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晉江原創發表,千金記,五度言情
儘管仁德王妃有一千個不放心,不過,眼瞅着仁德親王就要翻臉的模樣,仁德王妃也不敢有二話,只得吩咐丫環們精心服侍女兒罷了。
仁德親王府把個病得半死不活的芸縣君送到秦家,秦家也不能拒收。
只是,芸縣君先時還只是高熱,請了御醫,高熱卻依舊不退,非但如此,當天下午,芸縣君臉上還出現了一個個紅色的小疹子。那御醫望聞問切後,嘆道,“縣君這是出痘兒了。”一般人出痘兒都在少時,成人出痘兒的比較少,故此便有幾分兇險。
穆芸身邊兒的朱嬤嬤忙問,“請問太醫,縣君的痘出的可還順?”
太醫微微點頭,“倒還順,不過也要好生看護。我這就開方子。”
朱嬤嬤便請太醫到外間兒開方,一時待太醫開好方子,朱嬤嬤親自送太醫出去,望着太醫遠去,朱嬤嬤輕輕的嘆了口氣。縣君病到這般,秦崢猶是不露一面,無情無義至此,還能指望秦傢什麼呢?
穆芸病了,秦家也不是沒反應,只是秦家的反應不在穆芸身上罷了。
都知道痘診傳人,穆芸出身親王府,還有縣君的身份,怎麼着也不能把穆芸送到外頭去,於是秦老太太一合計,乾脆帶着孫男弟女的去了城外的溫泉莊子。她這把年紀,早該享享清福,家裡這些事兒,她也不樂意管了。
穆芸發了疹子,原本只是小事一樁,皆因秦家請的是御醫,結果,這事兒就給宮裡知道了。
戚貴妃先跟三位長公主說了,道,“那御醫也是一片赤誠忠心,太后娘娘鳳體不適,因前頭幾日縣君逗留慈寧宮,御醫也是擔心宮內不潔,遂回稟於我。我素來無甚主見,擔心太后娘娘,又不敢將此事回稟太后娘娘知曉,不然老人家一着急,於病情無益。皇后娘娘日夜守侯在陛下身畔,我想着,先跟長公主們商量一二。”
景惠長公主素來當仁不讓,道,“太后娘娘的脾氣,誰敢瞞着她去?如今不要說太后娘娘,就是咱們幾個,也不是沒有跟芸丫頭接觸過,景賢皇姐少時是出過痘兒的不怕,我可沒出過那東西,也不知現在是怎麼着了?昨日還嫌我說她,若不是她這般沒個輕重,怎麼會連累到太后娘娘?”
景淑長公主皺眉道,“現在說這個有什麼用,還是想個法子的好。”
景惠長公主道,“這能有什麼法子?宮裡的規矩,自來傳人的病都要隔離,若平日還好,如今陛下病了,宮裡亂糟糟的。戚貴妃是一片好心,擔憂母后知道實情後心裡不好過,只是,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瞞着,不然,真出了大事,咱們誰擔得起呢?”說着,景惠長公主看了一眼在座諸人。
別看景惠長公主素有刻薄名聲,在帝都宗室人緣兒也不咋地,不過,她說的話的確是字字在理。方太后是死是活都沒關係,但,方太后如何死如何活,這關係就很大了。
譬如,穆芸出了痘疹,這本身是有一定傳染性的病。如果真傳染給方太后,若事前明知有這種可能,而沒有跟上頭回稟,萬一方太后有個好歹,她們也得跟着吃掛落。
誰願意擔此干係?
景惠長公主這樣一說,幾人立刻統一戰線。
方太后聽說穆芸正在出痘,心裡也慌了片刻,問,“芸丫頭可還要緊?”不僅疼小兒子,連小兒子家的孫子孫女,方太后一樣有感情。何況,穆芸的確挺合她老人家的心意。
景惠長公主一臉晦氣,“若不是她出了痘兒,咱們還不知道呢?有御醫瞧着,不會有什麼事的。當今之要,是母后娘娘的鳳體。說句實在話,誰知道那丫頭有沒有將這病傳到別處兒去?她可是在母后身邊服侍了好些天的。依兒臣的意思,不如宣太醫來給母后請脈。這個時候,母后的安危最要緊。”
不論任何時候,尤其是在方太后眼中,自己的安危都很要緊。
這個年紀的老人,富貴雙全,尤其怕死。
宣來的太醫不僅是給方太后診脈,連帶着幾位長公主、戚貴妃等都一一診脈,並未有什麼痘疹的端倪,不過,太醫爲求保險道,“太后娘娘、長公主殿下先喝幾日臣開的預防的湯藥,若七日內並無不豫,則鳳體無礙。”
事關性命安危,方太后倒是很聽御醫的話,戚貴妃問,“飲食可有什麼忌諱?”
“忌葷腥、忌辛辣生冷,這七日請娘娘們勿必好生調養。一會兒微臣再開些預防的湯藥給宮女內侍服用,七日內,宮人內侍勿要他處走動方好。”
爲小命着想,方太后自然一一應下,又有些不放心,“哀家這一病,皇帝那邊沒個照顧的人,可如何是好?”
聽了方太后這話,景惠長公主險些譏笑出聲,她帕子一掩脣,清聲脆語道,“是啊,先時兒臣也是擔心皇兄來着。好在有皇后娘娘在陛下身畔日夜服侍,皇后娘娘素來妥當,母后安心就是。”
方太后不放心也得放心了。
至此,宋嘉言徹底耳根清靜了。
方太后在後宮老實的預防痘疹,內閣在忙於國事,連帶仁德親王因痘疹之事,一時半會兒的也進不了宮。在這前所未有的安靜祥和中,宋嘉言召見了太醫正。
“陛下已經昏迷七日了。”望着太醫正的老臉,宋嘉言問,“陛下何時會醒來?”
太醫正戰戰兢兢,“娘娘,陛下自有天佑……”
“若指望着天佑,還要你們有什麼用?”宋嘉言聲音冰冷,“自打陛下發病初起,我便一直在陛下身邊,這幾天,陛下的病絲毫不見好轉。好在,也沒有變得更差。”
“我看了太醫正在太醫署的記錄,你家世代爲醫,入太醫院已經有三代人了。你以金針見長,青出於藍,比父祖都有出息,掌太醫院。我願意相信,太醫正醫術了得。需要什麼,不論是東西還是人,你都可以提。七天之內,讓陛下清醒。”宋嘉言道,“自古至今,史書從未有給大夫立傳的先例,你讓陛下清醒,我會命史官爲你著書立說,將來,你會在東穆正史中佔得一席之地。”
“這樣的榮耀,前所未有。”宋嘉言未忽略太醫正臉上的一抹動容之色,沉聲道,“好了,準備爲陛下診脈吧。”
這年頭兒,人們愛名聲甚於自己的性命。
官員們宦海沉浮一輩子,爲的不過是青史留名。
太醫也是人。
宋嘉言一直安安靜靜的在昭德殿侍疾,也沒見她如何威風八面、霸氣天成,結果,內閣安生了,後宮也安生了,亂糟糟的局面就這麼安靜了下來。
此刻,只要是眼尖心明的人,縱使不明白這裡面的門道兒,只看如今帝都形勢,也得道一聲中宮手段非凡。沒的說,內閣從宋嘉言手裡拿到代理國政之權,哪怕彭老相爺,對宋嘉言就得敬畏着些。慈寧宮方太后倒是身份最貴,卻因病被困慈寧宮。此時,這後宮,自然是宋嘉言說了算的。
宋嘉言喚了袁忠過來,問,“監察司的事,大總管知道多少?”
袁忠心下一跳,他跟在昭文帝身邊幾十年,也算是閱人無數,有些見識。自來響鼓不用重錘,方太后挾太后之尊尚不及宋嘉言翻雲覆雨的本事,何況宋嘉言又有九皇子這張王牌,這些天,袁忠也一直在向宋嘉言靠攏,他恭謹的稟道,“監察司的事情,老奴知道的不多。倒是監察司大頭領林隨林大人,老奴僥倖見過幾面。”
宋嘉言道,“現在就出宮,去跟林隨說,我請他入宮一見。”
聞此語,袁忠頓時心驚肉跳,監察司可是昭文帝的特務機構,昭文帝雖說昏迷,畢竟還沒嚥氣。這時候對監察司伸手,萬一昭文帝醒來,後面的事可就不好說了。袁忠小心翼翼的勸道,“娘娘,您看是不是等一等,依老奴說,陛下洪福齊天,定能轉危爲安的。”
“我自有主張。”
袁忠不敢多說,連忙領命,帶着兩個心腹內侍悄然離宮。
林隨的府第就在朱雀大街,其實,這也算不得林隨的府第,這是監察司的總部所在,林隨吃住都在監察司。
若尋常人來,不一定能見得到林隨。不過,尋常人也不大敢來,無他,特務機構的名聲……已經註定了要敬而遠之。而且,林隨的身份,也要避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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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中的大總管突然來訪,林隨皺眉思量片刻,命人請袁忠到了書房。
饒是袁忠見林隨次數不多,每次見此人都禁不住心下生涼。倒不是林隨生的如何可怖,就是一種感覺吧,袁忠不是很樂意跟林隨打交道。
林隨道,“大總管無事不登三寶殿,想來定有要事?”他與袁忠不熟,這種情勢下,自然也不用寒暄什麼。
袁忠道,“皇后娘娘想請林大人入宮一見?”
林隨沉默半晌,問,“陛下龍體如何?”
百官心裡百爪撓心都不敢問的事,林隨就這樣簡簡單單的問出來了。袁忠沒回答,林隨點頭,“現在嗎?”
袁忠道,“現在最好。”
林隨瞅一眼外頭的青天白日,換了三品官的官服,便隨袁忠一道去了宮裡。
中宮傳喚監察司大頭領進宮,這事,讓內閣心裡頗多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