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詩會(上)

以前每次出去遊玩, 必然都是成宗自己想起來什麼有意思的去處起意要去了,然後再下旨把酈君玉叫進宮來,命他換了衣服同行。看他那小心謹慎的架勢, 應該是也沒有多喜歡纔對。

怎麼這次會想到主動來問問自己要不要出宮去湊湊詩會的熱鬧呢?

成宗很是疑惑了一陣兒, 仔細打量酈君玉一番, 最後道, “酈愛卿啊, 你真的是覺着寡人最近政務繁忙,十分的辛苦,所以想要陪朕出宮散散心, 去看那什麼詩會?”

酈君玉小心點頭,“正是, 臣聽門下清客說起後日京中有個詩會, 乃是顧長亭和黃子安兩人召集起來的, 此二人在民間名氣很響,一個是詩畫大家, 一個在書法上的造詣已經是爐火純青,他們發起的詩會自然也是英才雲集,肯定很有些看頭了,臣想着陛下定然喜歡看看這些民間的熱鬧,所以…”

成宗還是疑心, “真的?…那好啊, …只是朕怎麼覺得心裡不太踏實呢!”

酈君玉沒想到對政務以外的事情, 陛下竟是如此信不過自己, 微微詫異, “微臣是真的想建議陛下去散散心,這些小事, 陛下何以信不過臣呢?”

成宗心道,你是個珠玉其外,內裡不知道是什麼的典型,忽然搞出些反常的事情來,朕信不過一下也屬正常。

他正好還有一事要和酈君玉算帳,平日在朝上不得方便,又不想爲了那麼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專門下旨意把人召進宮來,此時正好得便,就要拿出來說說了,拖長聲音道,“朕本來是很信得過愛卿的,不過最近發現愛卿對着朕很有些陽奉陰違,所以才……”

酈君玉大驚,“陛下明鑑,微臣向來對陛下忠心不二,從不敢做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情啊,陛下定是誤會什麼了。”

“誤會?”成宗提起來就有些氣哼哼,“寡人可沒覺得是誤會。寡人問你,上次扣了你三個月的俸祿你暗地裡是不是一直很不服啊?哼,竟然轉頭就去太后的跟前花言巧語,把那架江南貢上來的鎏金鴛鴦團花白玉屏給騙去了?你這算盤倒打得挺精明,那架玉屏美輪美奐,實屬珍品,別說三個月,就是頂你半年的薪俸都夠了,那可是朕特意孝敬給母后的!”

酈君玉尷尬,“陛下您真誤會了,陛下英明神武,做出來的決定微臣我向來都心服口服,這次扣微臣的俸祿,唉,那也是因爲微臣,微臣,我,我自不量力,大膽妄爲,在秋實山對陛下您做了萬分冒犯之事,您大人大量,不和微臣我多計較,只是扣了點薪俸而已,臣我哪裡還敢不服?那玉屏確實是太后千歲她最近看着臣我做事勤懇,還算順眼,一高興就賞給了微臣的,和扣俸祿之事沒有一點關係。”

成宗聽得嘴角直抽,“少要亂說話,你趕緊給朕閉嘴吧!”秋實山那晚之事,陛下他想起來就鬱悶。

其實被人‘夜襲’一下,除了剛開始時太過吃驚外,後來也就沒什麼了,主要也是因爲酈丞相這般美人,被他肖想就肖想了,也不是很難接受之事,況且這位連最輕的弓都拉不開,委實對陛下沒有什麼威懾力。

陛下之所以會這麼生氣,主要還是因爲那事的後半段,酈君玉被自己拒卻之後,竟然沒有一絲再求懇,努力一下的想法,立刻放棄,轉眼就睡得香甜,這也太打擊人了,他以前都能爲何珍做到那般地步,對着自己這個九五之尊卻如此的沒有耐心……

成宗每次想到這裡就要趕緊打住,免得最後要得出一個自己在酈丞相眼中還遠不及那個白蓮教亂黨的不堪結論。氣到後來實在是忍無可忍,直接就扣了他三個月俸祿以示小懲,不想自己的母后沒事摻和一腳,沒過幾天就又賞了一件貴重物事給酈君玉,足足抵過了那三個月的俸祿。

不過這個酈丞相花言巧語去太后跟前騙來玉屏風以抵他被扣薪俸的事情,只是成宗陛下自已的懷疑猜測,他也沒有證據證明此事,此時見酈君玉堅決不肯承認,只能悻悻作罷。

“行了,行了,你回去吧,後日早些進宮來,那詩會是在京城玉欄橋西面,黃家的石橋鎖春園裡面。”

看來成宗對此類熱鬧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了,酈君玉自嘆弗如,領旨告退。

等到詩會當日,早早進宮,更衣換裝之後,陪着成宗坐上一輛奢華富貴的大馬車,帶着衆侍衛就直接往黃家的石橋鎖春園而去。

成宗所說玉欄橋西的黃府,並不是黃子安的府上,而是京中一個姓黃的富商家,此家世代經商,家資鉅富,因此這個園子佔地寬廣,假山流水,奇石閒亭,建得大氣典雅,確實是個適合衆文人覽勝吟詩,以文會友的所在。

這家子人和黃子安大概有些遠親關係,因此每年都把園子借出來給他們做開詩會之用。

成宗要來遊玩,自有人給提前準備周到了,請柬帖子一應俱全,一行人直接進到園中,只見石橋垂柳,九曲長廊,映着一潭池水,精緻細巧,也還算不錯。

園中人來人往熱鬧無比,衆才子們個個打扮得衣履光鮮,三五成羣,都在品詩論字。

顧、黃二人自言舉辦這詩會主要是爲了要讓衆學子有個以詩會友的機會,所以不設什麼評比賽事,只是隨意在園中各處的亭子裡,山石上都擺放了紙筆,請衆人以園中景物爲題,將詩作寫出來就直接掛在園中供大家品評。

此時已經有許多人寫出了詩作,掛將起來,酈君玉便陪着成宗一首一首慢慢看,隨口評論幾句,暗暗計較着等會兒找到一首香豔些的就要把今天要說的話題引出來。

陛下興致甚高,指着一首道,“你看這個‘碧城倒影煙光暗,青幔遮陰日色低’倒有幾分意趣,”又道,“剛纔那邊兩句‘雲圍似帶山腰瘦,水掛如簾洞口深’也不錯啊。”

酈君玉也覺得這些詩做得還行,不過都不是他想要的香豔篇,於是應承了幾句就開始一篇篇的細看,想要找一首應景的出來。

她一邊看一邊走,身側後方一人大概也看到什麼佳作了,十分入神,一個不留意,兩人就撞在了一起,兩人‘哎呦’一聲連忙回頭。

撞到酈君玉的是個二十七八歲的公子,身材高大,劍眉鷹目,鼻樑高挺,生得十分英武,錦衣玉帶,領口處還翻出一片十分華貴的貂皮,一看就是個十分有身家之人。只是貌似脾氣暴躁了些,看得正高興時忽然被人撞了一下,頓時不滿,“你眼睛生頭頂上……”

待到看清酈君玉的面貌,頓時雙眼一亮,下半句惡言就被嚥了回去。

酈君玉出門在外時向來不願惹事,此時跟着成宗,這個不願就要加個更字,因此雖然看此人十分蠻橫無禮,卻也不多理論,點一點頭,“不好意思,衝撞了,兄臺不要介意。”

不想那人無禮到家,且動作十分利落,衝着酈君玉上下看看,忽然出手,捏住酈君玉的下巴輕輕一擡,驚訝道,“哎呀,可真是個絕色美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