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這麼慢!還以爲你們倆私奔了。”
安若和顧祉姍姍來遲,衆人忍不住調侃,“該不會是去做什麼少兒不宜的事了吧?”
安若不理會他們的玩笑,直接落座,老張見她臉色不太好,連忙小聲問顧祉,“怎麼了這是?你惹安女王生氣了?”
顧祉搖頭,“我們在門外碰到了時師兄。”
時師兄?這個少見的姓,再加上能被他稱之爲“師兄”的人,在這個圈子裡只有一個——時景。
“臥槽!”老張瞬間像吃了蒼蠅一樣,對其他人做口型,示意大家都要小心說話,否則撞槍口上被當成出氣筒,下場很可怕。
這羣人和安若共事了多年,對她和時景的過去或多或少有一些瞭解,得到老張的提示後,都心照不宣地將聊天的音量減小了幾個度,唯恐安女王一個不順心就把他們當成了炮灰。
顧祉見狀,心底疑竇叢生,迫切地想要撥雲散霧,看到背後隱藏的真相。
酒後吐真言,他決定從嗜酒如命、嘴又最不嚴實的老張身上下手。
於是,衆人就看到一向乖巧內秀的顧祉不知道憋了什麼壞水,一個勁兒地給老張灌酒,老張還樂呵呵得照單全收,和顧祉勾肩搭背,哥倆好的模樣。
趁着安若去洗手間補妝的時候,顧祉問出了在見到時景那一刻起就想知道的疑惑,“張哥,安若姐和時師兄不只是經紀人和藝人的關係吧?”
他這不是憑空猜測,之前在大廳他就感受到了他們之間的微妙。娛樂圈經紀人和藝人由合作到解除合作的不在少數,如果僅僅是因爲跳槽,安若姐絕不會那麼耿耿於懷。
“嗯。”老張顯然喝醉了,纔會將這段被視爲禁忌的往事和盤托出,“他們以前是一對兒。”
雖然早就有所預料,但親耳聽到別人說出他們曾經的親密,顧祉還是難過得呼吸一窒。
“你還不知道?”老張見他神色,只以爲他是震驚,“他們朝夕相處了六年,日久生情不是很正常嘛。不過那都是過去的事了,”老張打了個酒嗝,“他們兩年前分手了,時景也改簽華盛,和我們都不大來往了。”
“他們……爲什麼會分手?”顧祉覺得這種打聽他人隱私的行爲很可恥,可就是不可抑制地想知道真相。
“這個就不清楚了,不過我聽說是時景劈腿了。他劈腿的那個女明星叫什麼來着?”老張苦思冥想。
顧祉想起之前看過的娛樂新聞,試探地說了一個名字:“杜薇薇?”
“對!”老張合掌一拍,“就是她!聽說是在劇組拍戲的時候勾搭上的,竟然沒多久就公開戀情,成爲正牌女友了!要我說那女的一張整容臉,哪比得上咱們安女王天生麗質,也不知道時景怎麼想的。”
後面的話其實顧祉已經聽不進去了,腦中只盤旋着一句話:原來他渴望追趕卻望塵莫及的那個男人,和他卑微戀慕着卻不敢將愛意訴諸於口的那個女人,他們曾經,竟然那麼親密。
雖然他們之間已經是過去式了,但安若的反常明明白白地告訴他,她還未放下時景。
之前一直想不明白的問題在這一刻豁然開朗,他只當遇到安若是上天眷顧,卻原來是他自作多情。她應該是想要刺激那個辜負過她的人,纔會簽下他,還一直強調要他變得比時景更紅吧?
“顧祉,你什麼都不是,只是個工具。從來就沒有人真正需要你,從來沒有。”
他心中猶如巨石壓頂,窒悶地喘不過氣來,自我厭棄地擡手將空置的酒杯注滿,一飲而盡。
老張已經喝高了,對於他的自言自語壓根一個字沒聽清,只看到他一杯接一杯地灌酒,立即不甘示弱地舉起杯子:“誒誒,顧小弟,別光一個人喝啊,來來來,乾杯!”
冰涼的酒液入腹,愈發覺得心間發苦,殘存的一絲理智問他:即便知道自己只是工具,你心裡就能斷了對她的念想嗎?
答案根本無需考慮。
不能。
沒有人知道光明對於從小活在黑暗中的他來說有多麼重要,即便是飛蛾撲火,他也要拼盡全力擁抱她。
安若回到包廂,看到的就是老張和顧祉醉倒在桌上,面前擺着數不清的空酒瓶。
老張是酒鬼她是知道的,小顧怎麼也跟着摻和進來了,她黛眉微蹙,問Amy:“怎麼回事?”
Amy也是一頭霧水,“不知道啊,剛開始只看到小顧不停地給老張灌酒,後來不知道他們聊了什麼,小顧突然臉色蒼白,自己沒命地喝了起來,老張高興壞了,和他拼酒,沒完沒了地,就喝成了這樣。”
安若向來護短,聽完Amy的話,直接把責任全歸到了老張頭上,認定是他的話刺激到了小顧。
但現在倆人都不省人事了,要算賬也只能等明天。她看了一眼趴在桌上長睫緊閉,小臉酡紅的顧祉,有些頭疼地對衆人說:“我先送小顧回去。”又指着鼾聲震天的老張,“這個醉鬼就交給你們了,讓他明天到我辦公室做檢討。”
衆人立即對老張投去了同情的目光:敢動安女王的人,只能自求多福啊!
團隊裡除了老張都是一羣年輕體弱的妹子,而周亮也因爲感冒請了一天假,安若身高172cm,在女生中已經算相當高挑的了,但要扶起187cm的顧祉,還是力不從心,試了幾次都沒能讓他離開座位。沒辦法,只能叫服務生幫忙把他送到了地下車庫。
將他安置在副駕,幫他繫好安全帶後,安若長舒一口氣,對服務生小哥道了聲謝,發動引擎,順着車流一起駛入了茫茫夜色。
濃烈的酒氣很快便充盈了整個車廂,安若打開天窗,又噴灑了空氣清新劑,才覺得呼吸順暢了些,不禁愈發埋怨老張:好端端地說些有的沒的刺激這孩子幹嘛!
等紅燈的間隙,安若側頭打量着身旁醉酒的小鮮肉,他睡相很好,安安分分地靠在椅背上,不曾說半句醉話。被冷風吹拂後,白皙的皮膚上被酒意染出的酡紅已經變成了粉紅,俊秀的臉龐在陰影下愈發顯得輪廓分明,睫毛濃密修長,她忍不住伸出纖細的手指到他眼睛下丈量,竟然比她的還長,怪不得紙鶴們叫他“睫毛精”。鼻樑高挺,嘴脣不是在帥哥中常見的薄脣,略微豐滿,但不顯得厚重,十分恰到好處。
尤晴晴有一次心血來潮地和她評價有過合作的男演員的脣形時提到過,這是最適合接吻的一種脣形,觸感非常好。思及此,她的眼前不自覺浮現出了那天在沙發上被他緊摟着親吻的一幕,不由臉頰一熱,慌亂地移開視線。
平心而論,她並不是一個把性當生活必需品的人。和時景在一起的時候,通常是他要,她纔會給,如果工作太累,她就懶得動,任憑時景怎麼親吻怎麼撩撥,她也很難燃起興致,得不到迴應的他只能熄滅熱情,挫敗地從她身上下來,恨恨地指責她“性/冷淡”。
正是因爲她這麼冷淡,纔會導致他移情別戀吧。心中微微一痛,綠燈亮起的那一瞬,她用力踩下油門,愛車飛馳出去。
很快抵達顧祉的公寓,安若泊好車,給周亮打電話,機械的女聲竟然提示她對方已關機。她又撥通了座機,這回倒是通了,但遲遲無人接聽,一連打了好幾個都是這樣,顯示着周亮擅離職守,不知所蹤。
安若氣得七竅生煙,今晚怎麼這麼多不順心的事!
時間已近十二點,顧及到顧祉的身份,她不好驚動別人,深吸一口氣,決定自食其力。
下車後打開副駕那一側的車門,她試着喚了顧祉兩聲,沒反應,她又伸手拍了拍他的臉頰,終於讓他睜開了迷濛的眼。
“小顧,我們到家了。”
她探身過去替他解開安全帶,艱難地將他扶下了車。安若雖然身高有,但很瘦,187的大高個將全部重量壓在她身上,走起路來實在舉步維艱,偏偏他還把頭埋在她頸間,呼出的一陣陣熱氣讓她雞皮疙瘩直冒。
安若幾乎是走一段歇一段,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纔將顧祉弄進了電梯,她摁下顧祉住的樓層,暫時讓電梯廂壁分擔了他一半的重量,才得以喘息。
電梯到達後,她一鼓作氣,扶着身高腿長的顧祉出了電梯。
這棟公寓都是密碼鎖,入住前,安若幫他把初始密碼改成了他的生日,她略微一思索,按下了四個數字,果然解鎖成功。她微微蹙眉,看來有必要提示小顧換密碼了,雖然這棟公寓安保做得不錯,但難保沒有百密一疏的時候,如果讓狂熱粉絲偷闖進來,後果不堪設想。
將顧祉安置在沙發上,安若渾身已香/汗淋漓,但此刻已顧不上沐浴更衣,她要先幫他煮醒酒湯。
安若從不喝酒,煮醒酒湯的技能還是爲了照顧醉酒的時景才學的。她今晚已經第二次想起他了,將不該有的雜念驅逐出腦海,她努力將注意力放在沸騰的鍋上。
醒酒湯煮好後,顧祉已經抱着垃圾桶吐了一輪,難受地坐在地上。
隆冬時節,即便鋪着羊絨地毯,寒意也能層層滲透出來。安若連忙走過去,重新將他扶到沙發上,一點一點地喂他喝下醒酒湯。
待他的難受緩解了幾分,她輕聲斥責:“好的不學,跟着老張學酗酒,現在知道難受了吧!看你下次還敢不敢喝這麼多酒!”
聽到聲音,他微微睜眼,神色一半清醒一半茫然,呆呆地望着安若。
安若讓他平躺下等醒酒湯發揮功效,她去房間裡給他找一牀被子先蓋上。
誰知她剛起身,手腕就被握住了,正要回頭,扣住她的那隻手突然用力一拉,她毫無防備地跌入了一個懷抱。
“小顧,放開我。”安若努力想要起身,卻被一雙手死死地抱着。這種掙脫不得的感覺何其相似,時間彷彿倒回到了他們初見的那天。
唯一不同的是那時候的顧祉是清醒的,而此刻的他似醉非醒。
“不放,我不讓你走!”言罷,將她抱得更緊了。
安若又好氣又無奈,酒果然還沒醒。跟酒醉之人是沒有辦法講道理的,只能柔聲誘哄,“聽話,放手。我不走,就在這陪你。”
顧祉沒有上當,小嘴一撅,委屈道:“你騙人,我一鬆手,你肯定就不要我了。”
安若有些疑惑:“我什麼時候騙過你了?”
顧祉望着她,清澈的眼中突然蒙上了一層水霧,聲音喑啞:“你沒告訴我,你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原來你喜歡他,不喜歡我。”
突如其來的表白讓安若愣了一瞬,聯想起在連廊上他曾說起自己有個心上人,那麼此刻,他應該是把她當成他的心上人了吧?
她嘆息着用自由的那隻手揉了揉他的發,溫柔地用謊言來安撫他:“我沒有喜歡別人,我只喜歡你。”
他屏住呼吸,定定地瞧着她,似在辨別這話中的真假,片刻後,悽然一笑:“你又開始騙我了。”
安若對他酒後異常的聰明感到心驚,沒想到這都能被他識破。眼看他已淚盈於睫,她只能繼續硬着頭皮扯謊:“我真的沒騙你。”頓了頓,“要怎樣你才能相信?”
他答得很快:“除非你吻我。”
“……”
這清晰的思維,安若開始懷疑他是不是在裝醉了。認真地打量着他的神色,看不出什麼異常,但就憑他認錯人這一點,他應該是真迷糊吧?她又試着掙扎了一下,卻被他抱得更緊。
怎麼辦,難不成真的要親他?
她猶豫不決的時候,顧祉的眼淚已滑落眼眶,“你果然是騙我的。”
“你別哭呀!”安若長這麼大,第一次見男孩子在她面前掉眼淚,不由慌了神,連忙伸手替他拭淚。
但這孩子似乎真的到了傷心處,眼淚越擦越多,她向來吃軟不吃硬,無奈之下,低頭吻了他的額頭一下,“好了,這下你可以相信我了嗎?”
顧祉沒有說話,卻仰起頭貼上了她的嘴脣,留下蜻蜓點水的一吻,望着驚愕的她,像個詭計得逞的孩子,破涕爲笑道:“這樣纔算數。”
“……”
安若無語凝噎,看在他喝醉了的份上,只能不和他計較。
“好了,證明過了,可以放開我了嗎?”安若彆扭地動了一下,“你這樣抱着我,我很不舒服。”
聞言,顧祉終於乖乖鬆手。重獲自由的安若立即起身,活動了一下痠疼的四肢。
見他恢復了幾分神智,安若問:“客廳冷,你要不要去牀上睡?”
“不要!”借酒撒潑的某隻斷然拒絕,“我一進房間,你肯定就走了!”
“……”這孩子酒後警惕地簡直可以當偵探了,“那我去給你拿牀被子。”
大衣的下襬又被一隻小手牽住,安若低頭,就撞進他可憐兮兮的目光,不由哭笑不得:“你就在這守着,我如果偷溜你一眼就能看到。我真的只是去房間裡給你拿被子。”
“那好吧。”
安若長舒一口氣,朝臥室走去,暗暗決定:以後堅決不能讓小顧碰酒了,他喝醉酒黏人的樣子實在太可怕了!
給他蓋上被子後,安若坐在沙發的另一側守着他。折騰了一晚上,顧祉確實有些累了,知道她就在不遠處,很快便沉沉睡去。
此時已經凌晨兩點了,周亮還沒回來,這個助理當得實在失職,安若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拿出手機繼續撥打他的電話。
如果他還敢關機,就捲鋪蓋滾蛋!
意外地,線路是通的,更令她意外的是,樓上居然傳來了鈴聲!
安若正想聽聲辨位,鈴聲突然斷了,周亮竟然不怕死地掛了她的電話!
她站起身來,緊握着手機的指節都有些發白,顯然怒氣值已經達到了頂峰。她繼續回撥,這次只響了一聲就被掛斷了,不過就是這一聲,安若已準確地聽出了聲源位置。
很好,她倒要看看,他打算選擇什麼樣的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