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他正要和章十十拜堂成親,司儀剛唱罷“一拜天地”,就聽見身後人羣聲忽地大起來,他回頭一看,從門外走進一個人來。
那人渾身溼淋淋的,光着身子,滿身的花繡耀人眼目,他一步一步向自己走來,眼睛緊緊盯着自己。
蘇家小驚恐萬分,那不是被自己推下水的柏紫春嗎?
他往身邊一看,蒙着紅蓋頭的新娘子一動不動站着,他急忙把新娘子往柏紫春方向一推,大叫道:“還給你!”
新娘子揭開蓋頭,詫異地看着蘇家小,蘇家小一看,新娘子竟然不是章十十,而是倪粉粉,心裡大急,忙伸手去拉:“不是她!不是她!”
柏紫春咧嘴笑了,雪白的牙齒在大紅的燭火下閃着光,他向倪粉粉伸出雙手,而倪粉粉只是瞥了蘇家小一眼,就向柏紫春奔去。
蘇家小心裡更急,衝倪粉粉叫道:“我纔是蘇家小啊,你別認錯人!”
蘇家小口中“嗬嗬”出聲,一下子從夢中驚醒過來,一個翻身想爬起來,卻忘了自己是睡在長凳上,“撲通”一聲摔到地上。
他坐起身來倉惶四顧,才發現自己剛纔做了一個噩夢,昏暗的燭光下,倪粉粉躺在牀上,正關切地看着自己。
蘇家小擦擦頭上冒出的冷汗,定了定神,爬起來坐到牀邊,放低聲音問倪粉粉:“你好點了嗎?”
倪粉粉搖搖頭,擡起手來放在自己胸口,蘇家小心裡明白,倪粉粉意思是說自己心裡難受。
他想起了夢中的情景,發現自己對這個姑娘也並非沒有情意,如今現實擺在面前,自己又抗拒不了父親意志,出了那臺子事後,章十十對自己不假辭色,自己不知要再努力多久才能挽回章十十對自己的印象,在這樣一個淒冷而清明的夜裡,蘇家小被一個惡夢改變了主意。
他抓起倪粉粉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說:“我會娶你的。明天我就去你家跟你娘說我們的事,我爹孃準備一下過兩天就去你家提親。你好好養傷,別胡思亂想。”
倪粉粉說不出話來,眼淚嘩啦啦流了出來。
蘇家小無言以對,只把倪粉粉的手緊緊握住。
第二天,倪粉粉發起高燒來,蘇家小忙着去請韋大夫、照顧她,去倪家的事就暫時擱置了。
這樣過了幾天,還沒等蘇家小去倪家呢,倪媽媽就氣勢洶洶地尋上門來了。
那天下午倪媽媽回家來,一發現倪粉粉不見了,就急忙去看她的首飾盒子,一看空空如也,就知道倪粉粉是私奔了,一下子氣急敗壞:“這個死丫頭!就不聽我的勸,這一去會是個什麼結果喲!”
倪媽媽忙着去碼頭搭船去追,豈料這段時間貨船極少,幾天之內根本無船經過,她只好出高價租了駕馬車從陸路往楚州而來。
到了楚州,倪媽媽毫不猶豫,直奔碼頭,她想那蘇家小是行船上的人,在碼頭肯定認識他的人多,果然隨便一問就有人知道,還熱心地帶她往蘇家去。
其實帶路的人也是知道蘇家這幾天發生的事,看見一箇中年婦人來找,抱着想看熱鬧的心才做這種好事。
當倪媽媽尋到蘇家的時候,韋大夫剛進門,正仔細查看倪粉粉喉嚨上的傷口,就聽見院門一響,院裡就有個女人高聲叫道:“這裡是蘇家小的家嗎?”
韋大夫就見倪粉粉渾身一抖,手不由自主地抓住旁邊蘇家小的手。
就聽蘇娘子應道:“是呀!你是……”
那女人道:“我是倪粉粉的娘!我女兒在哪裡?你們趕快把她交出來!要不我就報官去了,告你家兒子私自拐帶人口!”
蘇娘子沒想到倪粉粉的娘會來得這樣快,又想到倪粉粉的傷勢,氣勢上一下子就短了一截,說話都有點結巴了:“別……別這樣,有話好好說,倪大娘,進屋……說吧。”
倪媽媽見蘇娘子結結巴巴,知道女兒有了下落,便擡腿往裡走,回頭看家帶路的人還跟着,便一笑:“謝謝你幫我帶路,她可沒請你進去,你請回吧。”
蘇家小拍拍倪粉粉的手:“別怕,我去應付。”
倪媽媽進了房,四下一打量,知道這是個殷實的人家,心裡有了底,沒等她坐下,就見蘇家小從旁邊的屋裡走了出來。
她衝上前去,一把抓住蘇家小:“你把粉粉藏到哪裡去了?”
蘇家小低聲說:“她就在屋裡。”
倪媽媽推開蘇家小就要往裡衝,蘇家小急忙一把攔住。
“倪媽媽,你先聽我說。我會娶粉粉的,你不要責罵她。本來這兩天就要去你家提親的,又有事耽
誤了一下,所以沒來得及去。”
倪媽媽聽了蘇家小的話,心裡放下一大半來,見他攔住自己,只道是他怕她責怪女兒,便說:“這樣就好,我不會怪她。”
蘇娘子這時也趕了過來,陪笑說:“倪大娘,請坐下,先喝杯茶。”
倪媽媽見蘇娘子陪着笑,想到伸手不打笑臉人,便了坐下來,沒說幾句,話題便扯到了倪粉粉身上來。
這時,倪媽媽的聲氣方低了一些,畢竟女兒不是什麼好出身,但她可不會自貶身價,當下舌燦蓮花、天花亂墜地讚美了女兒一通,蘇家娘倆陪笑聽着,插不進嘴去。
等倪媽媽說夠了,蘇娘子才小心翼翼地說:“倪大娘,本來依着粉粉的身子,他倆應當早點成親,可是粉粉現在身體成這個樣子,恐怕要耽誤一段時間了。”
倪媽媽不住點頭,忽地纔想起來:“身體成這個樣子?什麼樣子?”
蘇娘子尷尬地望望兒子,蘇家小鼓起勇氣:“倪媽媽,那天粉粉來到我家,不小心……我不小心,讓她受了點傷,可能要養一段時間才能辦親事。”
倪媽媽驚呼一聲,起身便衝進旁邊屋裡去,看見女兒頸部裹着白布,一雙眼睛正淚汪汪地望着自己,不能說話的樣子,霎時間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氣得發昏,轉過身就抓着尾隨進來的蘇家小撕打了起來。
蘇家小又不敢還手,只能受着倪媽媽的打罵,蘇娘子和韋大夫急忙上前去拉,兩個人好容易才把倪媽媽給拉開。
倪媽媽狠狠地瞪着蘇家小,回頭看看躺在牀上的女兒,大哭起來:“我這苦命的女兒啊,怎麼你會遇上這樣絕情寡義的男人啊,差點陪上了你的命啊……”
韋大夫急忙勸道:“這位娘子,你女兒的傷開始好轉了,不會危及到生命了……”
見倪媽媽懷疑地望着自己,韋大夫忙說明自己的身份,旁邊蘇娘子也拼命表明自己家人照顧倪粉粉非常周到,所以她的身體復原狀況良好。
等到蘇大郎聞訊回到家裡時,倪媽媽已經恢復了正常神色,跟蘇娘子一板一眼地在談着兩個孩子的婚事了。
沒過半個月,蘇家小和倪粉粉就成了親。
他們成親的第二天,小米就生下了一個男嬰。
蘇家雙喜臨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