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1 病逝
太浮山,孫奕揚已站了半夜,兩眼一直盯着天際那顆忽明忽滅的星辰。突然,看那顆星辰從天際墜落,孫奕揚挺拔的身軀竟是顫抖了下,臉上也露出一抹傷感,最後發出一聲幽幽嘆息,張口說道:“大哥,你也來了。”
來人頭髮花白穿着灰色麻袍,正是孫家前任家主孫奕修。孫奕修也看到了那顆滑落的星辰,不無嘆息的說道:“大妹辛苦這麼多年,或許,這也是一種解脫。”
沉默片刻,孫奕揚臉色已恢復平靜,淡淡說道:“生死輪迴本就是天道,可嘆,我們終究俗人,看不透。”
孫奕修自顧笑了聲,接口說道:“要是看破,怎麼還會在紅塵中苦苦掙扎?不過,也正因此纔有趣。”說到這裡稍頓了下,孫奕揚轉口說道:“七年前,楚昊宇前來我太浮孫家,老祖替楚昊宇相面後自廢閉口禪命我孫家歸隱,奕揚你可知何故?”
雖有些意外這個問題,孫奕揚神色不變,張口說道:“這有什麼難猜的,我孫家亂世入天下修行,寧世封山修行,想來是老祖看天下已定,命我們等封山。”
孫奕修輕點了點頭,道:“七殺星主殺伐,亂世中遇紫微星乃是一等一的將星,只是如今天下初定,必生出波瀾,不過老祖慧眼如炬,定然看的清楚。”
聽到此處,孫奕揚扭頭盯着大哥孫奕修問道:“聽大哥這口氣,似乎不怎麼有信心啊?”
孫奕修也不否認,沉默片刻張口說道:“自古人心易變,小七能夠走到今日,都是衆人在推波助瀾,你看七殺星的光芒,快要蓋過紫微星了。”
孫奕揚不僅是天人境高手,易術也是出神入化自然看的清楚,看了片刻突然笑了起來,張口說道:“奕揚相信老祖,也相信小七,而且誠如大哥所言,天下正因此而有趣,再者,我孫家已經封山,現在大姐也已歸去,何必管那麼多呢?”
孫奕修再次點點頭,岔開話題說道:“大妹離世,奕揚,你代我孫家走趟京城,送送大妹吧!”
開平十四年春,孫太后病逝慈寧宮,聖上楚昊然下令舉國同哀,一時間京城一片縞白,讓人分不清究竟是白綾,亦或是潔白雪花,或許,老天也爲這個奇女子而哀悼。
端坐靈堂內,楚昊然神情恍惚,區區數日竟是瘦了一圈,原本明亮有神的雙眼也深深凹陷,看去如此落寞。望着大哥楚昊然,楚昊宇突然發現,曾以爲頂天立地的大哥老了,滿頭黑髮間已夾雜些絲絲銀髮。輕嘆了口氣,楚昊宇走上前去,道:“大哥,天氣寒冷,你接連守孝四天,今晚回去好好歇息一晚,這裡由小七守着,你放心就是。”說到這裡稍頓,楚昊宇不無悲傷的說道:“要是母后看到大哥現在的樣子,一定會心痛的,大哥,你就回去歇歇。”
當楚昊宇的話落下,武王楚昊儼也開了口,道:“大哥,平日衆兄弟都聽你的,今日,你就聽兄弟們的,好生歇息一晚上,身體要緊。”
此刻,看英王楚昊儼和太子楚元博也想勸自己,聖上楚昊然直接揮手說道:“朕年少修文習武學習不敢有絲毫懈怠,中年學習修身治國之道也無一刻閒暇,這些年榮登帝王更是忙碌不休,然身爲人子卻少有盡孝,要是這最後的孝道也不能全盡,朕此生難安,都不要再勸朕了。”說到這裡,楚昊然的目光又落在漆黑的棺槨上,眼中有着難掩的悲痛和傷感,突然想到什麼,楚昊然又開口問道:“老三到那了?”
太后娘娘病重前,勇王楚昊鉉奉聖諭出京巡視三軍,至今未歸。聽到聖上的詢問,肅立一側的小永子急忙躬身應道:“回稟聖上,早晨得到的消息,勇王殿下已經通過古牢關,今晚便該回來。奴才已經傳訊四門,得到勇王爺的消息立即來報。”
該是想起了衆兄弟,楚昊然腦海中突然浮現起老四楚昊旭的音容,沉默片刻張口問道:“老四府上可有消息?”
楚昊然的話聽得不少人愣了下,回過神來後臉色大變,便是伺候楚昊然半輩子的小永子心裡也嚇了一跳,卻又不能不回答,小心翼翼的說道:“小的聽聞,智王府也掛起了白綾。”
輕點了點頭,楚昊然扭頭望向楚昊宇,道:“小七,你、小博、小敬、小飛四人一起長大關係最密,如今唯有小飛守在邊關,這些年倒辛苦他了。替大哥傳話給小飛,讓他回來吧,智王府,終究要有個主人。”
當年智王楚昊旭舉兵謀反震驚天下,只是楚昊旭兵敗後,聖上處死了大半將領卻留下智王楚昊旭的性命,封了智王府卻不曾查抄甚至還讓楚昊旭的妻子享受親王待遇,所有人都不解聖上的深意,而如今看聖上似乎有意讓楚元飛入主智王府,所有人都是一驚,便是楚昊宇,也在猜測大哥究竟何意。
衆人裡面,唯獨楚元敬沒有那麼多心思,臉上露出難掩的喜色,只是看衆人一身白色孝服立即認識到笑容不妥當,急忙收起所有情緒,衝聖上楚昊然拜道:“大伯仁慈,小敬這一禮,代小飛謝過大伯。”
楚昊宇被楚元敬的話驚醒,急忙說道:“大哥,小七知道了,回頭便傳訊小飛,另外,也代四哥和小飛謝過大哥。”
“謝?”在楚昊然拉長的話語,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最後搖頭說道:“老四不怪我這個大哥也就好了。咱們兄弟七個,朕身爲大哥,也想兄弟和睦啊!”說到這裡揮手阻止衆人開口,楚昊然搖頭說道:“好了,不提這個,傷感,這些天,朕已經夠心痛了。”
看楚昊然又將目光放在棺槨上,楚昊宇心底一聲嘆息終不曾開口,倒是英王楚昊儼似想到什麼,幽寂的眼中射出一道不易察覺的光芒。
聖上楚昊然不開口,所有人也都乖乖閉上嘴巴,氣氛瞬間沉悶下來,不知過了多久,最後被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驚醒。
聽到馬蹄聲,不少人都皺起眉頭,只是小永子似想起什麼,躬身應道:“陛下,該是三爺回來了。”
來人確是勇王楚昊鉉,一身錦服落滿雪花看似穿了孝服,不過有心人能夠看到錦袍上結了一層薄冰,想來是數個日夜都不曾換過衣衫。也確是如此,得知母后病重楚昊鉉便意識到不妙,不敢有一刻耽誤想要回京見母后最後一面,可惜依舊遲了半路便得知母后的噩耗,更不敢有任何停頓是一路快馬加鞭。四五個日夜的狂奔,讓楚昊鉉瘦了一大圈,冰冷的臉龐上更是鐵青,越發存托出深陷的雙眼,其中滿是傷痛和悔恨。
大步跑進靈堂看到母后的棺槨,楚昊鉉身體一軟,噗通一聲跪了下去,哭泣道:“母后,兒臣不孝,平日沒能盡孝心,連最後一面也沒能見上,兒臣不孝啊!”哭泣聲中,楚昊鉉一步步爬到太后的棺槨旁,抱着棺槨嚎啕大哭起來,傷心的淚水,看的楚昊宇又是一陣心痛,眼中留下兩行熱淚。
聽着老三的哭泣聲,楚昊然心底也是一陣黯然,腦海中浮現起母后的音容,深陷的雙眼也有些溼潤,最後乾脆閉上眼睛。
看三哥楚昊鉉哭泣半響,楚昊宇終是上前將他扶住,聲音慼慼的說道:“三哥,莫哭了,看你衣衫都溼透了,先去換身衣服,身體要緊。”
楚昊鉉這些年沉迷聲色犬馬荒廢武功,身體本就快被酒色掏空,這幾日傷心難耐又是一路快馬趕了四五個日夜,鐵青的臉龐,身體已虛弱不堪,完全是靠一口氣支撐着,楚昊宇如何看不出來,而武王楚昊儼更是看的清楚,走到楚昊鉉身材說道:“老三,哭也哭過了,給母后上柱香,回去換身衣服再來。”
在楚昊儼和楚昊宇的勸說下,楚昊鉉滿臉悲傷的走到靈位前點燃三支松香,可就在他躬身要插入香爐時候,突然腦子一懵暈倒過去,若非武王楚昊儼眼疾手快,怕他就要跌倒在地。
看勇王楚昊儼暈倒,靈堂頓時一亂,楚昊然、楚昊宇衆兄弟急忙圍了上去,同時更有人大喝道:“快,傳太醫。”
放楚昊鉉躺下,楚昊儼張口說道:“老三這些天快馬加鞭勞累不休,又被母后逝世的消息傷了心神,內外失守這才暈倒過去,不過也是好事,正好讓他睡上一覺,一會兒臣弟再給他推穴療傷,明日又是活蹦亂跳好漢一個。”
聽楚昊儼如此說來,衆人才鬆了口氣,聖上楚昊然更是揮手說道:“那好,先將老三擡下去,命太醫好生看着。”
當衆侍衛小心翼翼的將勇王楚昊鉉擡下去,聖上楚昊然突然嘆道:“父皇封老三爲勇王,正是看中他勇往直前有敵無我的勇氣,可惜這些年呆在京中,荒廢了一身武功不說,也磨掉了老三的血氣和勇氣,此乃大哥之過。小七,過了這段時日,讓老三隨大軍一同征討漠北,沙場,纔是老三的歸宿。”
因爲太后娘娘病逝,出征漠北一事便耽誤下來,神武尉和玄甲衛都在京城外候命,想來要等到太后娘娘下葬後聖上纔會有心處理此事。
楚昊宇剛纔看的清楚,自然沒有意見,點頭應道:“大哥,小七記下了,你放心就是。”說到這裡稍頓,楚昊宇再次勸道:“大哥,你這兩日勞心勞力亦是疲憊不堪,回去歇歇吧,要是你也同三哥一般,兄弟們可就失去主心骨了,身體要緊。”
看到衆人望來的目光,楚昊然終是點點頭,道:“那好,大哥就去歇會兒,小博、小逸,你們兄弟替爲父守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