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章瞎編亂造
她愈說聲音愈低,卻還故意作出堅強的、不肯向命運低頭的勇敢狀,如果不是若卉早就知道她是何許人,恐怕也會爲之所動,深信不疑。
麥妮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這個小孩子如此的頑劣,簡直是無可救藥,難怪馬國道每回說道她都唉聲嘆氣,無可奈何。
“結果呢?”若卉想知道她謊言的下文。
“結果我被賣給一個狠心的養母,說起我那個養母,說有多毒辣就有多毒辣,天天不但不給我飯吃,還把我打得偏體鱗傷,你瞧——”她愈說興致愈好,把褲管一卷露出上次去海里游泳不小心撞到的傷,還沒長好的小疤痕,“這就是她打的,因爲她要我嫁給一個又老又齪的醜八怪。”
想到醜八怪,她就想到了她幫裡有個手下,他可能是“當之無愧”的最佳人選,“當然打死我,我也不會把自己的命運葬送在那個叫陳泰川的怪物身上啊!所以我就逃走了。”
她說得活龍活現,滿臉發紅,兩臂隨着劇情而揮舞着,忿慨不已,逼得麥妮卡只得拼命地忍住笑。
“你怎麼生活的?”若卉適當地表示“關懷”。
“畫畫啊!像我這樣偉大的偉大是天才還會愁餓飯嗎?你還有沒有看見我的那部漂亮的車子?那部車就是陳泰川的,他害我離家流浪,我當然就不能就這樣教他好過呢,等哪天太落魄了,我就把他那部鬼車子賣掉。”
“沒有原始證件能賣的嗎?”麥妮卡比較具有具體的觀念。
“啊——大概不能……”馬嫣然張口結舌,她的確沒想到這點。唉!百密一疏,怎麼沒想到把那些文件一齊叫他們拿出來呢?她翻着白眼亂懊惱一通。
若卉抿嘴一笑。
這個馬嫣然真是個有趣的傢伙,不是嗎?也許她頑皮也許淘氣,但她的本質還是有可取之處,畢竟她是若卉一生中,最懂得什麼是美的人。
就離家出走的事來看,馬國道其實是應該負很大的責任,有的人適合一天二十四小時死啃書本,有的人合適規規矩矩地當個好學生,但是馬嫣然的才氣和在某方面特殊的聰慧,實在不該安排在這種既定的模式內大受活罪,她是一株活活潑潑的小樹,應照自己的志趣去生長、發展,成長爲有用的大樹…….
如果她能影響馬嫣然就好了,可惜她不能。
甚至連名字都不能告訴她。
很苦,是不是?
“你養母現在有沒有到處找你?”
“有啊!”馬嫣然說道這兒精神就來了,“她還僱了個私家偵探呢,結果那個糊塗大偵探變成了傻蛋,陳泰川還吃了一瓶瀉藥。嘻嘻……最後被當做精神失常患者被送進了療養院去了。”她笑得哧哧咯咯,花枝亂顫。
若卉搖搖頭,陳泰川是個好人,只不過他採取的方式過於笨拙,觀念也太守舊了,又碰到了馬嫣然這種不按牌理出牌的人。
也許她該去跟他談一談,甚至建議一下啊!
沒見過馬嫣然之前,老實說,她心中有恨——
那無法用金錢用任何一切彌補的恨,她早該和母親一起來F市的,如果當時環境允許的話,她那富有音樂天才卻含恨一生的母親也不會在逃難途中墜海而死……
但認識了她,那恨意卻不知不覺地淡了,甚至變成至親的關愛,那麼的渴望着去保護她,教導她。
說得露骨一點,馬嫣然已成了她唯一的希望。
如果她離開這個世界,至少還有個馬嫣然來陪伴馬國道的晚年,其實他身邊還有個女人,要不是那個女人,她和母親也不會遺棄在泰國的吧!那她該恨嗎?現在要恨也恨不起來了,只要她們給他帶來歡笑和安慰,就已經夠了。
他已經老了,身邊不能沒有人了。
若卉轉過臉,假裝望着窗外,心中的悲傷卻幾乎不能自仰。
麥妮卡拍了拍她的肩,轉着到廚房去了。
馬嫣然正想繼續說那不知幾世紀前的古老的“養女與養母”的故事,卻不料聽衆反應如此之起勁,頓時頗爲喪氣。
可是,只消一會兒馬嫣然就有了新念頭,“我們不要在家裡吃飯,出去野餐怎麼樣?我們只要鋪一張大的塑膠布,帶一點紙盤子,就可以在藍天白雲下用餐,多棒!”
這是個好主意,不是嗎?
若卉從前是個懂得生活情趣的人,只不過,自泰國逃來之後,她已經失去了那一份風雅。
馬嫣然提着野餐籃,一路假裝很重的樣子,又蹦又跳地逗若卉開心。
若卉究竟得的什麼病?她不知道,問麥妮卡,麥妮卡也故作神秘。不過,依馬嫣然的“高見”,若卉一定沒有病,瞧她四肢健全,五官端正,又沒有咳嗽流鼻涕,若硬要說有病,八成是心病。那份蒼白那份纖弱,不是心病是什麼?
對,心病!哼!黃梅戲《梁山伯與祝英臺》中,不是唱過“心病還要用心藥醫”嗎?哈哈!太簡單了,瞧馬嫣然來對症下藥,一顯身手。
“我講個笑話給你聽,好嗎?”她興致勃勃。
麥妮卡暗自皺眉,XXX!又來了!馬嫣然最愛講笑話,可是,每次說到一半,就光聽她一個哧哧咯咯笑,等她笑完了,還要聽她破破碎碎的把下文說得亂七八糟的,一點說故事的天才都沒有……然後爲了表示“見面三分情”,只得嘻嘻微笑兩聲,怕她不滿意,自己被那假笑笑得全身雞皮,寒毛直喊“稍息”。
“好啊!”若卉憐愛地望着她,眼神是至親至愛的包容與鼓勵。
“奇怪!”馬嫣然沒頭沒腦地冒出了一句,“我愈看你,愈覺得你很像我的姐姐。”
若卉的心裡一抽,這是什麼意思,改不是偷聽到麥妮卡跟她私下的談話了吧?
“蔓娜維,做我的姐姐好嗎?”馬嫣然一把抓住下若卉的手,牛皮糖似的。她向來興之所至,想到什麼就幫什麼,好像沒有大腦的。
若卉大吃一驚,“不…….”甩開了她的手。
“你嫌我?”馬嫣然在耍懶,鼻子一抽,果真很傷心,眼淚好像馬上就要落下來。
“不!不!
我怎麼會呢?”若卉尷尬的不知該怎麼辦纔好,求助地看着麥妮卡。
“好,既然你不嫌棄我,我就喊你姐姐羅!”馬嫣然雀躍着,大聲朝若卉耳邊喊。
若卉怔了怔,眼淚撲簌簌地淌了下來,雖然她登時回過神,用手背掩飾着,可是還是已經晚了。
“你在哭?”馬嫣然被嚇壞了,“不要哭嘛!不要哭嘛!是不是不喜歡我?”
那又嬌又柔的聲音衝進了若卉的心底,反而使她哭了出來,那哭聲很低,卻心碎般的撼人。
“我不敢叫你姐姐了,對不起!”馬嫣然像犯了錯的孩子,滿臉愧色,瑟縮着平日張牙舞爪的長手長腳,偷偷地瞧着若卉。
若卉才一開口,“妹妹——”就哭倒在馬嫣然的肩上,不能成聲。
這麼多天來,她一直想喊不敢喊的聲音,現在喊了出來,終於喊了出來。
爲什麼?爲什麼?
馬嫣然真不知道蔓娜維怎麼會在剎那間失常的,但也只有輕輕摟着她,拍着她,笨拙的找些話語來安慰她。
麥妮卡靜悄悄地離開了她們,假裝在附近散步。
到了這時,她只能祈禱若卉不要開口。
——不要開口說那將令她終生後悔的事。
若卉還算堅強,她只用了很少的時間,就有效地控制了自己的失態。
“你爲什麼要哭?”馬嫣然很小聲地問,很是不能理解,她突然會這麼失態地哭了。
若卉搖搖頭。
“爲什麼?”馬嫣然還是不死心的問道。
“不要問,好嗎?”若卉硬嚥着抹着淚。
馬嫣然還是個孩子,她現在正是青春時期的憤怒期,一不小心,她會傷害了這個親親熱熱,情不自禁喊她姐姐的女孩。
而且,上一代的恩怨,就讓它們隨着歲月的消失而消失吧!你看,我們的若卉是多麼的善良,可是好人不長命啊!
馬嫣然的活潑天真,不適合背沉重的包袱。
“把籃子放下,陪我走走,好嗎?”若卉擦乾了眼淚,她在強顏歡笑,不是嗎?
馬嫣然不敢逼她,乖乖地握住了若卉伸來的手,兩人手牽着手,慢慢地走下懸崖。
馬嫣然覺得自己開始變了。
不知道爲什麼變了。很奇怪哪!從前,她不是這樣柔順的,隨便就聽一個認識才幾天的人的話,但在若卉面前,她愈來愈受到她的薰陶,而且,蔓娜維高興,她也跟着高興,如果蔓娜維憂鬱,她也會跟着悶悶不樂…….
彷彿蔓娜維已經變成了她生活的全部重心了。
不過,挺討厭的是那個叫麥妮卡的傢伙,老是防着她跟蔓娜維走得太親近。真是笑話哦!她難道會把若卉給吃了嗎?馬嫣然頗是忿忿不平。
晚飯後,馬嫣然洗過了澡,換上一件雪紡紗的長裙。
蔓娜維人真好,老把新衣裳借給她穿。
雖然她喜歡自由打扮,穿她自以爲美的那些衣服,可是,蔓娜維的衣服,讓她不由不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