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後退了一步,刻意與丈夫拉開距離,佟未頗鄙夷地看着容許,“我倒心心念念人家是我的相公,可人家卻騙我誆我,哪裡把妻子當妻子了。”語畢,眼淚卻撲簌簌落下。
容許卻靜靜地看着她,極淡定地問:“我幾時騙你了?”
佟未恨恨地瞪他,抽噎一聲後怒問:“難道你娘信口雌黃誣陷自己的兒子麼,而你先前又怎麼對我保證的?”本以爲丈夫會好言來解釋來拍哄,卻不料容許也同樣瞪着自己,用他從沒有對自己做過的嚴厲神色,不過對視須臾,佟未的氣焰就滅了泰半。
傷心膽怯之餘,她索性放開嗓子哭起來,抽抽搭搭地埋怨容許,“明明是你不對,做什麼這樣兇瞪我?”越哭越傷心,氣極之下扯了一幅胡白舞的畫像摜在地上,“都是她,什麼都是她……”
說着要用腳去踩,終被丈夫一把拽住,她蠻橫地瞪回去:“你心疼了?不過是一幅畫。”
容許卻嚴肅地看着她,往日寵溺的眼神蕩然無存,“因爲我母親一句話,你就選擇相信是我在騙你,而不是其中有什麼誤會?”
佟未僅剩的一半氣焰被滅得乾乾淨淨,甚可憐地反問:“既然你是來找我解釋的,做什麼那麼兇?那麼兇……”說着伏到容許的胸前大哭,“她和你的關係總是那麼曖昧,樹欲靜而風不止,我以爲什麼也沒有的時候,你娘卻說這樣的話……我該怎麼辦?我該相信誰?”
“樹欲靜而風不止?”容許重複了佟未一句話,扯開笑顏,拍拍她的腦袋道,“你哭鬧的時候也不忘文縐縐來一句?”
佟未照他胸前一捶,鼓着臉罵他:“憑什麼欺負人?”
容許卻抓了她的手嗔道:“怎麼動不動就打人?好好聽我說!”
佟未哪裡是他的對手,被他這一捉便絲毫掙脫不得,只能含淚緊緊盯着容許的眼睛,她要從丈夫的眼睛裡看出他是不是撒謊。
“你聽我說,我沒有過多的話能解釋,這件事對我而言也是一團迷,我能說的還是之前那一句,除了父親安排我對她的照顧和關心,我和四姨娘什麼事都沒發生過,更莫提男女之事。”容許說得嚴肅,眼睛裡映着妻子哭得梨花帶雨的俏臉兒,可他恨不得能把佟未裝到心裡去,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給她看。
佟未卻斜斜地看着他,還是滿臉不肯相信的樣子,更皺着眉頭自顧自道:“天知道你有沒有騙我?”
“你認定我在騙你?”容許似有些慍怒,神色都變了。
佟未不理他,別過頭繼續自顧喃喃:“你自己心裡最清楚了……四姨娘可是口口聲聲說當年你拿那種‘一見鍾情’的曖昧眼神去看她的,如今她年近三十都能引得允湛爲她神魂顛倒,恐怕只要看她一眼,是男人都把持不住。”
這丫頭竟將自己對她的“一見傾心”與當初看胡白舞的眼神相提並論,容許這回當真怒了,壓着脾氣說了個“好”便斂了衣襬往外走,只把佟未一個人留在畫影齋裡。
頭一回見丈夫真對自己生氣,佟未竟慌了,急匆匆跟出來,追在身後問:“你要走了?你要把我仍在這裡?”說着便哭了,“你說永遠不會扔下我的?可見你常騙人,都騙習慣了,你把我當孩子哄的,一直都這樣……”
妻子的啼哭揉搓着自己的心,念及對她的承諾,此刻一個小女子耍耍脾氣真的不算什麼,容許悠悠停下腳步,轉來看哭得正委屈的佟未,反問她:“究竟是誰扔下誰了?”
佟未看了他須臾,竟一屁股坐到草地上去,但不哭也不鬧,只撅着一張嘴抽抽噎噎,似要篤定再不理她的丈夫,形容兒叫人看着可憐可恨可氣可疼。
終耐不過心裡對這個寶貝的寵愛,容許走過去蹲下身子捧着她的臉問:“你從前也這樣耍賴?”
“你們真的什麼事情也沒有?更沒有……沒有那個……”佟未不答,反憋紅了臉,極認真地問容許,“你沒騙我,對不對。”
“沒騙你,我一輩子也不會騙你。”容許也平靜下來,臉上帶着暖暖地笑,“記着我的話,不要再忘記了。”
佟未凝視了他片刻,終軟軟地伏到丈夫肩頭去,“我記着,一輩子記着。”
容許徹底心軟,什麼也不想再和妻子計較,只是捏捏她的臉蛋嗔怪:“何苦叫你記着,我記着便是了。”
佟未憨憨地一笑,眼珠兒一轉,忽拉着丈夫嬌滴滴道:“有件事要告訴你,可就算是錯了的,你也不許罵我不許兇我?”
容許不理他,虎着臉道:“你先說。”
佟未嘀咕了幾聲,作出一副不以爲然的表情,“就是……就是我來這兒之前還去了一個地方。”見丈夫蹙眉,她沒膽子說下去,可想想憑什麼叫一個胡白舞左右了,便理直氣壯地大聲道:“我就是去了翩翩小築問四姨娘到底有沒有這件事情,不過她沒告訴我,我也沒追問。”
說罷偷偷擡眼去看丈夫,見他一臉嚴肅的神情,似乎不悅,便索性軟軟地膩上去,“你別生氣,我往後不去找她,要去也同你一道去。”
“聽你這麼沒頭沒腦的質問,她怎麼反應?”容許卻靜靜地問了這一句。
佟未矯情地揶揄:“你心疼了呀?”
“又渾說。”容許將妻子拉開,認真道:“我娘雖然脾氣古怪,至少尚不會隨意捏造是非,更何況這件事還與我有關係,這裡頭一重重誤會,你不想知道真相?”
佟未無賴地回答:“和我又沒關係,我爲何要知道什麼真相?”
容許氣結,舉了手佯裝要打她,卻被妻子先膩到懷裡笑:“放輕鬆,只要咱們好,管別人那麼多事做什麼?這件事本來就可有可無,既然還沒在家裡掀起風波,咱們就當什麼事兒也沒有,查它作甚?你既然說沒有這件事,那就真的沒有,往後不管什麼事,我都只信你一個人。”
冷靜下來,容許也感妻子的話有道理,其實這件事是否存在真相根本不重要,父親已過世,自己和胡白舞也沒有瓜葛,何必去查得水落石出,指不定適得其反,更鬧得家無寧日。
“依你了,我們再不提這件事。”容許說出這話,自己也鬆了口氣。妻子比自己想象得還要完美,倘若換一個女子,除非當事人面面對質,不然未必肯輕易相信丈夫。他的寶貝,果然與衆不同。
“相公……”坐在蔥茸的草地上,身上曬着秋日午後暖暖的陽光,加上心裡的大石頭不見了,此刻的佟未感覺無比愜意,懶懶地依偎着丈夫,口中喃喃,“如果世上只有我們倆該多好……”似乎又覺得不妥,絮絮地添加,“還要有我爹我娘我哥哥嫂子,還有采薇、阿神、奶孃、柳媽媽、你嫂子、楚楚、雨卉……”
“丫頭,剛得到的消息,阿神懷孕了。”容許悠悠地補上一句,打斷了妻子的囉嗦。
“真的?”佟未聞言,歡喜得幾乎要跳起來,拍着手笑道,“好好好,她果然如願了,這下她婆婆不會再對着她叨叨,她也要做孃親了。”
笑着,總覺得哪兒不對勁。繞過自己的手,眯着眼睛去看容許。果然不出所料,丈夫的笑裡透着一陣陣曖昧,叫她膩味得心裡只顫。
裝模作樣地從草地上慢慢爬起來,若無其事地要走,嘴裡則自言自語,“再議、再議!”可才轉身的當口,身體就被丈夫從後攔腰一抱,跟着就仰面倒下去,卻摔在丈夫厚實的身體上。
腰裡傳來的癢惹得她又哭又笑,於是掙扎着拍打容許,但自己的氣力尚不及丈夫的一分,早被他控在手裡動彈不得,熱熱的氣息從耳後傳過來,只怕自己即刻就要被融化。
“我們就這麼躺會兒。”容許溫存地開口,“哪怕一刻的悠閒,忘記外頭的煩惱,就我們倆靜靜地躺會兒。”
“嗯!”已服軟的佟未轉過來柔柔地應了一聲,可嘴脣卻不由自主地貼上去,在丈夫英俊的面龐上,穩穩地一啄……
這邊廂無限溫存,那一邊卻天色大變。莉園裡,雲想雲佩都趕了出來擋在大門處,雲佩更厲聲對外頭的女子道:“四姨太不要太過分了,再不收斂,別怪我們做奴婢的不把你放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