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在深淵裡見到的光,無論在哪個時空,遭遇了什麼,哪怕滿身傷痕,痛不欲生。我被許多的世俗桎梏,就只爲了你深情的眼眸,我便一步一蓮花,變得堅不可摧,柔情似水。你若無法自拔,愛我入骨,護我周全,我願不顧一切,不去在乎你風光無限還是跌落塵埃,你待我真心或假意,我心如明鏡,我只爲那份感動,此生怕是再難遇見如此深愛,我與餘生皆過客,你攜深情攬星河,三生有幸再遇見,縱使無奈也是情。——胡亦菲
八百年前。這一天,正是個尋常的夏夜,俊州知州府的上空,突然天生異象,風雨大作。
在電閃雷鳴之中,知州大人風墨然飛昇了。
凡人飛昇,修成正果,着實很難,要修煉、要根骨、要天緣,一尊天神誕生,往往要百年千年。知州大人卻是機緣所致,感動上蒼。
普天之下,功勳卓著感天動地便羽化登仙的天選之子並不是沒有,歷盡千辛萬苦清修百年也盼不來一道天劫的也大有人在,就算等來了天劫,過不了這一關,在天劫之下灰飛煙滅的也大有人在。人世浩瀚,星海浮沉,渺渺茫茫終其一生,又有幾人能脫離凡胎,位列仙班。
這位知州大人風墨然,卻是有人替他擋了那道天劫。
天劫,又稱天雷劫,這般天打五雷轟的力度根本不是一個凡人所能承受的,然而,幫他擋天劫的那位神仙,卻因屢範天規,又遭受天劫,就在他飛昇之時,被帝君打入了輪迴陣,在天庭消失無蹤了。
“恭喜你,墨然。”
“恭喜,恭喜,墨然天神,可喜可賀!”
“飛昇上神,是不是得給天庭的每一位神官挨個打個招呼,無比詳細認真將自己的成仙史從頭到尾地解說一遍呢。”
······
天庭的神官們一向對新人很好奇,只要是剛飛昇的天神,都要被他們從頭到腳的審視,包括此神飛昇之前的祖宗十八代。
風墨然沒有一絲興奮,也沒有第一次飛昇的激動。他迫切的想見一個人,不,是一位神,那位他十分惦念的神——寧龍神君。
說起這位寧龍神君,要從風墨然飛昇之前說起——
風墨然在凡間時是俊州知州,他清正廉潔,有兼濟天下之心,以生民之願爲己願,做了不少善事。所轄之地,路不拾遺夜不閉戶,老百姓無不心生感念。
卻有一年天下大旱,百靈漸滅,寸草不生,田間更是一片荒蕪,百姓只好拖兒帶女到處逃荒,風墨然見到百姓都背井離鄉,無家可歸,日日憂心不止。
他偶然聽說在蒼梧淵的蒼梧池有五隻怪獸,這五隻怪獸雖性情暴虐,但它們能呼風喚雨,普降甘霖,風墨然想求這五隻怪獸爲百姓降雨,便悄悄離開家,獨自一人背上乾糧朝蒼梧山走。
他日以繼夜、跋山涉水,累的精疲力盡,望着渺茫的山頭,攤坐在地上,由於天氣炙熱,地面如火烤一般,酷熱難耐,風墨然頭暈目眩,險些暈倒。就在此時,他見到不遠處的一棵樹旁有一座神君的宮觀,上有一匾額,提名曰“寧龍神君”。
恰逢這一日天界帝君正率衆仙降魔,此魔以人心爲種,織起了一張慾望大網,幾乎要將整個人界裹挾,人間亂象迭起,殺伐不止,天災不斷,易子相食。
帝君竭衆仙之力以封印,黑網自人間漸消,卻仍有一截黑網奪路而逃,不見蹤跡,衆仙面面相覷,正疑惑不解,便在此時,終於有人發現,原來是寧龍神君未在,封印少了最爲重要的淨化文氣,以至於網魔有一分本體逃離。
帝君震怒:“寧龍何在,三界之危,怎敢兒戲對之。”
衆仙竊竊私語,三清之一的太清越衆而出,道:“此劫數爾,天地當有此一劫。”
“分明是寧龍貪玩誤事,何爲劫數。”武神君冷哼一聲,嗤之以鼻。自古文武相爭,相看兩厭,武神君感覺自己今日終於要出一口惡氣了。
他雙手抱拳,躬身施禮於帝君,大聲道:“文神寧龍神君視蒼生之運爲兒戲,請以天罰。”
天帝沉吟半晌,道:“準!”
天上戰火四起,人間災難無窮。
就在俊州的南面,有一大荒山名叫蒼梧丘,山中有大淵名叫蒼梧淵。
蒼梧淵有黑色的玄鳥、玄蛇、玄豹、玄虎,還有玄狼。
山上常年仙霧繚繞,雲山霧罩,山裡還有一種羣居的靈獸,眼眸青綠,身體長如山藤。
這些蛇的頭上長着人臉,或嬉笑不止,或憂愁低眉,或怒而呲牙!有九座以水環繞的山丘,分別是:陶唐丘、叔得丘、孟盈丘、昆吾丘、黑白丘、赤望丘、參衛丘、武夫丘、神民丘。
這九座山丘正中還有一棵神樹,這棵樹有青色的葉子和紫色的莖,黑色的花和黃色的果,名叫建木。神樹旁有座神殿,供奉的是寧龍神君,她是天上的文神,掌管凡間的人文才氣。
山上建木挺拔向天,凡人目之不及,樹頂上有九根彎曲向上的大幹,下有九條盤旋交錯的老根,它的果實像麻實一樣,葉子尖而銳利,如同寶劍一般,大暤常從這棵樹上天下地,據說這棵建木是上天專爲黃帝所造出的。
風墨然進了寧龍神君觀,他口渴難耐,望着外面的天空,嗓子乾的幾乎說不出話來,他想喝水,可又不知去哪裡找水。由於缺水,他渾身無力,雙目眩暈,眯着眼轉過頭,陡然發現寧龍神君神像前的供桌上擺着一個碗,他走過去一看,碗里居然有小半碗清水,他高興的擡手想去拿,下一刻,手卻在半空中頓住,風墨然擡眼注視着靈龍神君像,喃喃地道:“寧龍神君,我可以喝你供桌上的水嗎?”
半響,寧龍神君像紋絲不動,沒有半點表示,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神像就是神像,怎會開口說話。可偏偏這位知州大人是個很注意細節的主,神像不允,他也不造次,依然文質彬彬,提高了音量,繼續問道:“寧龍神君,可以嗎?”
神像還是沉默不應。
風墨然喉間微動,用沙啞的聲音接着自語道:“我是俊州知州,姓風,名叫墨然,來蒼梧淵求雨,途經此處,有些渴,神君,我能喝你供桌上的水嗎?眼下有些體力不支,還不知能不能上得了蒼梧山,我死了不要緊,可百姓們怎麼辦呢,不行,我一定要撐下去,即使沒有水······”
說話之間,他見靈龍神像的嘴脣也與他自己的嘴脣一般,十分乾裂,頓時他住了口,心道:“想來,靈龍神君也需要這水解渴,她若不允,我定不能拿來喝。”
想到這,他驟然轉身,準備退出神君殿。這時,觀內一個聲音輕輕地道:“若是渴,拿去喝便是。”
這聲音空靈生動,聽着十分舒服,語音輕柔,在觀內久久縈繞。風墨然被這突如其來的話語驚的呆在原地,須臾,他想“是了,自己想喝水,才問的神君,神明卻開口說話,確實讓人有些意外,可既然神君顯靈,那我應該感到慶幸纔是,怎的這般慌張!”
風墨然本就口渴,現下得到寧龍神君的允許後,他顧不得想太多了,忙轉身回來,拱手朝神像一拜,隨即端起供桌上的碗,一飲而盡。
他哪裡知道,就因爲他在神像面前的聒噪,直接把那位正在與衆仙降魔的寧龍神君給引回了神君觀。
殊不知,神仙與凡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做,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
降妖除魔、拯救蒼生、守護三界,是天庭各神官的職責。一般來說,只要帝君親自參與的戰事,天庭無人會在這時缺席,也不敢明目張膽地來犯這個天規,可寧龍神君此時卻鬼迷了心竅。
她明知不可爲而爲之,私自下凡了!
什麼原因呢?就因爲有人在她的宮觀裡不停說着、問着、唸叨着,比寺廟裡的和尚唸經還要虔誠,她也知道帝君就在旁邊,她也不想臨陣脫逃,可那小子實在是太執着,她就告訴自己先離開一下,等安頓好那小子,即刻就回。
寧龍神君宮觀其實香火併不是很好,也難得有人這麼尊重她,當她正襟危坐在她神像的下方,看到眼前的男子寧願自己乾渴也沒有動供桌上的水時,她實在忍不住就開了口。
天庭有個不成文規定,神君要濟蒼生,卻要端着架子,於衆生之上,不可隨意顯靈,可這次寧龍開口說話,是犯了天庭的大忌,她剛想立刻回去補救自己的過失,卻見那男子要往蒼梧淵方向走。
“他怎能去那裡!”寧龍跟了過去,忘了天庭的事,“不行,我得阻止他。”
但見風墨然喝完水,瞬間神清目明,那碗水極甘甜,不但恢復了體力,還渾身充滿了力量。他拜別神像,揹着斗笠,往蒼悟山走。
他翻過一座大山,日以繼夜的趕路,十分疲憊,又行了一段,實在乏累,就在一塊大石頭上坐下來歇息,此石平坦至極,幾如明鏡,上書三字:坐忘石。
風墨然剛坐下,只見迎面走來一個穿着一身麻衫,鬚髮皆白的老頭,長鬚老頭背上揹着一捆已經捆好柴火,看到風墨然,搖了搖頭,無奈一嘆,問墨然:“你這是去哪?”
風墨然艱難的把頭擡了半分,廢了好大力氣才擠出一絲難看的笑容,道:“去蒼悟淵,給百姓求雨。”白鬍子老頭捋了捋鬍子,淡淡一笑,道:“我勸你,還是別去。這蒼悟淵山勢陡峭,一路妖魔橫行,山高巖陡,你去找五靈獸怕是凶多吉少,不如坐以忘憂,忘卻世間紛紛擾擾,他人死命,與你何干。”
風墨然嘆了口氣,站了起來,道:“老百姓流離失所,朝不保夕,我不能坐視不理。”說完,又戴上斗笠,背起乾糧,向蒼梧淵深處走。
白鬍子老頭在他身後搖頭一笑,變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掐着腰看着遠去的風墨然,鼓起腮幫子氣呼呼道:“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白瞎了本君的提醒。”
風墨然翻過第二個山頭,腳步已然沉若千斤,好半天也擡不起來,只得在一棵大樹下休息,樹上也寫了三個字:無果樹。
迎面又來了一個員外打扮的大叔,他走過來哈哈一笑,問風墨然:“你這是上哪去?”
大叔聽了風墨然幾句,語重心長道:“此去你最大的可能是被五靈獸吃掉,根本得不到你想要的結果,不如回頭,還可保住性命。”
風墨然道:“我只有一命可供一搏,哪怕前路無果,我雖死無悔。”語音未落,不理員外大叔的勸阻,他就又站起來。
風墨然翻過了第三座大山,雙腳已經磨出了血泡,只覺得雙腿着實擡不起來,彷彿已經沒有了知覺,他無可奈何的跌坐在地上喘氣,他的腿和腳已經腫了,但他咬緊牙死命向前爬去,強忍着劇烈的疼痛翻過了最後一座山。
“噗通!”剛翻過臨近蒼悟上的蓋幽山,他就倒在地上暈了過去。
寧龍神君皺着眉頭,出現在風墨然身邊,看着他乾裂的嘴脣,一揮手,彷彿在空氣中畫了一條河一般,流水潺潺。
寧龍神君在河中取了一捧水給風墨然喂下,感覺他漸醒,寧龍身形一轉,變成了一個花甲老婆婆。
風墨然緩緩擡眸,見到一位年過花甲的婆婆坐在他面前,婆婆身邊還有一條河,河中飄着三個字:向死河。
“孩子,你已經油盡燈枯,再向前,可就要死了。”風墨然擡頭望天,眼眸中可見濃濃不甘,卻忽然釋然一笑:“大丈夫生於世,使命未盡,死有何懼。”
風墨然說着還是勉強站起來繼續往蒼悟淵走。
等到天黑時,他再次倒在地上,這次他怎麼也起不來了,渾身無力,像得了一場大病似得,眼神渙散,魂魄遊離。
他感覺自己身體好像被掏空了一般,便在這時,一個八九歲的牧童蹦蹦跳跳從樹林裡出來,見到他笑嘻嘻地問:“哥哥,你要死了嗎。”風墨然有氣無力地答道:“是!”
牧童嗤笑道:“你還是回去吧。”
風墨然氣若游絲,眼神飄忽,已經幾乎失了神志,卻仍舊沒有忘記自己的目的。
“求雨,我來找五怪獸,幫忙施雨······”
牧童板着臉,一字一句地說道:“這五怪獸雖然能呼風喚雨,但魔心未除,會吸精血,吃了你,你若是要求雨,怕是會被他給吃了,所以,千百年來,沒有人敢來蒼悟淵求雨。"
然而,風墨然已經聽不見他說的話,慢慢閉上雙眼,彷彿在迴光返照般自言自語道:“我身爲父母官,若不能爲百姓做事,救萬民於水火,不能拯救蒼生,活着還有什麼意義······”
他話沒說完,就暈了過去。
寧龍擡手,掌心現出一顆仙丹,她把仙丹送至風墨然嘴裡,站起身,突然轉眸,驚呼道:“我怎麼把封印的事給忘了,這回武神君肯定要在帝君面前告我狀了······”
正所謂:
緣天定兮穹廬。
君相知兮歡靈。
與歲遲夕可嘆。
遇入骨兮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