力替他避開那些蜂擁而來的記者。只是她力量太小,努力淺笑着跟別人說“我父親累了你們先讓他上車回去休息好嗎?”,可是卻沒有人聽到。反而將她擠得歪來倒去。
整個法庭的門口,混亂不堪。
顏夕夜凝視着那兩個人,淡淡對孟霄誠開口:“去幫一下。”
孟霄點頭,繞開他帶了幾個人朝着那個方向走去,人羣被分開,一堆父女輕鬆了很多。孟霄緩聲道:“宋小姐,如果腿不方便的話就好好休息,這種人多混亂的地方容易受傷還是少來一一我送你們一程吧?”
宋婉清冷冷的目光凝視着他:“不用你們假好心!”
身後的顏夕夜已經走了過來。
記者們瘋狂的追問聲瞬間變成了拍照的聲響,鎂光燈在空氣中響成一片。
陽光下,幾個東方人圍聚在一起,最耀眼的莫過於中間一男一女,墨色的西裝襯得他氣質愈發冷冽幽深,女子有着殘缺的美麗,笑容卻溫暖動人,緘默而溫婉。
“宋伯父。”顏夕夜眸色如清潭般,嘴角僅僅是象徵性的抽動了一下。
“或許我們應該私了。”他淡淡說道。
宋子儒轉過身來,凝視着眼前與自己站到平級臺階上纔開口說話的人,屏息,蒼老攫獲的雙眸裡卻是老謀深算的深沉。
“你知道誰能笑到最後?”他冷聲說着,語氣裡透出一絲諷刺的意味。
鎂光燈們“嘩啦嘩啦”閃爍得更加激烈。
顏夕夜清眸垂下,薄脣輕啓:“多疑是商人的本性,只是情誼也是商場上難得結交,這一次如果是我拎不清了,那麼還請伯父莫氣。”。
這樣禮貌謙和的言辭,讓宋婉清心裡一動,心房瞬間就被擊垮。這整個世界上,也許就是他顏夕夜有這個本事,字字句句都牽動她的內心。
宋子儒卻擺擺手,哈哈大笑起來,帶着排山倒海的洶涌氣勢。
他臉色鐵青,盯着他的臉道:“我們之間的情誼,也虧你還記得。如果今天不是看在你去世父母和婉凊的面子上,我那一槍真的該往你腦袋上瞄準。”
顏夕夜抿脣,深邃的眸子裡閃爍着深不可測的光。
宋婉清扯了一下父親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再說。
宋子儒卻愈發氣悶,指指自己的女兒對他道:“你來跟我解釋一下她造了什麼孽,從你回到J市就沒讓我安寧過。你一定怨我爲什麼這麼想至你於死地,你倒是看看她,這麼個女孩子未婚未嫁,就瘸了一條腿地爲你東奔西跑一一我也許是老了,你不把我放在眼裡,但是顏夕夜,你有幾斤幾兩我清楚得很,我們沒有緣分成爲一家人,我寧願毀了你!”
旁邊的孟蹙眉,已經有些聽不下去:“宋老先生!”
“你不要說你不知道,她腿是怎麼變成這樣的。”宋子儒蹙眉更緊,繼續說道,“不要以爲你現在喊我一聲伯父,我就放過你,嗯?”
這句話一出來,周圍的記者們拍攝得更加瘋狂起來。
這是絕對的爆料一一
之前說他們的子女之間謠傳曾經有過定親,之後卻撲朔迷離無人看清,而現在,竟然傳出宋家小姐意外殘疾的意外竟然是由顏夕夜來造成。整個記者羣瞬間沸騰起來。
璀璨迷離的陽光下,顏夕夜一身墨色靜默站立,他並沒有看江穎,只是靜靜思量着什麼,在周圍一聲高過一聲的“顏先生請您解釋一下宋先生說的是實話嗎?您要如何對自己的行爲複雜”提問聲中,淡淡抿住了薄脣。
而遠處,一輛車倏然停下來,是肖晴那輛紅色的跑車。
隔着幾十米遠的距離,能夠看到裡面的景象,她鼻尖上滲着細密的汗,纖弱的雙手抓緊方向盤,因爲強烈的焦灼和擔憂,都顫抖發麻,可是此刻,竟看到這樣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