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昆一離開,雲歌便朝着門重重地踢了一腳,像是要把剛在積壓的怒氣統統宣泄出來,秦慕楓見狀,一把拉開她,心疼地說道,“輕點,輕點,踢壞了算誰的。”
雲歌沒有機會去花費一個晚上的時間考慮付昆的話,因爲那人走後沒幾個小時,她就被放了出去,接她的是一個陌生的男人,臉上的表情異常嚴肅,戴着一副眼鏡,精明強幹中又帶着一份斯文。
她回頭看了秦慕楓一眼,那人似是猜到她的意思一般搖了搖頭,隨即又嘻笑着說了一句:“回見啊。”
雲歌無視掉那人嬉皮的笑臉,而是直接朝那個陌生的男人走去,問他是什麼人,爲什麼要幫她。
那人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後遞給她一張小紙條,告訴她說:“你看了這個自然就會明白。”
雲歌狐疑地接過紙條打開,一看到上面的內容,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和短信上的內容一字不差,甚至還用黑色的筆在上面畫了一個大大的笑臉,只是旁邊又添了兩個字:孫芳。
孫芳是她繼母的名字,她一直以爲這個人已經被她徹徹底底地從腦海中抹去,卻沒有想到再次觸及,腦海中依舊如亂雲翻滾,不知所緒。
莫軒見眼前的人愣在原地,臉色有些難看,不由問道:“雲小姐,可以跟我走一趟了嗎?”
雲歌拿紙條的手一頓,強行抑制住嗓音裡的顫抖問道:“到底是什麼人找我,究竟有什麼目的。”
莫軒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留下一句話:“去了自然就會知道。”
如果是幾個小時之前,雲歌一定不會僅憑一張紙條就隨隨便便的上一個陌生人的車,但自從付昆說過那些話後,她不得不開始斟酌眼下的情景,如果真像那人所說的,能幫她擺平這些事情,何樂而不爲?對她來說,不過都是用來交換的籌碼,沒有什麼分別,更重要的是,那人似乎對繼母的事情比較感興趣。
一路風聲呼嘯,心中思緒翻涌。
車子在一處偏遠的地方停下,是離市中心有些遠的郊區,周圍樹木林立,枯黃的樹葉在長長的道路上積了滿地。
莫軒將車停好後,帶她來到一幢精緻華美的小樓,那小樓的庭院裡種滿了各種各樣的菊花,在這樣的季節中開的正盛。
雲歌一踏進大門,遠遠地就看見一個人影,在房屋的西側,開了間乾淨雅潔的廳室,低矮的案几,那人靜坐在那裡,擺弄着案上精緻的茶壺,傍晚的霞光透過大大的落地窗傾灑在室內,外面是片片飄落的梧桐落葉。
“雲小姐,你自己過去吧。”莫軒站在廳門外,眼角的餘光瞥了一眼屋內的人,還是不明白老闆大費周章地找來這位雲小姐是什麼原因。論美貌,這女人確實挺標緻的,但冷冰冰的,一點也不可愛。更何況,公司裡漂亮的女人那麼多,論姿色,論性格,都比她好百倍。
儘管心裡這樣想,莫軒還是本分的不發表自己的任何意見,推開門,走進車中,等待老闆的隨時傳喚。
雲歌直直地走向那人,待看到那人的臉時,吃了一驚,“蘇明遠?”不是皇雅的總裁嗎,爲什麼……會是他?
蘇明遠放下手裡的茶壺,轉過頭溫和一笑,他今天只穿了一件白色襯衫,配上休閒的褲子,髮絲隨意地掃過額頭,倒像個在校讀書的少年,與之前看到的那副優雅中帶着逼仄氣息的模樣十分不符。
“坐下喝杯茶吧,雲茉正在樓上睡覺。”蘇明遠倒了一杯茶,推到桌子的另一邊去。
雲歌在他的對面坐下,眼神像釘在他的身上一樣,自始至終都沒有挪開。
鼻尖是一陣淡淡的茶香,飄蕩在清雅的室內。
“我的臉上有什麼東西嗎?”蘇明遠見她從進門就一直盯着自己,不由地摸了摸自己的臉。
雲歌說了聲沒有,把目光移向別處。
蘇明遠笑了一笑,心裡卻暗暗想着,這女人倒是挺能沉的住氣。
“茉茉是個很可愛的女孩,真沒想到我這個沒怎麼和小孩打過交道的人能和她玩的過來。”蘇明遠一邊喝着茶,一邊悠閒地說道,“我挺喜歡她。”
“如果你叫我來就是說這些話,那我還是帶她回去吧。”雲歌說着起身,卻不期然地被蘇明遠一把拉住手,但很快又鬆開了。
“天快黑了,不如等茉茉醒來一起吃個晚飯再走,然後讓莫軒送你們回去。”
雲歌的身子微微一僵,事情似乎跟她想象的有些不一樣,不,是今天發生的一切都出乎她的意料。
雖然與面前的這個女人只見過幾次面,但對她的脾氣多多少少也有些瞭解,知道她不喜歡拐彎抹角。
六年前的那件事他需要確定,樓上躺着的那個小女孩的身份他也需要確定,雲茉的眼睛太像他的母親了。
於是,他再一次提出了短信上的要求,“我會幫你解決所有的事情,讓付昆不再纏着你,找人栽培你的妹妹,還有你繼母的事,我想,那不只是個意外吧?”
就像有人把一塊久愈的傷疤揭開一樣,雲歌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這個埋藏在心底的秘密會被人窺見,她以爲她做的天衣無縫,那個女人是罪有應得。
“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還是那種不鹹不淡的語調。
蘇明遠卻來了興趣,“是與不是已經不重要了,當年那件事要查也不是無跡可尋,但我們心裡都很清楚,那不是我們最終想要的,所以你放心,我目前還是站在你這邊的。”
雲歌用複雜的眼光看着蘇明遠,幽幽說道:“看來蘇大總裁做足了功課,雖然我不明白你究竟是出於什麼目的,也不知道我這樣一個普普通通的女人到底有什麼值得你花費這麼多心思的地方,但顯然條件本身對我來說並沒有什麼壞處。”
“你明白就好。”
目的達成,蘇明遠的心情很好,他塞了一張小卡片在雲歌的手裡,對她說:“這是我的私人電話,我找你很容易,但你要是想找到我恐怕就沒那麼簡單了,有了這個,隨時歡迎你的來電。”
雲歌緊緊地捏着卡片,直到它被捏成一團,蘇明遠噙着一抹微笑,繼續品他的茶去了。
那天夜晚,雲歌沒有留下來吃晚飯,和那樣笑裡藏刀的兩面虎同桌而食,她不確定自己是否能咽的下去飯。
前門驅虎,後門招狼,她覺得自己現在就是這樣的處境。
好在蘇明遠是個信守承諾的人,答應過她的事情都一一辦到了。
她從賭場那邊把父親接回來的時候,付昆皮笑肉不笑地說:“你行,你最好找個能護你一輩子的,不然哪天碰到我有你好受的。”
讓蘇明遠護她一輩子?本也就沒這個打算,時光靜好,歲月安穩,她現在只想一家人平平淡淡、安安穩穩的,別出什麼事端。
雲穎幾乎是不顧形象地跳到雲歌身上的,喜極而泣,她一直沒有告訴雲歌,自己其實偷偷去很多地方試過鏡,但大家都跟商量好似的,沒有一個願意接受她,好不容易好一家點頭了,差點被騙去拍三級片。
現在,她不僅有了出演的機會,還是之前夢寐以求的皇雅旗下執導的電視劇中那個女二的角色。
雲歌覺得差不多到了履行自己承諾的時候,於是翻出蘇明遠留給她的那張小卡片,那卡片被她揉成了一團,上面的數字雖然模糊不清,但還是能看的見。
蘇明遠此時正被幾個剛出道的嫩模挨着個地灌酒,都是些十七八歲的小姑娘,一個個長相清秀甜美,但言語嬉鬧中卻沒有一絲與年齡相稱的清純。
他不由地想起了六年前的那一天,母親服藥自殺後,他鬱鬱寡歡地守在她的那間小屋大半個月。朋友爲了舒緩他的心情給他找了兩個女孩兒,小一點的那個他連手指頭都沒有碰,而另一個,卻成了他無論如何也抹不去的一段記憶。
鈴聲響的恰到好處,第一次,他覺得與衆多美女的調笑是那般的索然無味。
他拿出手機,瞥了一眼上面的短信,頓時笑開了眉眼。
旁邊的一個女人看到蘇明遠瞅着手機笑的一臉溫柔,不由問道:“喲,蘇總是遇着了什麼好事兒啊,怎麼這麼開心?”
蘇明遠只是敷衍似的搖了搖頭,推開靠在他肩膀上的女人,扯出他慣有的那臉風流笑容,“讓許公子陪你們玩吧,我還有事,就先撤了。”
他口中的許公子也是個有錢的公子哥,家裡開的連鎖店遍及全國,是個貨真價實的富二代。
蘇明遠的離開雖然讓那些美女覺得有些不盡興,但幸好還有個許公子。
許凡柯一邊安撫着被蘇明遠拋棄的美人,一邊打趣道:“看來這是要娶老婆的節奏了。”
衆美人假裝嚶嚶涕泣幾聲:“蘇總裁要是結婚了,我們可怎麼辦呢。”
“這不是還有我嗎。”許凡柯大笑着將一衆美人摟入懷中,再擡起頭,哪裡還有蘇明遠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