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對於采薇將遭到馮梓君怎樣對待渾然不知的佟未則心情愉悅地回到了孃家。才坐定不久,就有丫頭進來說大哥找自己到書房去。
何美琦嗔道:“都是自家人,還有什麼話要偷偷摸摸去那地方講?”
郭媛最是善解人意,笑着解圍,“四小姐還是姑娘家,大爺雖是親家舅爺,到底還是男女有別的,您兒子是不想四小姐不自在。不如讓未兒去吧,咱們這裡還是一樣說話。”
佟未這才辭了母親,獨自來到大哥的書房,進門,佟少禎便對佟未道:“鍾子騁的事情有眉目了,大概只有我們這些京城裡的井底之蛙以爲他‘死了’。”
“那是誰製造了這個謠言,甚至可以動用刑部的力量?”佟未緊張地看着長兄。
“這個人已經死了,當初我們的猜測還是有道理的。”佟少禎道。
佟未眉頭一緊,無不奇怪地問:“哥哥是說,先皇后?”
佟少禎點頭,繼續道:“這件事現在變得很奇怪,如果單單說是皇后耍的手段,似乎她不應該有膽量欺君,畢竟凌雲書院今年的考學榜單和那一折死刑判決,都會讓皇帝過目。我倒但願她有這個本事和膽量,這樣可以追究地方和刑部的責任,說他們鬧了個大烏龍,讓好端端的人‘死了’。但如果……”
佟未心情沉重,接着哥哥的話說,“如果皇后只是奉命行事。”
“對,所以這件事很奇怪,讓我無從下手。”佟少禎顯得很爲難。
佟未心裡沉沉的,難得上天垂憐讓子騁安然無恙地活着,可是他這個人卻有似乎在人世“消失”了,如此,雨卉該怎麼辦?難道她和子騁註定沒有未來?
然而佟未也似乎被註定了操心的命,此刻她最貼心的采薇正在容府裡遭受馮梓君的“審問”。
采薇被莫名其妙地帶到馮梓君面前時,穿得只不過是半舊不新平日家常的湖綠色裙衫,除了頭上幾支簪子幾朵小花和腰下墜着的香囊,便再沒有什麼照耀惹眼的飾物。
然而僅是這簡單的丫頭裝束,此刻在馮梓君的眼裡也比那濃妝豔抹的狐媚模樣更惹人厭。一陣冷嘲熱諷,將采薇貶得一無是處。
采薇是聰明人,雖然跟着小姐在容家這麼久,但與馮梓君真的沒打過什麼交道,這情形若擱在從前,自己未必能明白到底怎麼了,可眼下有些事發生了,再有這眼前的情形,反變得正常,並在意料之中。采薇知道,自己和容謀之間總要有一個了斷,不然再遠的距離也斷不了這份情。今日,未必不是一個機會。
“我知道你和我的兒媳婦姐妹情深,主僕不過是個名分地位罷了。親家夫人不也說,將來是要拿你當女兒嫁出去的嘛!”馮梓君冷着一張臉,看采薇的神情充滿了鄙夷之態,“呵!難不成你和你家小姐彼此分不開,跟着要來做她的妯娌?”
采薇垂着頭,沒有說話,她不曉得馮梓君是如何知道容謀與自己之間這謹小慎微的曖昧,可看得出來,這個老太太不喜歡自己,甚至十分厭惡。
“問你話呢,怎麼不回答?聾了還是啞了?勾引爺兒們的時候,倒一個個狐狸精一樣什麼都做得出來。”馮梓君見采薇沉默,不由得大怒。
“奴婢無話可說。”采薇擡起頭,正視馮梓君,“也不知道老夫人究竟想要奴婢說什麼。”
馮梓君眯着眼睛打量采薇,這個小妮子果然生得標誌,此刻神情嚴肅不卑不亢的模樣,若不說她是一個婢女,旁人定只當她是某家的千金小姐,一身的傲氣。
“采薇姑娘,你雖然是二奶奶的人,可如今連二奶奶也是咱們容家的兒媳婦,你自然也從此是容家人。老夫人當家作主,家裡沒有她不能管不能問的,你最好還是不要仗着自己那幾分體面,在這裡浪費老夫人的功夫。”雲佩冷言冷語地說着,不時在臉上綻出得意輕狂的笑。
采薇根本沒正眼去看雲佩,無聲的沉默,反激起了雲佩的怒氣,她恨得來對馮梓君煽風點火:“依奴婢看,這丫頭是仗着二奶奶疼她,不把您放在眼裡了。老夫人也不必問了,您在這裡大*神,她指不定在心裡笑呢!”
一旁的周紅綃連忙賠笑道:“姑娘這話就錯了,二奶奶豈是那縱容刁奴的人?采薇姑娘素來能幹乖巧,二爺也常常誇她。她又如何會不把老夫人放在眼裡。”
“紅綃啊,你倒看得通透,到底都是這一樣的出身。”馮梓君冷笑一聲,犀利的目光逼向周紅綃。
“我……哪裡看得通透?”周紅綃悻悻地閉了嘴,畢竟自己人微言輕,怎能幫得了采薇。
“她不說不要緊,我看是她的脾氣硬還是嘴皮子硬。”馮梓君最恨人提起佟未的好,此刻便一股腦將火氣都撒在采薇身上,冷幽幽地對雲佩道,“掌嘴,打到她肯說爲止。”
“老夫人,您消消氣,這件事還是等三爺回來再說吧。”如惜看不下去,着急地上前來說,“您萬一好心辦壞事,三爺那裡也要惱的。”
“呸!”馮梓君大怒,“天下無不是的父母,我爲我兒子好,誰敢惱?你再多嘴,我連你一塊兒打。”
如惜嚇得渾身發抖,她的本意是擔心采薇吃虧後,容謀惱怒之下會遷怒自己,沒想到卻更刺激了老夫人,如果采薇因此吃更大的虧,自己豈不是罪過了?
那裡雲佩挽着袖子咬牙切齒地走上來,看着采薇好似看着什麼大仇一樣。
采薇看她一眼仍舊是報以不屑地冷笑,毫不畏懼。繼而轉來對馮梓君道:“老夫人您不要生氣,氣壞了身子划不來。您口口聲聲地說我勾引三爺,如果這就是要您惱怒的原因,那麼我消失在容家纔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不過我要說清楚,第一,我沒有勾引你的兒子,第二,這裡是京城的容宅,您是容家的長輩不錯,但如今的女主人是我家小姐您的兒媳。我的確是一個丫頭一個奴婢,但我不是您的人,您不僅沒有資格問我話,更沒有資格叫人打我。您既然看着我不順眼,我離開便是,這樣對於您的兒子也是最好的結果,我不在容府,就沒有人會勾引您的兒子了。”說罷,福了福身子,旋即轉身就朝門外走。
“放肆。”馮梓君氣得瘋魔,指着雲佩吼道,“不許讓她走,我今天要問個清楚,誰教她的規矩這樣對我說話。她以爲她是誰,也敢學她主子對我甩臉子?這個家誰做主?我今日就要讓全家知道究竟誰做主。把她給我捉住,把府裡所有人叫來,請家法,我要做規矩!”
“老夫人息怒……”
“您彆氣壞了身子……”
采薇的腳還沒有邁出廳堂的門檻,耳朵裡就充斥着這些嘰嘰喳喳的話,來不及想太多,身子就被人扭打着抓起來,胳膊被拽得很疼,可是腦子裡一片空白,不曉得接下去會發生什麼。
容府裡幾乎鬧翻天,佟宅這裡佟未卻正和大哥商量,是否能讓雨卉和子騁先見一面。佟少禎便問她,如果兩個年輕人做了衝動事,結局誰來收場。
佟未不解。
佟少禎道:“如果容小姐不見了,皇室要人,你們要怎麼辦?”
“會嗎?”佟未心中一緊,會嗎?她問自己,可當真不敢確定答案。
離開哥哥的書房,喊小丫頭請雨卉去自己的屋子,姑嫂二人坐下挽着手,佟未問雨卉:“想不想見子騁?”
容雨卉怔怔地看着嫂子,半晌才道:“如果會害他,我不要見。嫂子,你不要心疼我,我能忍,如果我連這一段日子都忍不下去,我怎麼對得起子騁爲了我放棄前程?”
“雨卉……”佟未心內糾結,喚了雨卉的名字許久,卻始終沒能說出後面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