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裡依稀點綴着幾顆星星,沒有月光,大地一片沉寂。某個偏僻的村落,人煙稀少,房子之間間隔比較大,到處黑燈瞎火,只偶爾傳來蟋蟀的叫聲夾雜着幾聲蛙叫。
背面山坡上,草叢足有半人多高,在一處接近峭壁的地方,忽然燃起了微弱的光亮,隱約有人聲……
“哥……我……”
“你傷得不輕,子彈剛取出來,少說兩句!”男人的聲音低沉,雖然語氣嚴肅,卻是透着關心和擔憂。
光亮來自這潮溼的山洞,裡面有一男一女。這洞不深,地上堆着乾柴燃着火,爲那受傷的女人帶來了些許溫暖。
女人渾身都被汗水溼透,剛纔男人爲她把胳膊上的子彈取出,痛得她暈了過去,現在幽幽醒轉,卻是連說話也十分吃力。
這一對男女都已經不年輕了,人到中年,但是自身散發的特別魅力,即使在這樣的環境下,也自然從眉宇間流露……
那受傷的女人躺在草垛上,嘴脣有些乾裂,努力牽動了一下嘴角:“哥……這裡真冷……你說這次我……還能……象以前那麼……幸運嗎……我會不會……”
“不會的!你不會死!”男人急切地打斷她,鷹眸裡涌起深深的疼惜,小心翼翼地將女人摟在懷裡,想讓她更暖和些。
“你撐住,馬上天就要亮了,我會帶你離開這裡,你會沒事的!以前比這傷得更重的時候我們都挺過去了,現在也一樣能!”男人不敢讓女人聽出他的沉重,他帶着笑,說着鼓勵的話給她打氣。
女人聞言不禁一呆,隨即也笑了:“哥……你真笨……以前那時候……我們還年輕……可現在……都幾十歲的人了……連孩子都那麼大了……身體哪能和年輕時候比……”女人大大的眼睛裡稍微有了點神采,目光幽幽,象是回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
男人也被她的話勾起了一些回憶,不由得感慨地嘆氣道:“是啊,時間過得真快,那個時候,我們誰也沒想到,只是因爲一時好奇腦子熱,以爲這個世界上真的有所謂的行俠仗義,懲奸除惡,所以纔會糊塗地進了組織,不然的話,現在我們也不用受人鉗制,離開自己的家,冒着生命危險去完成這最後一次任務。都說這世上沒有後悔藥,可是……如果人生真的可以重頭來過,我一定不會……哎……”
“哥……你說,這世界上真的有至尊嗎?如果有……什麼樣的人才算呢……象哥哥你那樣的家庭……那是多少羨慕的存在啊……有錢有勢……有地位……風光無限,可爲什麼你還要出山?不就是……就是因爲組織壓力……”
男人濃黑的眉毛皺成了“川”字,隨即自嘲地笑笑:“世界上哪來的至尊啊,一山還有一山高,無論多了不起的人,總還是會有更厲害的存在來制約,只不過,比起普通人,略微自在一些罷了,我家雖然富甲一方,有名望有財勢,可是那又如何呢,一般人的力量,再怎麼強悍,也不可能與一個國家的力量抗禦。所以我纔會來履行這最後一次的任務,就當是,爲年輕時候錯誤的決定,做一個收尾,只希望我們這次還是能得上天的眷顧,能活着回家團聚。”
男人說到最後,一雙黑眸已經氤氳起了淚水,使勁憋着沒流下來,心裡的酸楚太濃烈,對家人的思念,從離家那一刻起,無時無刻不在折磨着她。他當然知道妻子的身體不好,他當然知道她會傷心他的離開,可是,他沒得選擇。
女人的情緒被感染得激動了起來,不住地咳嗽,胸口劇烈起伏,男人大驚,連忙將身邊的包包裡的水拿出來喂她喝下,輕聲安撫着她:“妹子,你別想太多,你只要想着,你必須撐住,米米還在等你回家呢,她不能沒有你這個母親。”
女人喝下幾口水,大口大口喘氣,一會兒便停止了咳嗽,只是她的傷口……緩緩伸手摸着自己胳膊上那被紗布包着的地方,雖然剛上過止血的藥,可是仍然滲出一片粘稠,血還沒完全止住。
“哥……如果……我有什麼三長兩短……你一定……要記得幫我照顧……米米……”女人在說到“米米”兩字時,臉上不由得浮現出一絲蒼白的笑容,想起自己那可愛的女兒,她的心就會暖些,一時彷彿連傷口的疼也減輕了一點。
“你的女兒又不是我生的,我不會照顧,要照顧的話,你就要活得好好的,米米那麼單純乖巧,你忍心她孤苦伶仃嗎?”男人深知,她現在最需要的是支撐她活下去的信念,如果一旦沒了那信念,她會更接近死亡,所以,他不能答應她,他就是要她心裡放不下。
女人很虛弱,聲音比先前更小了一些,臉上有一抹欣慰的笑:“哥……你真好……我這輩子最明智的事情……就是……與你……與你……結拜……”
“傻丫頭,應該是哥該慶幸有了你這個妹子,不然二十多年前,哥恐怕早就光榮見上帝去了。”
“哥,你真會……真會逗我……開心……我都四十幾對歲的人了……還丫頭呢……”
麼怎持麼系持能怎。“妹子,在哥眼裡,你永遠是當年那個扎着麻花辮子的小丫頭。”男人的眼裡掩飾不住的寵溺,卻不帶絲毫雜色,象親人一樣。
“……”
這兩人,都是穿着緊身黑衣,地上的包包,拉鍊拉開了大半,口子處露出一團黑黑的東西……那是,手槍……
沒錯,這就是被倪君昱誤以爲是“私奔”的兩個人——米如音,倪鬆!
聽他們的對話,沒有絲毫曖昧的色彩,並且他們也不是“私奔”也不是出來遊山玩水,而是在執行一項任務。他們是某組織的老成員,這個組織的頭兒,不是某個人,而是以國家爲幕後操控者,可想而知道,爲什麼倪鬆身爲倪家的人,卻仍然要顧忌,即使一萬個不情願,也只能出山,執行組織給的最後一次任務。按照當年立下的規矩,他和米如音,完成這次任務後,就能真正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