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喻承從紫金公寓出來的時候，一陣寒風迎面颳了過來，鑽進寬大的黑色風衣裡，鼓起衣襬。
孟梓瑒站在車邊看着他停在公寓樓門口，隨即將夾在指間的香菸扔到腳邊，用腳尖摁滅火光，再彎腰撿起來，走到孟喻承不遠處的垃圾桶旁扔下菸蒂。
“小叔，談得怎麼樣？”
孟喻承仰頭看着漆黑的夜空，遠遠的，只有稀稀拉拉幾顆星星綴在夜幕裡，像質地極好的黑色天鵝絨上亮着的碎鑽。
“他會不高興嗎？”
孟梓瑒循着他的眼神看去，也跟着落在一顆較爲明亮的星辰上，若有所思地回答：“他能理解你的。”
“也許吧。”
孟喻承斂了眼神，轉頭看向孟梓瑒，“有沒有空陪我去喝一杯？”
“你就不擔心辛甜找你？”
“有你在，你跟她說一聲就行。”說完，孟喻承便走下臺階往車子的方向走去。
孟梓瑒無奈地聳聳肩，看着孟喻承拉開副駕駛的車門進去，這纔跟上。
夜色正濃，從公寓樓上的窗戶往下看去，就能看到亮着紅色車尾燈的車子飛快地開出公寓大門，最後一抹模糊的光束迅速消失在黑暗裡。
凌薈拉上窗簾，走回客廳的茶几邊，一手端起冷掉的開水，一手捧着藥丸，仰頭將藥丸送進嘴裡，苦味自舌上蔓延開來，刺激着味蕾。
她卻是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含下一大口冷水吞下。
吃完藥，空水杯被重重地放回原位，凌薈緊繃的身體也隨之癱坐在沙發上，一時間裡，還不能從孟喻承的威懾中抽身出來。
她腦袋後仰，靠在沙發上，兩眼空洞地盯着天花板的水晶吊燈，沉默許久。
再回想起剛纔孟喻承臨走前丟下的那句話，還有隱在昏暗裡的冷冽眼神，就像一盆冷水直直地澆到她的頭上，猛地驚醒過來。
就在她驚魂未定的時候，一聲突兀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又把她嚇了一跳。
凌薈摁着胸口，看見手機屏幕上亮起唐心的名字
時，才長長地舒了口氣，伸手拿起手機接通電話，勉強鎮定下來，扯着嘴角笑笑，“沒想到你消息這麼靈通。”
“喻承找你說了什麼？”
“還能是什麼？”凌薈脫了拖鞋，雙腿盤上沙發，似乎有些心災樂禍的笑意藏在話語裡，“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他還是想保護辛甜，要不，你還是放棄吧？”
“不可能。”唐心斬釘截鐵地否決，“這點事情，就想放我放棄，休想。”
凌薈百無聊賴地擡起手，端詳着指甲上的大紅色，“孟喻承現在的態度，可不在我們的計劃內。他多愛辛甜，我都看出來了，唐小姐還想自欺欺人，是不是太……”
“閉嘴。”唐心生氣地喝止，“你只需要做好你的事情，別的事情不需要你多加點評。”
凌薈低聲笑了笑，“行，我不說，我不說。”
唐心氣得揪緊手裡的抱枕，指骨發白，臉色更是一寸寸地發白，連坐在一邊看着的上官菁都能察覺出來，唐心心裡強壓着的怒氣。
上官菁氣定神閒地捻起一顆提子塞進嘴裡，直覺得唐心就是個活脫脫的笑話。
等到她掛斷電話，上官菁才摘下提子遞過去，卻是被唐心一擡手打落在地上，圓滾滾的提子滾出好一段距離才停下。
上官菁揚起紅脣笑着，“衝一顆提子發脾氣也不能挽回孟喻承，何必呢？”
唐心攥緊手機，站起身，瞪着上官菁咬牙說：“不用你管。”
“好，我不說。”上官菁擡手捂住嘴，只餘留下一雙顧盼生輝的美眸含着笑意幾次掃過唐心的臉龐，看得她一個跺腳直接離開。
聽着樓梯上越來越遠的腳步聲，唐心最後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
上官菁這才施施然地放下手，又伸手捻起提子放進嘴裡，慢條斯理地嚼了嚼，嘴角始終噙着一抹別有意味的淺笑。
……
孟梓瑒早知道孟喻承說的喝一杯，是去便利店買上一打啤酒，再去A市的一個山頂平臺上露天痛飲，順帶餵飽山上的蚊子，他是打死都不
會答應。
然而，騎虎難下。
他只能提着啤酒跟在孟喻承的身後，默默祈禱一會蚊子能嘴下留情。
叔侄兩走到半山平臺的欄杆處，一袋啤酒放在腳邊，孟梓瑒從袋子裡抽出兩罐啤酒，一人一罐，幾乎同時拉開易拉環。
遠處是A市縮小版的繁華夜景，沿着黑漆漆的蜿蜒江流，華燈點點構成最美江景。
高處晚風更盛，在耳邊呼呼作響，像夜晚的低吟，寒冷隨之聲聲入骨。
原本握着的易拉罐就已經滲着寒氣，再加上這寒風，手指更是凍得麻木，喝了一半，孟梓瑒就有些受不了，換一隻手拿啤酒。
正暗暗地捏着被凍僵的手指，孟喻承就迎着風開口，低沉的嗓音落進風裡，聽起來顯得有些不真實。
“我不告訴她這件事，對她會不會不公平？”
孟梓瑒嚥下啤酒，“你也有你的考量，讓她知道了，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嗯。”
應完，孟喻承仰頭喝下半罐啤酒，單手將其捏扁，金屬扭曲的聲響十分清脆。
孟梓瑒彎腰拿起一瓶遞給孟喻承，順手接過啤酒瓶扔回袋子裡，“小叔，你少喝點。”
孟喻承拉開易拉環，“陪我喝，晚點打電話叫個代駕。”
“我……”
孟梓瑒還想推脫張曉怡不讓喝酒，一觸及孟喻承不容反抗的眼神，就不敢多言，只好沉默着抿下一小口啤酒，尋思着少喝點，一會還能照顧孟喻承。
接下去默不作聲的一段時間裡，圍繞在孟梓瑒腳邊的蚊子一刻也沒放過他，幾乎是無孔不入地尋找可以下嘴的地方。
孟梓瑒上半身不敢驚動孟喻承，下半身一直在偷偷地亂動，企圖嚇跑找晚餐的蚊子。
等到孟喻承發現的時候，他已經癢到懷疑人生了。
孟喻承眼神很是詭異地看了眼他夾緊扭動的雙腿，“你很想上廁所？”
“……”
孟梓瑒強裝淡定地點點頭，“小叔，要不我們先回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