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者是戶部樑侍郎,說是奉了尚書娘子舒芮的託付,爲白家小姐白舒捲提親來了。
原來昨天自春從白府離開的時候,被那尚書娘子看見了,正驚歎這青年的英俊瀟灑,一聽董管家說那是今年新科進士探花郎,立即動了心,想到了自己女兒的婚事。
自春一聽,苦笑不已,自己躲都躲不贏的人家,偏要送上門來,難道要叫自己娶自己的妹子不成?於是連忙搖手推辭:“大人,我在家鄉已有妻室,實在抱歉,糟糠之妻不下堂,我不能自己得了富貴就休她再娶。”
那樑侍郎淡淡一笑:“自少卿,這個時候,選擇什麼樣的妻子對你前途有利,你心裡應該有數。”
自春想了想就說:“不如這樣,請樑侍郎回去稟告白尚書一聲,如果他也同意這門親事,那我就答應下來,不過即使是這樣,白小姐也只能做小喔。”
他料想那白崇君定然不會答應這門亂來的親事,就故意胡說了幾句,把棘手問題扔給白崇君去處理。
果不其然,白崇君堅決不答應這門婚事。
後來自春聽說白家兩口子爲此爭吵多次,舒芮還去搬了老父樞密使大人前來說服,結果那白崇君像是吃了秤砣一般,鐵了心就是不鬆口,兩口子鬧得幾乎反目,他不禁哈哈大笑,那白崇君總算嚐到了自己種下的苦果了。
同僚們就說自春不知變通,娶了這尚書小姐多好,實在捨不得原配的娘子了,那就讓原配做小就算了,兩全其美,多好。
自春均是但笑不語。
要是那白舒捲不是自己的妹妹,要是自己也像當年的父親一樣,那自己的將來也是指日高升、前途無量,但是,還好,自己尚有良心存在。
管別人怎麼說,自春我自巍然不動,只要有人來提親,他盡以自己已有妻室來搪塞,時間一長,衆人也就興致索然了,得閒時候,自春跟着祝攬秀一起習武,研究一下法理,日子倒也過得消閒。
時間長了,人們慢慢知道那郎更一和熊俱興在殿試前玩的手腳,加之從不見自春往宋熹府中走動,對自春就刮目相看了,這是一個真正有才華的學子,
不是那謠傳的作弊考生。
當然,也有官員扼腕嘆息:“這樣好的青年才俊,怎麼早就成家了呢?”
新年過後,到了立春,依慣例,皇帝在宮中壙春殿舉辦迎春宴。
像自春這樣的四品官,勉強夠上了赴宴的邊。大家都正兒八經地穿上了官服,浩浩蕩蕩進了宮,在宮人的引領下,緩緩向那壙春殿走去。
官吏們都邊走邊低聲聊着天,走在旁邊的幾個大臣就突然回憶起了以前的一件事來。
“你們還記得幾年前定國公殺了自己愛姬的那件事麼?”
“當然,那事也是發生在那年的這個時候。我記得,也是走在進宮赴宴的路上突然聽聞的。”
“紀大人,後來那案子怎麼處理了?”
“怎麼處理?皇帝知道了,只說了一句‘國公府的下人,連命都是國公爺的,他想殺誰就殺誰,這也值得立案追究?’”
“就這麼了了?”
“就這麼了了。”
“不是還聽說……”
“噓……定國公來了。”
衆人回首,就見定國公周念來騎着馬,往他們身邊走了過去。
衆人皆默默避讓一邊,讓馬過去,自春不及回頭,只看見周念來的側影,下巴上有着青色的胡茬,給人一種沉重的感覺。
“怎麼皇宮裡可以騎馬?”自春打破衆人的沉默。
紀劍男正有點後悔自己講周念來的這個案子,自己是大理寺卿,對於這種大理寺無法處置的案子,說起來也並不光彩,聽見有人講無關的話題,忙就勢把話題轉了開去:“以前祖制是王爺和公爺可以騎馬坐轎直至午門外下馬下轎,但是這些年來,就只有定國公還騎馬,其餘的王公貴族、一品大員都坐轎了,像我們這樣的只能走路。”
旁邊的幾人也識趣,就轉而說起了最近朝中另一件大事來。
三年前,齊王被當做質子送往鄰國,到了去年夏天,豫王奉命去把他接回衛夏國,路途遙遠,新年前總算平安回到了上都。
“齊王總算平安回來了,恐怕皇太后懸着的心才放了下來。”
“自大人,你纔來不知道,這齊王是皇太后的最小的兒子,從小親手帶大,一向帶在身邊,言語舉止最討皇太后喜歡,這麼一去三年,皇
太后可心疼了。”
“那怎麼一開始會捨得送去做質子?”
“這說來話長了……有些事我們身爲臣子也不大清楚,也不便私下議論,知道有這麼一回事就行了。”
自春知趣地也閉上了嘴巴,聽着他們的談話。
“今天迎春宴上應該能見到齊王、豫王……”
“是啊,好久沒見了,也不知道變化大不大?原來的齊王,還真討人喜歡。”
“是啊,趕快走。”
幾人邊說邊走,跟着宮人就到了壙春殿。
壙春殿外,成片的桃花燦爛,梨花素潔,花海一般,蜜蜂嗡嗡在其間穿梭,好一派春光明媚。
衆人在管事太監的安排下各自入座,自春品級在今天列席的官吏中算是低的了,所以座位遠離主座,靠近了殿門邊。
他沒有跟紀劍男坐一塊,而是和別的部門的同級官吏坐在了一起。
歷來只有臣子等天子的,那皇帝不急不慢,硬是讓衆人等得口乾脣燥才悠悠出現,他一邊從殿後屏風後面走了出來,一邊跟身旁的兩人談笑着。
一衆臣子們趕快站起來恭迎。
旁邊的官吏知自春是新任官吏,就低聲對自春解釋說:“走在皇上左邊的那個,就是那個穿紫色錦緞長袍的,那個是齊王,在皇上的右手邊走着的那個穿黑色繡雲紋長袍的,那個是豫王。”
自春擡眼一看,好面熟的人,他在記憶裡略一搜索,嗐,原來是他們!
穿紫色錦緞長袍的齊王,是雷三,着黑色雲紋長袍的,是雷二。
那些遙遠的記憶,一下子涌進了自春的腦海裡,當時所有的疑惑,今天統統解開,怪不得初次看見皇帝的時候,覺得有點面熟呢,原來他跟雷三雷二是兄弟。
不錯,皇帝姓雷,名聞拓,那雷三被雷二帶走時遠遠告訴他自己的名字,雷聞捷,是真名,自己也沒聽錯,只是那兩人來去突然,相處時間既短,自春又經歷過那麼多事情,早已把雷家兄弟出現的短暫過程拋到了九霄雲外去了。
自春回憶着雷三出現的情景,兩人相處的片段,不禁微笑起來。
遠遠看着雷三那已經脫了少年稚氣的面龐,雷二那依舊冷峻的模樣,自春不由得想到自己在他們眼中又會是什麼模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