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見怡已經大了,看見父親亦不再像小時候那樣膩上身來,只微微笑着衝父親行禮。
郎見恬則一把抱住父親的脖子:“爹爹,今天一天都沒有看見你,我好想你。”
郎又一看着女兒委屈的樣子,不由笑了:“有你娘陪着你呢。”
郎見恬嘟起了嘴:“娘心裡不舒服,沒有精神。”
郎又一隻好過來看唐嘉:“娘子你暈船了嗎?好一點沒有?”
唐嘉掩飾不住內心的仇恨,惡狠狠地盯着郎又一。
郎又一見狀,叫費媽媽他們下去。費媽媽臨去前小聲地叫了一聲唐嘉:“大娘子……”
唐嘉有氣無力地揮手。
“你要拿章十十怎麼辦?”
“哦,娘子都知道了。”
“你就裝吧。”
“這樣啊,進京以後跟在楚州一樣,另尋一處房屋給她居住就行了。”
“那有了孩子以後呢?”
“我倒還沒想到那麼多。怎麼,娘子有什麼好主意嗎?”
“你……”
“事已至此,娘子也就不必生氣,大家相安無事罷了。”
“你……”
“就這樣吧。”
唐嘉一口氣上不來,抓起牀上的枕頭扔了過去,郎又一避了開來,臉上已經沒有了笑容:“唐嘉,你現在只需做好你當家娘子的本分就行了,手如果伸得太長,難保不會出什麼事。”
“婚後的約定我也遵守了多年,現在只不過想要一個自己的兒子,你不要把自己弄到難堪的境地去。”
唐嘉盯着丈夫:“生兒子?我也可以給你生!”
“這多年了,也沒見你生出半個兒子來。說實話,我大可以早幾年就休了你,只是我是一個遵守約定的人,心也不太放在這個上面,所以你以爲我什麼也不知道也不在乎?”
“而且如果不是你去年害死了九孃的話,現在也就不會有章十十了。種什麼因,結什麼果。你自己心裡掂量去吧。”
郎又一說完,扭頭走了出去,心裡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今天兩人終於撕破臉皮,把這件事做個了結了。
艙門沒關,江上的秋風吹了進來,將簾幕捲起來直撲唐嘉的臉。
唐嘉呆呆坐在牀上,不知道這些年自己做的事到底是對還是錯。
這天中午,船泊在一處江邊,這裡風平浪靜,有不少船停泊在此生火做飯。
柏家娘子暈船暈了個天翻地覆,這天總算有所好轉,在章十十他們已經吃完午飯後突然說想吃辣魚湯。
章十十見婆婆身體見好,急忙叫人拿來鮮魚,親自煮了辣魚湯端去給婆婆。
柏家娘子肚裡舒暢些,正坐在船尾吹風,章十十端了辣魚湯過來,見狀忙叫:“婆婆,別在風口上坐着,小心着涼了。辣
魚湯已經做好了,趕快進艙裡來吃吧。”
柏家娘子嘻嘻笑着:“十十,江上好風景啊。”
正在這時,旁邊傳來了一陣說話聲:“好香的辣魚湯啊!”
章十十擡眼一看,旁邊一艘小船上,一個花白鬍須的老者正垂涎欲滴地望着自己手裡的辣魚湯。
章十十歉意地笑笑,把辣魚湯端進艙裡桌上放好,出來扶婆婆。
這時,果然不出章十十所料,柏家娘子吹了風,又開始嘔吐起來。元香在旁邊,連扶帶架和章十十一起把柏家娘子弄進艙裡歇下。
等安頓好了婆婆,章十十纔想起這辣魚湯來。
她本來過過苦日子,不會浪費食物,但才吃完飯,這辣魚湯一時也吃不進去,她想想還是決定把它倒了,畢竟在這船上,這些湯湯水水的不好擺放。
章十十端了辣魚湯,走到船邊,剛要往江裡倒,擡頭突看見那個老者正眼巴巴地望着自己手裡的碗,她靈機一動:“這位老人家,你也看見了,我婆婆身體不舒服不吃了,你如果不嫌棄,那這辣魚湯就端去吃了吧。”
那老者喜笑顏開,吞着口水說:“人老了,嘴饞啊,小娘子見笑了!”
說着將船撐過來,接過章十十手裡的辣魚湯大口吃喝起來。
因爲船的移動,從那老者身後的船艙裡走出一個青年男子來:“老宣頭,你幹嘛動船?咦,怎麼喝上魚湯了?真香!”
章十十聽了,急忙回艙裡,把剩下的辣魚湯全部端了出來:“這位大哥,你如果不嫌棄,這裡還有一些,你拿個碗來全部倒了去吃。”
那青年嗅到魚湯香氣,也不客氣,回艙尋了一個碗出來,接了章十十倒過來的魚湯吃起來。
章十十望着這一老一少兩個男子,香香甜甜地吃着,心裡不由感慨,看這二人,皮膚曬得焦黑,光膊赤足的樣子,一看就是在這水上討生活的人;看樣子身邊也沒有女人,褲子刮破的地方隨風飄搖,唉,也是窮苦人!
爺兩個把一鍋辣魚湯吃得乾乾淨淨,兩人望着章十十一笑:“多謝這位小娘子!”
章十十急忙說:“別客氣。我做好了婆婆突然又不吃,我倒要謝謝你們,要不就浪費東西了。”
這邊前面的大船已經起錨,眉生跑了過來:“小娘子,仔細別摔到水裡去。”
章十十看着那兩人的褲子道:“要不是馬上就開船,我倒還可以幫你們縫補一下褲子。”
兩個男人忙笑道:“小娘子,不用麻煩你了。”
章十十歉意地笑笑,重又向那兩人點頭,回艙去了。
是夜,前不着村,後不着店,郎家的船隊會同別的船隻,停泊在一個水灣裡。
風清露白,水面光潔。
半夜時分,突起喧譁:“有強盜啊!打劫啦!”
章
十十被驚醒,急忙起身叫眉生:“眉生!趕快把我婆婆他們都扶到我這裡來。”
她又急忙去叫弟弟,穆媽趕出來:“小娘子,你自己呆在艙裡,我們會安排。”
不多時,章家老小全部聚集到章十十的艙房中,穆克鹹聯繫不上郎又一,自己做了安排,把船上男子全集中到章十十艙房周圍,手持棍棒,以做保護。
黑夜裡只聽周圍叫喊聲驚天,不時有東西落水的聲音,最後還有一艘船被燒了起來,火光沖天,照得江面上分外明亮。
穆克鹹他們高度警惕,誰知直到天亮,他們的船一直都安然無恙。
天亮十分,郎又一來到章十十的船上,進艙門就緊緊抱住章十十。
章十十羞澀萬分,衆人的眼睛也不知道該往哪裡放。
郎又一半天才放鬆手上力道,低頭看懷裡的章十十:“你真是我的福星!”
昨晚強盜來時,郎又一想立即把家人接到自己船上,被傅佳音力勸不可,還是應該保存力量,他們船上也像穆克鹹安排的那樣,把所有人集中到一間艙房,家丁船伕皆在艙房外守候。
不料半夜過去了,他們的船一直都沒有遭到襲擊搶劫。
船上衆人正在奇怪之中,就聽江面上一聲唿哨,似是什麼暗號,黑暗裡就見點着火把的小船在江上往來穿梭,有一艘就停在郎又一乘船的旁邊。
小船上就有人高叫:“兀那大船上的人聽着!本來你們船上的貨色不少,但是今天大哥我受了你家小娘子的恩惠,就放你們一馬!”
說完,那船如箭一般划走了。
船上的人像做夢一般,待得江面上安靜了一陣,這才發現天快透亮,郎又一急忙安排下人去探聽其他船上的情況。
探聽的結果還真是郎家的船一艘也沒有遭到劫掠,而其他人家的船隻損失慘重。
郎又一想起了小船上那人的話,急忙來看章十十。
聽了郎又一的講述,章十十詫異莫名,想了半天才道:“莫不是那一老一少兩個男子?難道他們是強盜?不像啊,他們像是一般的漁民啊。”
郎又一看着章十十詫異的樣子,心裡想:“赤子之心,美在無邪,恐怕就是形容她的吧。”
船隻繼續前行,大家都在傳着小娘子章十十的一念之慈救了整個郎家的奇蹟。
唐嘉聽說了,更是氣得吃不下飯去:“憑什麼是她的功勞,難道不是強盜迫於郎家的人多、迫於郎又一的官威不敢動手?”
她開始想着進京以後對付章十十的法子,只是想到有一樣就讓她氣餒,那就是到時候另府居住,侍候章十十的下人盡是郎又一安排的人,自己的人一點也插不進去,她對章十十根本做不了什麼。
一路上走走停停,入冬時節,郎又一攜家人終於回到了闊別多年的家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