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春茫然地重複着:“有了。有什麼了?”
看見阿晉有點嗔怪的樣子,他突然明白了,心裡一陣驚喜:“我要有孩子了?”
他忍不住抱住阿晉,又怕手腳太重傷到她,遂放了手,手腳就不知道往哪裡放了,嘴裡只喃喃念着:“我有孩子了……”
他突然想起來一個問題,就問阿晉:“有幾個月了?”
阿晉略略遲疑了一下,想了想說:“我也記不大清楚了,大概有兩個多月吧,反正我的月事已經有兩個月沒來了。”
自春想了想,那阿晉懷上的日子就是在自己出發去承天府之前,雖然兩人的房事次數不多,但好像那些日子裡是有那麼一次兩次的,也就十分高興地點着頭:“好,好,真是雙喜臨門。”
沒過幾日,阿晉有喜的消息就傳遍了祁家上下。
下人們竊竊私語,議論紛紛。
大少奶奶知道了心裡就不是滋味,自己比阿晉早成親好幾個月,怎麼她都有了,自己的肚皮還沒有動靜呢?轉念一想,阿晉只是個下人,自己跟她比什麼比呀。
三少爺祁文禮聽說了,立即就來找阿晉:“你肚子裡的孩子是不是我的?”
阿晉不出聲,想了半天,搖了搖頭。
祁文禮不明白阿晉的意思,逼問半天也沒有結果,因她有孕在身,也不能再用“貼身拷問”的辦法,只好咬牙道:“你現在不說也沒關係。我跟把你話說在前面,反正孩子在你的肚子裡跑不掉,等到生下來就知道是不是我的種了。要是是我的孩子,沒說的,得認祖歸宗,到時候你就離開自春來跟我,這孩子,怎麼着也是祁家的第一個孫輩,如果是個兒子的話,那就是祁家的長孫,那時你不想離開自春也得離開。”
說完就走了,沒走出幾步,祁文禮又折回頭來說:“阿晉,我就奇怪了,我對你這麼好,你怎麼還對自春戀戀不捨呢?難道我真的不如他嗎?”
阿晉對着祁文禮的質問,一句話也不說。
自春跟着大少爺一起去參加會試之後,祁文禮對阿晉的糾纏就十分露骨了。
祁文禮本就是個肆無忌憚的少爺,沒了礙事的自春,他哪裡還會放過這個大好的機會,遇上阿晉不肯赴他邀約,他就往阿晉那裡去。
三少爺隔三岔五地就跑到阿晉和自春的房裡去,雖說都是在夜裡,但這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漸漸地下人們中間就有了傳言。
大家
都在等着自春回來看他的笑話。
人本身就有一種劣性,對弱勢的人永遠同情,對得勢的人心裡恨不能把他踩在腳下,表面上卻又不得不阿諛奉承。
自春初到祁家,大家對他失去記憶的事一直十分同情,所以都能夠伸出援手,相幫於他;等到後來發現他爲人活絡,辦事得力,很討祁大官人的喜歡,就感到十分羨慕;但到了祁大官人資助自春參加科舉試以後,又聽說祁大官人有心栽培他做管家時,有人就開始嫉妒了;所以,等着看自春的笑話成了某些人扭曲的心態的反映。
自春那裡知道這些,只爲了自己要做父親了而高興。
每天他除了忙自己的本職工作以外,就趕快回家照顧阿晉,家務事他全包了,但凡阿晉想做點什麼,都被他立即接手過來。
阿晉之所以對祁文禮的質詢沒有正面回答,那是因爲她心裡非常害怕,因爲她也拿不準自己肚子裡的孩子到底是誰的。
上個月她月事到期未至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陷入了困境中了。
如果自春走之前的那天晚上沒有說那番話,那麼阿晉內心也不會如此掙扎,可偏偏自春說了,在她已經背叛了他以後。
自春被湛管家叫去以後,阿晉擦擦眼淚,坐了下來,就在想這兩天自己的出軌行爲和衝動的想法,驀地,她想起了自己的爹和那個女人。
那個女人也是有家的人,跟自己的爹勾勾搭搭了多少年,阿晉尤能想起那些眼光帶着不屑、鄙夷、調笑的鄉人們,現在的自己,不正跟那個女人一樣嗎?
一失足成千古恨!阿晉後悔死了自己那夜的衝動。
所以當自春出門以後,阿晉下意識地就想與祁文禮保持距離,然而,晚了。
祁文禮對她倒真像個情深意重的主兒,除了她在大少奶奶的面前聽命時以外,其餘的時間裡,她身邊都可以看見三少爺的身影出沒,她根本避不開。
嚐到了甜頭的三少爺有的是時間,有的是錢,有的是溫柔纏人的手段。如果說之前他還覺得自己的愛很無望、跟自春擡頭不見低頭見而不好下手,那他現在既然已經得到了阿晉的身子,就只差攻陷她的心了,在這種有利時機之下,他怎麼會不乘勝追擊呢?
在他的甜言蜜語和金錢攻勢下,阿晉簡直沒有抵抗的能力,一直就那麼半推半就地、半明半暗地跟祁文禮來往着。
大戶人家裡這種丫鬟跟主子有私情的事情也是
不少,不管是不是兩廂情願,主人家多半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特別這個貪玩的三少爺,個人對家產又沒有什麼奢求和威脅,那流言傳到祁家家長那裡也就沒有激起多大的動靜。
祁大官人一心只爲長子擔憂,生怕替考的事情被當場抓包,自祁文明走後整天坐立不安,那種極度焦慮的精神狀態使不知情的祁大娘子還跟兒媳婦商量要請大夫來看看,聽見了三兒子的行爲,也只是搖搖頭:“玩就玩吧,別生事就行。”
祁大娘子則心中一動:也差不多到了該給這個兒子說親事的時候了。
大少奶奶禹星倒高興了一下,沒想到自己的這個丫頭還挺招人喜歡哪,如果借她的手能控制到這個三少爺,那最好不過了。
見主子們恍若未聞這件事,下人們也沒有可以乘機添油加醋的機會,只能耐心等待看事情的後續發展。現在事情發展有了最新成果,大家個個睜大眼睛望着。
阿晉發現自己懷孕以後,首先就想跑去告訴祁文禮,她覺得這個孩子是他的,可是腳步才邁了出去就又收了回來,祁文禮能相信自己嗎?
她遲疑着退回房裡,萬一這孩子是自春的呢?
她冥思苦想了幾天,硬是吃不準孩子的父親到底是誰,哭也哭了幾場,自己也把自己的肚皮捶了好幾次,想着要是流產就一了百了了,結果這個孩子異常堅強,牢牢在她肚子裡扎穩了根。
她無計可施,眼睜睜看着自春回來了。
虧得懷孕初期,小腹平坦,暫時也看不出什麼來,阿晉就這樣一個人煎熬着,她不敢跟自春多說話,生怕自己把持不住,漏了風聲引起自春的疑心。
自春外出了兩個月,回來想跟她親熱一下,也被她無言的冷淡拒絕了。這時,她聯想到的竟是祁三少的溫柔體貼。
拒絕幾次還行,可是肚子裡的孩子在一天天長大,再不告訴自春自己就要露餡了,阿晉思前想後,終於一咬牙,告訴了自春。
看見自春高興的樣子,阿晉在心裡吶喊:“老天,保佑這個孩子千萬是自春的啊。”她總覺得,要是這個孩子是祁三少的,任是哪家的丈夫都不是那種願帶綠帽子、輕易就善罷甘休的人,到那時,自春恐怕會鬧得祁家上下不得安寧,而自己的臉面也就丟光了,就算她真的生的是祁家的孫子,她恐怕也無顏在祁家呆下去。
一個人呆在房裡的時候,阿晉這樣想着,雙手不由得捂住了自己的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