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晉江原創發表
秦崢於國子監異常刻苦用功,他與杜君,在整個國子監都是出了名的好學之人。
先不論資質,只要是用功的學生,一般都極招師長戴見。何況,二人資質都不差,尤其秦崢更好一些,又有這樣的出身,其祖父在正一品大學士與正二品禮部尚書之位上致仕,如今還有秦氏女在宮爲妃。秦崢又如此上進,自然得到許多人的嘉許。
倒是秦崢不驕不躁,愈發沉穩。
秦老尚書對孫子愈發滿意,還讚了孫子幾句,秦崢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便將吳家兄弟的事與祖父說了,“他們自江南而來,一文一武,就爲了準備明年的春闈。兄弟二人皆有才幹,明年金榜題名並非難事。他們也只比孫兒年長兩歲而已。”而且,吳家兄弟生長環境肯定是比不上秦家的,不然,也不能淪落到去給老梅庵做守林人。
秦老尚書道,“若是他們有不便之處,邀他們到家中來小住,亦是無妨。年輕人偶有不湊手,咱們幫襯一把不算什麼。”
秦崢搖搖頭,“我看他們做守林人頗有些自得其樂的意思,並非會輕易接受饋贈的性子。”
秦老尚書微微一笑,“若脾性合適,交個朋友方好。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其實不必去爭個文章長短,若有緣份,是後同朝爲官,互爲倚仗纔好。”他這把年紀,身上的銳氣早消磨殆盡。孫子如此用功發奮,怕是受了吳家兄弟的影響。只是,少年發奮是好,切不可有嫉妒之心。人一旦嫉妒,心就窄了。心窄的人,做不了大事。
秦崢笑,“我也是這樣想的。原本我打算秋闈後,不論中不中舉都出去遊歷一二,也開闊眼界。如今想着,還是等明年春闈之後,也看看他們成績如何。”
秦老尚書見孫子心中自有安排,便盡交由他自己去辦,並不插手干預。
秦崢於秋闈之中,雖未能奪得解元之位,名次卻很不錯。倒是杜君,沒有上次的好運氣,落榜了。杜君於國子監唸了一年書,結交了幾個志同道合的同窗,又有欣賞他的翰林師父指點於他,心胸開闊許多。他本就是想入場一試,並沒有多大把握。如今看到自己落榜,並不放在心上,反是去給秦崢道喜。
秦崢臉上只是微露喜色,謙道,“僥倖而已。倒是阿君,明年我想出外遊歷些許時日,要不要一道去?”杜君並不是個需要安慰的人,秦崢另有提議。
杜君已非昔日犟種一樣的少年,笑道,“好啊,你別嫌我拖後腿就成。”就應了秦崢。到了國子監,開闊的不只是視野心胸,於人情世故,杜君也有長進。
秦崢挽着杜君的手,“一會兒咱們一道去給宋大叔請安。”
杜君點點頭。
秦崢與杜君一道前往宋家,宋榮並沒有關注秋闈的事,他一個戶部侍郎,天天有忙不完的差使。若是春闈,他還可能會留意一些。如今看到秦崢杜君一併前來,二人皆是形容恭謹,宋榮問,“考的如何?”
杜君從容道,“我落榜了,秦兄排名第四十八位。”
宋榮點點頭,道,“意料之中。”倒是秦崢,小小年紀就不以物喜了,看這一臉沉穩恭謹,比以往要有幾分看頭了。
秦崢深深一揖,“都是叔父這一年指導於我,小侄方有今日。”
“是你自己用功。”宋榮並不居功,問,“你們有什麼打算。”
秦崢道,“小侄如今的文章,叔父說明年春闈在兩可之間。小侄打算空出明年春闈,待春闈過後與阿君一併出去遊歷,也增長些眼力見識。”秦崢就是這樣穩重的人,有把握,他方會出手。何況,若明年勉力一試,哪怕榜上題名,名次也絕不會太好。春闈不比秋闈,名次太重要了。
宋榮微微點頭,“這很好。”少年人,出去走走,開闊的不只是眼界,還有心胸。似杜君,在國子監一年,也頗有長進,起碼已經很少見先時悶不吭聲的犟種樣子了。
接着,宋榮沒再多問,便讓杜君進去瞧一瞧杜月娘,打發秦崢回家了。秦崢名次不差,秦家肯定也要慶祝的。
秦崢去年一舉奪得案首之位,今年雖不是解元,但,在舉人中居四十八名,這個名次,相對於秦崢十五歲的年紀,絕對稱得上少年才子之名了。
秦老太太歡喜萬分,笑,“青出於藍了,你祖父,三十歲才中了舉人。”對比之下,孫子實在夠出息了。
秦老尚書拈鬚而笑,亦是欣慰萬分。青出於藍什麼的,恐怕是天下父母之望了。
秦崢秋闈剛過沒多久,宋嘉讓與李睿的商隊就回了帝都,聽說秦崢中了舉人,自然要上門賀他一賀。秦老尚書見這許多小輩上門,心裡也高興,命人拿了自己珍藏的好酒過去給他們喝。
宋嘉讓不禁說起少時一道去太白樓吃酒,醉了回家捱揍的事。
其實,宋嘉讓與宋嘉言兄妹兩個有些相像,都是個熱鬧脾氣,喜好呼朋喚友,當然,宋嘉讓朋友也多。這次到秦家來,宋嘉讓就叫着李睿,還把表弟李行遠喚來一道,連帶着宋嘉諾,也不必去上學,且停課一日,沒啥大不了。再有杜君,都被宋嘉讓叫來了。
一羣男孩子鬧哄哄的,李行遠笑,“以往我也覺着姨丈和氣,後來,我跟嘉誡、大表哥一道睡覺,不留神把牀鬧塌了,給姨丈拿板子打腫了屁股,才曉得他的厲害。”說的輕巧,不留神就能把牀鬧塌。當時宋榮便諷刺他們,“你們若是留神,府裡這房子還得小心一二呢。”
宋嘉讓持杯而笑,“原本,我也覺着老爹嚴厲,不過,再嚴厲也比不上秦三伯哪。那次我們在太白樓吃酒,全都醉了,就阿崢沒醉。唉喲,後來回學裡繼續唸書,我坐阿崢後面,看他帶傷唸書,死要面子硬挺,屁股底下不知掂個墊子,一上午的書念下來就汗溼了衣背,我的天,那會兒可是入秋了,也不知被揍成什麼可憐模樣。”
秦崢咂口酒,夾了一粒花生米,笑,“能什麼樣?我又不似你,自稱鐵臀,最不怕打的。”
不料宋嘉讓還有這個外號,諸人一聽,紛紛大笑起來。
秦嶸與宋嘉諾就趁機偷酒吃,宋嘉讓說他們,“屁大點兒年紀,又喝醉,回家還是我捱罵。”
宋嘉諾壞笑,“要不是大哥在,哪裡敢喝呢。”言下之意,大哥就是用來做擋箭牌的麼。秦嶸也說,“是祖父拿來的酒,醉了又不怪咱們。”
宋嘉讓一人敲下腦門兒,他力道頗大,敲的兩個小的哇哇怪叫起來。宋嘉讓纔不理會他們,說起他與李睿在西蠻國,與西蠻人拼酒喝的事兒。
李睿笑,“阿讓海量,可是幫了我不少的忙。”
“其實那邊人比咱們東穆國的人心思簡單,也好說話。他們那邊人摔跤厲害,下盤功夫超穩,男人天天喝酒吃肉,比咱們這邊人壯實。”宋嘉讓嘿嘿笑幾聲,“尤其那邊的女人,那叫一個豐碩。”
秦崢打趣,“我們阿讓這樣英俊,怎麼沒給西蠻女人招了女婿?”
“你怎麼知道沒有?與我們常做生意的一個部落族長,有個閨女,今年才十三。誒,那西蠻女人熟的早,十三就已經是腰是腰屁股是屁股了,還有那胸脯,鼓的高高的。”男人說起話來,向來葷素不忌,李睿眉飛色舞地,“那族長一直拉着阿讓說,他有多大的草原,有多少頭羊,多少頭牛,多少匹馬,部落裡有多少男人多少女人。開始,我們還不明白呢,後來那族長說到他家閨女,我們才明白這是要把閨女許給阿讓。把咱們阿讓都給嚇結巴了,那族長還一徑說着,娶他家閨女,他就陪送女兒一千頭羊,一千匹馬,還給他們人手草地過日子。阿讓聽到這兒,險沒嚇尿了。”
宋嘉讓捶了李睿一拳,笑罵,“滾!沒有的事兒!”
幾人已是笑的前仰後合。
秦家這頓飯吃的熱鬧,男孩子們的笑聲一直遠遠傳到秦崢院外頭去。到走的時候,都有幾分醉了,秦崢素來妥帖。李睿出門向來是坐車,不必擔心他。倒是李行遠、宋家兄弟、以及杜君都是騎馬,秦崢不放心他們醉後騎馬,安排了自家馬車下人送他們回家纔算周全。
秦崢酒量極好,這次喝的也有些上頭。
秦老尚書聽說孩子們都走了,笑對孫子道,“你也去好生歇歇吧。”
秦崢行一禮,方退下了。
宋嘉諾與兄長坐在車裡,眯着小醉眼兒問兄長,“哥,真有西蠻女人看上你了啊?”被宋嘉讓兩巴掌鎮壓了。
宋嘉諾滿心不服氣,翹着小嘴兒,“就問問。”
“問個屁,你聽小李子滿嘴胡沁,沒有的事兒。”宋嘉讓是死都不會承認的,他雖然已經長大,且自以爲是個男子漢了,實際上現在還是小處男。宋榮對兒子們在這方面教育向來嚴厲,連家裡的丫環都不許他們不問自取,宋嘉讓又是個大大咧咧的,還沒這方面心思。
宋嘉諾神秘兮兮的跟哥哥說,“哥,我聽說外祖母給你相了好幾家的閨女呢。”
宋嘉讓也知自己親事就在這幾年,不耐煩地,“晚幾年成親也沒啥。”
“太太、祖母也在給表叔相看媳婦了。”
宋嘉讓道,“也不知表叔那宅子裝修的怎麼樣了,怎麼着也得等宅子裝修好才能娶親。”辛竹笙眼瞅着就是娶親的年紀,宋榮是個厚道人,給他們在外城置了一處四進的宅子。同樣的價錢,於外城買個四進宅子沒問題,內城估計只夠個兩進的院子。
這些年,宋榮細細觀量辛竹笙的品性,恐怕日後並不是有大出息之人,還是將宅子買在外城實惠些。而且,辛家無甚家資,除了宅院,日後辛家兄妹一娶一嫁,還有一份家業,都是宋榮出錢置辦。宋榮自己還有四個兒女,再怎麼親,表弟表妹也要往後靠了。
若非宋榮在官場上爬的快,這些年已經小有積蓄,恐怕他都難以支撐。
不過,做到這個地步,宋榮也覺着仁至義盡,對得起九泉之下的舅舅了。
宋榮傍晚回府就知道了兄弟兩個去秦家吃酒,吃得半醉回家,各在房中挺屍的消息。念及孩子們都大了,待兒子們醒後,宋榮只罵了一頓,就沒動手。
兄弟兩個乖乖認錯反省,見已過關,相視一笑,暗暗慶幸。
宋嘉讓私下問,“爹,什麼時候接妹妹回家啊?”
宋榮道,“不急。”
“一個女孩子,不好總在尼姑庵住着的。”宋嘉讓想到妹妹想吃個肉,都要跑老遠跑到吳家兄弟的小屋去吃時,就有些心疼。再者,妹妹年紀漸漸大了,總不能再像個小女孩兒似的,沒個男女大防,雖然老梅庵少有人去,且吳家兄弟也不似會多嘴的人。若給個有心人瞧見什麼的,總歸不大好。
宋榮依舊老神在在,道,“我心裡有數。”至如今,四皇子的親事都未定下,眼瞅着四皇子轉年就十五了。自己閨女,明年十三,皇家娶親,向來是十二三就開始給兒孫相看。自家家底兒薄,宋榮也從不會做白日夢的覺着自己女兒有資格去配皇子。但是,待四皇子親事確定,再接女兒出來,比較妥當。
明年宋嘉言十三,二皇子府上的事兒冷了兩年,也差不多了。而且,閨女十三歲回家,出去各家走動走動,過了十四,展眼就是十五及笄的年紀。十五歲定好親事,過兩年出嫁,正好嫁妝什麼的也能齊備。宋榮心中早有盤算。
見老爹不說話,宋嘉讓道,“明年吳家兄弟就要春闈了,待吳家兄弟春闈高中,就沒人給丫頭做肉吃了。她哪裡過得了吃素的日子啊。”
宋榮不以爲然,“吃素又不會死人,世上就沒有過不了的日子。”
宋嘉讓噎死。在老爹眼中,除死無大事。
宋榮瞅兒子一眼,道,“玩兒這兩年,你也差不多夠了。明年十六,還打算跟着商隊出去混麼?”
宋嘉讓道,“不是跟父親說過麼,就兩年,我也很有信用的。”
“老實着些,我給你請的武進士明年初就能來家,你好生跟他學,先考個武舉人出來。”對兒子的回答,宋榮稍稍滿意,道,“親事上,明年也差不多定下來吧。”
宋嘉讓眼睛瞪得老大,不大情願地,“不能再等兩年麼。”
宋榮微微驚訝,咳一聲,問兒子,“有沒有那個?”
“哪個啊?”宋嘉讓沒明白。
宋榮招招手,叫兒子上前。宋嘉讓對父親頗有些懼意,只得上前,宋榮伸手指了指兒子胯\下,低聲問,“你馬上就十六了,那裡沒反應麼?”
宋嘉讓臉都紅了,低聲,不滿地,“老爹——”
宋榮一望就知,一雙狐狸眼彎起來,笑問,“出門這麼久,有沒有女人,嗯?”
宋嘉讓沒吭氣,宋榮不想長子素來豪氣,於這種事上,還有些小小的少年心,遂笑道,“先訂下來,如果你想晚些成親,略擱幾年也無妨。男人年紀大些,才更有責任感。還是老規矩,家裡的丫環,你不準碰。”
宋嘉讓含糊的“嗯”了一聲,跟老爹談這種話題,還是很囧的好不好。把個純情少年宋嘉讓囧的都忘了問問老爹,給他說的媳婦到底漂不漂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