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念祖到了安全地方之後撩開衣服檢查了一下肩膀上的傷,他抖動了幾下胳膊,肩胛那裡並無異狀,而且看上去也只是一個紅印兒而已,既然沒事他也就沒往心裡去,把這當成了一次幸運,最近怪事太多,但在這個多事之秋他根本沒有時間去琢磨……
到了醫院進了糖豆的病房,吳嫂正在陪着糖豆,母女倆看來已經基本適應了這裡的生活,因爲意外多出來的相處時光而顯得歲月寧靜。老吳大概是被換回去休息了。
糖豆猛的發現了站在門口的張念祖,伸手一指道:“張念祖,你終於來看我了。”隨即頑皮地笑了起來。
張念祖心裡一疼——糖豆的頭髮全剃了,現在成了一個小光頭,配着她的大眼睛,顯得十分精靈古怪。
吳嫂瞪了糖豆一眼。糖豆咯咯笑道:“念祖哥哥,你看我的新發型怎麼樣?”
張念祖道:“比以前漂亮。”
“切。”糖豆不愛聽了。
吳嫂看着張念祖道:“你可憔悴多了。”
張念祖把藏在背後的毛絨玩具塞給糖豆,逗着她說了會話,隨即把吳嫂拉在一邊道:“嫂子,錢還夠用嗎?”
吳嫂勉強道:“暫時還夠。”
張念祖皺眉道:“‘‘暫時’是什麼意思?”
吳嫂眼睛一紅道:“你哥不讓我跟你說這個,糖豆每天少則三千,多則五千,這眼瞅着就是個窟窿……”
張念祖道:“我尋思他要是在這我就拉着他把修車鋪的轉讓手續辦了,本來我賣了錢拿來是一樣的,但我有點急事,顧不上找買主了。”
吳嫂急道:“我可不是這個意思。”
張念祖道:“我知道,看病要緊,你就別多心了。”他又問,“這幾天情況怎麼樣?”
吳嫂嘆氣道:“就是些常規化療,糖豆吃了多少苦嘴上從來也不說,這些倒沒什麼,這孩子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其實心細的很,大夫不讓她接觸那些尖銳的東西,甚至連餐具都換成塑料的了,糖豆不說什麼,心裡肯定委屈。”
張念祖道:“你們先待着,我去找老吳說會話。”
吳嫂囑咐他道:“你可千萬別跟他提錢的事。”
張念祖又去和糖豆貧了幾句,就離開了病房,他的時間緊迫,必須要把該乾的事儘快幹好,因爲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又被人盯上了。他剛走到走廊,徐贏東像有感應似的出現在辦公室門口衝他招手道:“張念祖是吧,這邊請,我有幾句話要和你說。”
張念祖愕然,他不明白這個大夫是怎麼知道他的名字的,他隨徐贏東走進辦公室,問道:“徐大夫有什麼事?”
徐贏東開門見山道:“吳豆豆現在接受的是保守治療,這麼做的目的說白了就是延長生命,等待匹配的骨髓,但是希望不大,現在我有一個新方案,成功的話不用說,吳豆豆會很快恢復健康,投入到正常的生活中去,不過風險也很大。”
張念祖道:“有多大?”
徐贏東頓了頓道:“不成功則成仁。”
這句話饒是張念祖聽了都是一顫,他意識到一般的醫生是不會這麼和患者家屬說話的,於是問:“風險是不是高過成功率?”
徐贏東點頭:“是的。”
張念祖道:“吳豆豆的父母都在,你爲什麼跟我說?”
徐贏東道:“因爲我看出你們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是跟親人無異,吳豆豆的父母都是傳統的人,我擔心他們未必肯冒這個險,所以我需要你幫我說服他們。”
張念祖皺眉道:“就是說你對你的新方案也沒有把握,如果失敗了,吳豆豆的命只能換來你新方案的一個失敗案例?”
徐贏東認真地聽着,最終面無表情道:“是這樣的。”
張念祖無語了,他不知道一般家長聽到這種事情會怎麼做,把自己的寶貝女兒拿給醫生做實驗,就算以他對老吳的瞭解,也不知道老吳那麼好性子的人會不會暴走。他又問:“你能介紹一下你的新方案嗎?”
徐贏東道:“很複雜,也很難用幾句話說清楚,而且只有吳豆豆的父母同意了以後我才能做後面的準備工作。”
大夫已經表現出了足夠的坦誠,張念祖覺得談話也只能到此爲止了,他說道:“我會跟孩子的父親傳達你的意思,但最終怎麼選我不能保證。”
徐贏東道:“那先這樣吧。”
張念祖走到辦公室門口,忽然轉身疑惑道:“我好像在哪見過你。”
徐贏東照舊淡淡道:“可能吧。”
張念祖決定去找老吳,他走出醫院大門的時候,一個斜靠在牆上曬太陽的大塊頭便跟在了他的身後,當張念祖走進一條偏僻的林蔭小路時,雷遠征在他身後喊了一聲:“喂。”
張念祖回頭,疑惑道:“你叫我?”他依稀覺得雷遠征眼熟,但已經想不起在哪見過了。
雷遠征懶洋洋道:“劉躍進的骨灰裡有什麼?”
張念祖神色一變道:“你是誰?”
雷遠征張開血盆大口打了個哈欠道:“總之你先跟我走吧。”
“神經病吧你——”說完這句話張念祖真的想起來了,“對,你就是那個神經病!”兩個人第一次見面是在修車鋪,那時雷遠征留給張念祖的印象就是一個無人認領和收管的瘋子……
雷遠征身子驟然一動,碩大的拳頭狠狠地砸在了張念祖的肚子上,張念祖猝不及防就覺整個人都飄了起來,因爲他確實整個人都凌空掛在了雷遠征的拳頭上……
噗通——
張念祖被打得滾出老遠,五臟六腑在肚子裡翻天覆地,他使勁撐着地慢慢地爬起來,怒視着雷遠征道:“你再來可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雷遠征仔細地打量着張念祖,忽然露出了玩味的笑:“吃了我一拳居然還能站起來,看來我以前真是小看你了!”
張念祖這時仍然是隻當被瘋狗咬了,他一手捂着小腹,準備離開。
雷遠征卻突然呈現出空前的亢奮,他跳到張念祖跟前,拍着自己的臉道:“你打我,你也打我啊。”
張念祖這時也被激怒了,他看出對方絕不是普通的瘋子,雖然不知道他爲什麼針對自己,但不給他點苦頭嚐嚐顯然是走不了的。
張念祖一拳打在了雷遠征臉上。
雷遠征臉上都是無語的失望表情,他沮喪道:“難道‘八十八’就這種成色?看來你不是他——”說到這他的情緒忽然由失望轉爲狂躁,又是一拳轟在張念祖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