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chapter 40
風緩緩從兩人之間吹過,沒有人說話,斯洛也十分安靜。
艾斯又摸了摸玻璃內那虛擬的人像，指尖緩緩離開冰冷的玻璃，他退後一步轉頭，盯着斯洛的眼睛，緩慢道：“艾睿，是我和狄睿的孩子。”
剛纔的微風忽然猛烈的起來，將兩人的衣襬吹拂而起。
艾斯說話的聲音並不大聲,但斯洛還是清楚的聽清楚了他所說的每一個字。
斯洛猛然間瞪向他：“你瘋了？”這麼扯淡的謊言都編出來了,不是瘋了又是什麼。
艾斯閉了閉眼睛，再次睜開時卻帶着一種直指人心的凌厲,他微啓雙脣只緩緩說了一句話：“費爾的實驗,成功了.......在兩個月之前。”
四周的風似乎又小了下來。
斯洛根本感覺不到自己身體的感覺,彷彿一瞬間被這句話冰凍了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斯洛才恢復到正常狀態，他抑制住嘴脣的顫抖：“艾睿幾歲了？”
“兩個多月，費爾的實驗成果很完美，但是他卻有個致命的缺陷那就是生長，他的生長速度比一般的正常嬰兒要快很多倍。”
斯洛的脣微微張了張，似乎想說什麼，卻最終什麼都沒有說，難怪他最近覺得艾睿比起他剛剛見到的時候長高了不少，原來並不是他的錯覺。
斯洛閉了閉眼睛。
雖然不敢置信，但他明白這十分有可能是真的。這麼瘋狂的事情，大抵只有艾斯這樣的瘋子才幹得出來。
斯洛喉嚨有些乾澀：“你不是不喜歡他？”他臨死前看到的那段視頻可做不了假。
艾斯轉過身，看着墳墓內依舊重複着那動作的青年，眼眸緩緩垂下，低緩道：“我不逼你，我等你願意自己說出來的那天。”
斯洛繼續沉默着。
卻又聽男人緩緩道：“我說過，以前的事情，我不會道歉。不過以後，我會給你我生命的全部。但你是我的這一點，我不會讓任何人更改。”最後一句一如既往的強硬，彰顯着他幾欲膨脹的
佔有慾。
這大概是斯洛兩輩子聽過的，這個男人對他說的最像甜言蜜語的一句話了。
要知道這人不輕易給承諾，但承諾了那就真的是一輩子的事情。曾經自己爲了這個男人的一個承諾苦苦追了多少年他記不清了，只知道從少年到青年都是一路堅持過來的。
想來也真諷刺，自己第一次聽到這個男人的承諾竟然是在自己死後，重生到另一人身上之後才聽到這曾經他奢求過無數次的東西。
可即便是這樣，斯洛也並未心動，他早就過了看這人一眼，聽一句話就會認認真真不顧後果的愛上一個人的年紀了。
斯洛轉頭看上遠方雲霧繚繞的城市，淡淡道：“我們回去吧。”
回去的時候見小艾睿正端坐在沙發上，膝蓋上攤開着一本他給他買的兒童書。艾睿坐得十分規矩，小腦袋微低垂着，看得十分認真。
斯洛點開輪椅的自動移動功能，徑自折往了孩子所在之處。
聽到輪椅摩擦地毯的聲音，艾睿擡起腦袋，一雙異瞳呈現在斯洛眼前。雖然顏色不同，卻顯得分外有神，再加上那跟艾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小臉，簡直漂亮到了極致。
輪椅在小傢伙跟前自動停下，艾睿一眨也不眨的看着他，長長的睫毛宛如兩把漂亮的小刷子。
斯洛忍不住伸手將他抱了起來，小孩懷裡的書掉到地毯上，誰也顧不上去撿。
他的手撐在他的腋窩下，斯洛忍不住將艾睿高高的舉起，左右看了又看，簡直捨不得放開。
這是他的兒子.......
彷彿有種做夢般的不真實感，斯洛的眼眶微微有些溼潤。他看着那雙瞳眸，一藍一綠，正好結合了他和艾斯的瞳色。
他忍不住吻了吻他的臉頰：“叫聲爸爸。”
“爸爸。”艾睿十分聽話的叫了一聲，經過這幾天的鍛鍊會發一些簡單的單詞了，而且發音標準。進步了不是一點半點。
“好，好，乖。”在聽到那軟軟的一聲爸爸之後，斯洛的眼睛不爭氣的紅了，他和艾斯有了一個孩子，一個屬於他們之間的血緣牽絆。這簡直是他做夢都沒有想過的事情。
懷裡的孩子伸出小手爲他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微蹙着眉毛，眼睛裡流露出一絲擔憂之色：“不哭。”
斯洛露出一個笑容，“爸爸只是太高興了。”
斯洛抱着小艾睿進了他的小房間，身後的艾斯從頭至尾的看着這一幕沒有插過一句話，也沒有跟進去，而是自己一人獨自進了書房。
之前斯洛就進來過艾睿的房間，房間裡放着一間大牀和一些書櫃，整個屋內裝飾跟艾斯那間沒什麼太大區別，沒有一般孩子的童稚，看上去規矩得無可救藥。被子也是整整齊齊的鋪着，簡直
沒有一絲摺痕，他很難想象這麼個小不點一絲不苟的理牀鋪的樣子。想來，他這性格應該是像足了艾斯。
他抱着艾睿親了親，“想跟爸爸一起洗澡嗎。”
艾睿有些懵懵的樣子看着他，而後緩緩點頭。
斯洛笑笑，忍不住用額頭蹭了蹭他的臉頰。讓智能輪椅滑動到衣櫃前，他拉開抽屜給艾睿找了一套小睡衣出來。又拉開下面的另一個抽屜，斯洛看了一眼他抽屜裡的小內褲，還好，不像他外
面穿得那麼像小老頭，這東西總算還有些兒童的味道。
他挑了一件印有可愛卡通圖案的小內褲：“走吧，我們去洗澡。”
艾睿房間裡的浴缸要小很多，斯洛便坐在池沿幫他搓背。幫孩子洗澡這種事可是他第一次幹，這種當父親的感覺簡直太難以言說了。
一想到這個小不點是他的孩子他就感覺心底一片柔軟。
人就是這樣，如果一開始沒有孩子，他可能也不會覺得有什麼，但忽然冒出來一個，簡直就會有種忍不住想要溺愛的衝動。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第一次跟爸爸洗澡的原因，小傢伙的臉被熱氣蒸得通紅。
斯洛忍不住在那極富彈性的小臉上輕輕一捏。
艾睿擡頭望着斯洛，頭髮因爲被大溼的原因，貼在腦袋上，溼漉漉的眼睛看起來又可憐又可愛，斯洛感覺自己的心簡直要融化掉了。
幫小傢伙洗完澡之後，斯洛瞥了眼身上沾到的水跡，索性也在艾睿的浴室裡簡單的擦洗了一下。
不過他的睡衣不在這裡，便拍了拍艾睿的腦袋，笑得溫和：“去幫爸爸去你父親房間拿睡衣過來好嗎？”
艾睿穿着小睡袍，乖巧的點點頭。
轉身就走出了浴室。
艾斯也剛推門進入房間正準備洗澡，卻發現身後半開的門被打開。
他轉頭，和那雙漂亮的異瞳對上，兩父子站在門口你瞪我，我看你。最終艾睿腳步一轉走到那排衣櫃前。
艾斯走上去，不輕不重的敲了下艾睿的小腦袋，“叫我父親。”
沒反應。
小不點板着小臉繼續在衣櫃前翻找着，上面的衣櫥很高，他的高度還達不到。
他只好拉開他眼前的一個抽屜，一件睡袍出現在了他眼前。小艾睿歪了歪腦袋，他也分不清這是爸爸的還是父親的，他只知道這是睡衣。
艾斯瞥了一眼，艾睿拿錯了，那是他的睡衣。不過即便是這樣他也什麼都沒說，直到艾睿抱起那睡衣跑出門去他才緩緩收回視線，從衣櫃裡取出另外一套睡衣進入浴室。
“爸爸.....衣......衣.....”小傢伙從門縫中給他把衣物遞了進來。
斯洛笑着摸了摸他的小腦袋：“謝謝。”
艾睿搖搖頭。
浴室門關上之後，斯洛盯着那睡衣看了數秒。
終究還是妥協了。
但真正將它穿在身上的時候，他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說服自己的感覺的。這件睡衣充滿了艾斯的味道，那種獨特到極致的味道最近每天晚上都環繞在他的四周，不曾稍離。
斯洛深吸一口氣，打開門出去。艾睿抱着他之前看的那本書坐在牀上，斯洛今晚沒再去艾斯的房間，而艾斯難得的沒有強硬的讓斯洛到他的房間睡覺。
住在斯這裡有一個好處那就是沒有人會來這裡騷擾他，誰都知道得罪艾斯的下場是什麼。
學校裡流言四起，而且一個比一個難聽。斯洛早就料到會有這些流言，想必是有心人故意散播，對此他並不在意。
不過這樣安逸的日子並未享受多久，因爲很快，戰爭的槍聲就打響了。
自上次兩大對手聯合起來暗中策劃謀殺的密碼信件被破譯開始，聯邦的局勢變得十分緊張起來。政府開始從軍校中挑選大量的好苗子作爲後備，各大家族自然也不甘示弱。
聯邦高層要求納林頓星和塞爾頓星的人對密信事件作出迴應。在聯邦提出要求的當晚，幾位主要人員竟力氣死在各自居處。
這件事情直接讓三大星球之間的矛盾又上升到另一個層次，納林頓星和塞爾頓星的高層一致認爲這是聯邦的報復。
在談判桌上三大星球的主事者幾乎吵了起來，最終談判破裂，納林頓星的代表人在會議上宣佈會讓聯邦付出代價，塞爾頓星點頭附議。兩國之後結爲同盟星。
之後聯邦駐納林頓星的使館被圍，裡面的人全數被抓了起來。
這件事情傳回聯邦，惹惱了聯邦民衆，一時間不管是菜鳥還是黑客高手都集結起來，以盟誓爲首，對納林頓星的主區域進行了一次強悍的攻擊。
一夕之間，納林頓星的主區域裡的所有文件被改得面目全非。黑客過處，簡直像被無數人踩踏過的草地，零散寥落。
就連納林頓星國內服務器都未被放過。
很快納林頓星的黑客反擊開始，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在光腦中打得如火如荼。
而現實中，納林頓也實現了談判破裂之時所說的那句話，宣佈對聯邦開戰。塞爾頓星緊隨其後。
斯洛自然一直也在關注戰況的發展，當聯邦放出第一批前往前線的名單時他驚訝的看到了狄傑的名字出現在上面。
狄傑瘋了？
他看了看狄傑名字後面的職位一欄，顯示的是少將。
哥哥官職升得這麼快他原本該爲他高興，但對於現在的局勢來看，這未必就是一件好事。
是，在軍隊中想要升遷就得靠戰功，但他也知道有戰爭就會有傷亡。
他並不想狄傑用自己的生命去換取這些東西，不管值不值得，他都不希望看見狄傑受傷或是.......死亡。
他寧願狄傑就只是一個哥哥。身上沒有見鬼的家族使命，只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兄長。
艾斯在軍部，房間裡只有他和認真看書的艾睿。
事情比較急，他只好自己開着艾斯的私人飛艦直接過去了。
坐在飛艦上的斯洛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傷腿，最近腿恢復得很好，他正感覺它在慢慢的復原，相信完全恢復正常只是時間問題。
胸前的傷口也恢復得非常好，恢復力強，這大概是年輕人特有的優勢了。目前戰事十分緊急，納林頓星派出的第一艦隊已經出發，目的地rc星域，那裡有着許多聯邦人的生活常用設備儲存器
，如果被佔領那接下來的戰爭將會對聯邦十分不利。
所以他們得趕在他們抵達之前，截住他們。
斯洛抵達得及時，四周的士兵們也66續續的在登飛艦，狄傑還未登上飛艦。
斯洛立刻叫住他，四周有人將視線匯聚過來。有眼力勁的人都認出來這人駕駛的是艾斯大將最常用的那架私人飛艦，對於他的身份紛紛有了猜測。
狄傑走了過來，有些意外的看着斯洛，他最終將擔憂的眸光匯向了他的腿部：“還好嗎？”
斯洛答非所問：“爲什麼一定要去？”斯洛有些氣憤，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語氣。即便知道這樣的語氣和毫無立場的指責只會讓人心生疑竇。不過他相信狄傑大抵也是知道了，所以才這般無
所忌諱。他不想看狄傑去送死。那是前線，可不是曬太陽度假的沙灘。
他擡手摸了摸斯洛的臉，有些捨不得放下，藍眸裡有着說不出的堅定之色：“這是我們狄家的責任。”
斯洛暗中握了握拳頭，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黑眸中有着一絲決絕：“你一定要平安回來。你要是能回來，我就告訴你你想知道的任何事情。”
狄傑露出一個十分難得的笑容，他看着那雙閔黑的眼睛，像是宣誓：“我會回來的。”
狄克亞等了半天沒有看到弟弟上飛艦，剛出來就看見狄傑和一個坐着輪椅的青年呆在一起在說着什麼。
接着就見他那素來冷漠的弟弟居然主動的彎腰擁住了那個青年。
“別擔心，我不會有事，我保證。”
狄傑說着，藍眸裡帶上了一絲熟悉的擔憂之色，“倒是你，要自己學會照顧自己。如果艾斯對你不好，我幫你殺了他。”狄傑說這話時候沒有絲毫殺意，有的只是堅如磐石的誓言。
四周的人都快上完了，狄傑環視一圈之後，彎腰給了斯洛一個擁抱，眼神中有着許許多多他看不明白的情緒。
心裡默默的想：我一定會回來的，弟弟，我還沒有向你道歉。
狄克亞站在飛艦上，垂眸看着下方的狄傑，又看了看被他抱住的斯洛，眼神沉鬱得厲害，最終還是將視線收了回去。
飛艦已經升上了高空
狄克亞原本正閉眼假寐着，狄傑則放鬆的靠坐在座椅上，他側頭看着窗外漆黑的星空，想起剛纔離開前斯洛那欲言又止，眼中露出擔憂之色的樣子，這跟狄睿擔心他時露出的表情一模一樣。
嘴角忍不住翹起一個溫柔到極致的弧度：“大哥，如果我告訴你........小弟他還活着.......”
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