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哥打算領着害怕的顧想想出去玩兒。
叫了蘇忱一聲。
蘇忱的眼睛還在盯着浴室那邊,這一聽到鄒哥叫她,才稍微回過神兒來。
鄒哥說:“下樓去待一會兒。”
蘇忱閉上眼睛點了點頭,朝浴室那邊說:“懷安,我們先帶着孩子去趟超市,買一點東西,有事你記得打電話。”
浴室裡沒有回聲。
蘇忱擡手擦了擦妹妹不在眼前纔敢流出來的眼淚,穿上外套,拿了鑰匙跟着鄒哥一起下樓。
顧想想穿着粉色外套棉服,戴着白色毛線手套,腳上穿着白色小棉靴,小棉靴買大了,走路磕磕絆絆,本就不穩,需要有人領着,走路走得時間長了大人就要抱起來才行。
“大姨,姨……”
孩子看着哭了的大姨。
鄒哥抱着顧想想往小區外走。蘇忱跟在後面止不住眼淚,這個孩子都不認得她媽媽了,看到媽媽,沒叫過一聲。
看到媽媽在流血的雙手,小傢伙倒是沒哭,只是嚇得癟着小嘴直往後退,急忙拽住身邊大人的手。
……
鄒哥跟蘇忱在這個時候下樓,明白人都知道短時間內二人不會回來。
顧懷安想跟她溝通,說幾句話,但卻不知道從何入手。
蘇景在他面前,此刻就像一個紙糊的娃娃,話說重了,怕她破了,動作不當,怕她破了。進行每一個動作,都要觀察着她臉上和眼睛裡的神色。
他的衣服不能弄溼,弄溼了就沒穿的了,所以他只能把衣服脫下來,擱在浴室內的櫃子上。淋浴這裡,距離浴室門口還有一道門。
地上鋪了一次性的桌布,他去廚房櫥櫃裡找的,滿屋子只找到了這個能用。
這畢竟是別人的家裡,尤其浴室,倒不是他有多嫌棄別人,只是某一方面習慣性的有着潔癖,改不了的習慣。
顧懷安柔聲的低頭對她說:“想躺在浴缸裡洗,還是站着洗?”她的身體很虛弱,他覺得站着一定很累,她不只是需要洗個頭發,休息之前,還需要洗個澡。
蘇景沒說話,往後走了幾步安靜的坐在了地上。
顧懷安站在原地一步沒動,眼眶一瞬間變得通紅,他看到她直接背靠着浴室的牆壁坐在了地上,低頭雙手抱膝。
顧懷安走過去,蹲在地上,想跟她說把衣服脫了再洗,卻不敢開這個口。
起身伸手拿了花灑噴頭,開了開關,他調好水溫之後纔開始往她的頭髮稍上淋溼,大手輕輕抓着她的髮梢,把水水淋在髮梢上。
不一會兒,她的衣服都溼了。
感受到他溫柔小心的動作,感受到溫水貼在皮膚上的熱度,閉上眼睛的她才緩緩睜開眼睛,小聲說:“我把衣服脫掉好嗎。”
顧懷安點頭。
她沒有動作,那麼他只能動手。
兩人面對面的姿勢,她靠牆而坐,他蹲在地上瞧着她的樣子。
放下花灑噴頭在一旁地上,水流還在繼續,他沒時間去關掉再開。叮囑她小心手,然後準備脫掉她身上的白色毛衣,被水淋溼後的白色毛衣沉甸甸的。
顧懷安一手拎着毛衣,一手捏着她仍舊纖細的手腕,想盡量不讓包紮過的手沾到水,但似乎不行。他起身去拿了剪刀。
把毛衣從袖子開始給剪了。
蘇景沒有意見,像個任由大人擺佈的聽話孩子。
顧懷安拿着那一堆衣服,輕聲問她:“我把它們都扔了?”
蘇景閉上眼睛朝他點了點頭,渾身上下,她只剩一條包裹臀部的純色內褲。
顧懷安又說:“別靠着牆,轉過身來靠着我,這個姿勢我沒辦法幫你洗頭了。”像是哄小孩子一樣哄着她,轉了過來,雙腿曲起,背對着他靠在他的懷裡。
蘇景的身下都是水,坐在地上,頭往後仰着讓身後的男人幫忙洗頭,包紮好的怕水的雙手往膝蓋前擱着。
這個姿勢,方便身後的人幫她洗頭。
顧懷安把她的頭髮全部弄溼,放下花灑噴頭,拿過準備好的洗髮露,壓出一些,動手十分不熟練地塗抹在她的頭髮上。
男人感到澀痛的視線看着她的身體。
她的皮膚依舊白皙剔透,但卻有一些很明顯的淤青的痕跡,後背上,胳膊上,美麗的腰窩處,還有筆直的兩條腿上,都有着一塊一塊或輕或重的淤青未消。
“怎麼了。”蘇景感覺不到他的動作了。
緩了片刻,他說:“沒事,第一次給你洗頭,怕我手重你會喊疼。”
壓下一切酸楚,顧懷安開始用雙手揉搓着她的頭髮,小心謹慎,洗髮露很快在她的頭髮上變成了白沫。他努力回憶她離開時頭髮什麼樣子,竟記不清楚,不免爲此傷悲,但頭髮一定是長了不少,還是以前一樣特別柔順。
……
洗了個頭,蘇景終於安靜的睡下了。
躺在他的懷裡,入睡的很快。
顧懷安把她擁在懷中,不敢用力,因爲手指一碰到她的皮膚她就會在迷糊的睡夢中皺眉,輕輕親吻着她的額頭,他被她這皺眉的動作折磨的流出熱淚來,心都碎了。
蘇忱和鄒哥回來,顧懷安叮囑了幾句就要走。
顧想想跌跌撞撞的過去:“爸爸。”
顧懷安蹙起眉頭看了一眼孩子,挺兇的說:“屋子裡躺着的是你媽媽,真不記得了?你長得這是什麼破記性!”
顧想想嘟着小嘴站住,滿眼委屈,不敢過去爸爸身邊。
蘇忱能理解他發火,但是確實不應該跟孩子這樣,想想纔多大,什麼不懂,記不記得媽媽也不是孩子自己能決定的。
顧懷安站在門口跟那孩子對視片刻,無奈離開。
……
鄒哥開車。
顧懷安黑着一張臉打了個電話給趙局,問道:“陳前現在還在你手裡?”
那邊的答覆是沒有。
陳前屬於是很危險的人物,如果這人和胡鳶同時被抓,警方只能把一個先送到安全的地方,警方會選擇送誰?
定會選擇先送陳前。
胡鳶雖然是老大,陳前是胡鳶手下,但陳前的實力早已超過胡鳶,這一次後院着火窩裡反也算是幫了警方的大忙。
否則,這類人怎麼可能那麼好抓?
手底下的小嘍羅一抓一把,但順藤卻往往摸不着大瓜。
陳前是a級通緝犯,省公安廳非常重視,這種人要是到手裡了再讓他跑了,下一次想抓,就難了。一抓就抓八、九年甚至十幾二十幾年的通緝犯多得是。他死之前,還有很多事情警方需要他據實交代,能交代一些是一些。
陳萌知道老爸被抓,很快接到無錫那邊媽媽打來的電話。
陳萌從顧厲家跑了出來,放下書本,扔了書包,隨後顧厲也跟着跑了出來,皺起眉頭拽住她說:“你去哪啊?”
“我去找我爸!”
陳萌說。
顧厲用力撒開她,差點把她弄個跟頭:“搞清楚你爸可是通緝犯,你說見就見?”
陳萌哭得臉都花了,嘴脣發抖:“我怎麼才能見?怎麼才能見?”
顧厲挺同情這個小朋友的,但是怎麼能見其實他也不知道,只說:“你先回去待着,我給我爸打一個電話問問。”
他說完就拿出手機撥號碼。
陳萌不敢不聽話,知道自己沒有能力去見老爸,怎麼見根本都不知道,眼前的人,能指望上一個是一個。
顧厲假裝給他爸打了一個電話,但這件事顧厲知道自己不能詳細過問。他爸是法官,回家私下或多或少會偶爾說起法律和人情這兩者。
法律肯定存在殘缺,都說法律不外乎人情,但對於一個販毒,販槍,持槍殺人壞事幹盡的人來說,他配不上人情二字。
片刻以後,顧厲回了屋子裡。
陳萌期待的問:“怎麼說?”
顧厲撒謊,安慰她:“我爸說你爸纔剛抓起來,怎麼判還不一定。要是判了死緩,人就死不了,聽我爸說,好像咱們國家判死緩的沒有最後給執行死刑的先例吧,所以死緩基本上就等於無期。”
陳萌最近留意了很多這方面相關的,問他:“會不會是死刑立即執行?”
顧厲心想我他媽哪會知道?
耐着性子撒謊說:“不至於。”顧厲知道,陳萌她爸這回死定了。
陳萌年齡小,才15歲,顧厲19歲,加上他爸是法官,所以陳萌挺相信他說的話的,只能強迫自己去相信。
半年多了,陳萌沒見過她爸。有過一萬次的埋怨和一萬次的恨,疑問是老爸到底去了哪裡,電話沒有人不露面,不要女兒了就直說!
陳萌坐在電腦前發呆上網。
一個人,安靜老實的抱膝坐着。
陳萌這幾個月查了很多關於通緝犯潛逃的新聞事件,國內國外,無數通緝犯到現在都沒有找到,每一年通緝犯的名單都會更新。有一個人,潛逃了八年最終被警方抓到,八年裡,這人竟然整容三次。
陳萌很難把這些往老爸的身上安,不願意相信這會是未來老爸要走的路。
在陳萌眼中,老爸是一個寧可死也不會爲了潛逃而整容的人。
陳萌現在擔心,擔心老爸被抓起來以後在裡面會受到不輕的折磨,死都不會得到好死,畢竟老爸和小叔他們曾開槍殺過那麼多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