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許哭笑不得,捏了她的臉頰,“胡說是吧,我真要生氣了。”
“你還生氣呢,也不想想我。”佟未面有難色,膩到他身上嘟囔,“我的手壞了,穆穆的眼睛看不見了,你想過你的家人會怎麼想這一切嗎?你也不在,還不得我一個人應付。我多不容易……”
“丫頭,我擔心的便是這個,可我也明白,你不會叫我失望。”
佟未長長地一嘆,“但願如此。”
於是容許當夜便離開了金陵,而佟未則於翌日出發往杭城去,路上采薇亦問:“二爺不在的話,老太太會不會刁難我們?畢竟是在杭城啊。”
佟未煞有架勢地答:“總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畢竟是我婆婆啊,我不會不敬的,可若她存心刁難欺負我,我也不會像大嫂那樣懦弱。我亦是爹孃生的,做什麼叫她欺負?”
采薇懨懨地,很憂慮地嘀咕:“我真的很擔心。”
佟未深知她在憂慮什麼,只是事情沒到眼前,擔心害怕都沒有用,如果她與容謀感情堅定,即便有十個馮梓君,也不能攔住,幸福與否,還是在他們倆自己的手上。如今佟未擔心的只有女兒,她不曉得要如何改變容家人對於這件事的看法,或說不是改變,而是要他們能與自己和丈夫有相同的價值觀,希望不要過分地同情和可憐穆穆,那樣只會讓孩子過得不好。就只這一件事,其他的,佟未都不怕。
然而佟未尚沒來得及與雲峰碰面,同在這一天,杭城這邊容府裡卻出了大事,一大清早府中上上下下都被鬧醒,裡裡外外一陣忙亂,一直到正午時分,仍沒能找到孫小姐容楚楚的身影。
有人擔心會不會是楚楚落到府裡的湖泊或井裡,不說還好,一說更讓孟筱悅害怕,險些昏死過去。容謀無奈,只能派人下湖下井去摸,不敢放過任何一種可能。
“連個孩子都看不住。”馮梓君得知孫女失蹤後,氣得摔了手裡的藥碗,指着周紅綃道,“叫她給我去找,找不到孩子,就死在外頭罷。”
這一日,容家上下一個不偷閒地將整座容府和杭城大街小巷翻了個遍,都不及找到容楚楚的影蹤,孟筱悅哭暈了幾次,身體越發不濟。
到了晚上,衆人圍在莉園裡不散,個個眉頭緊蹙,不知如何是好。
初蔓抱着初菊的胳膊嗚咽:“孫小姐要是真叫人伢子摟走了,可怎麼辦?”幾個老媽媽忙擰她的嘴叫吐唾沫,個個合十唸佛,都說:童言無忌。
容謀被攪得心煩,囑咐衆人好生照顧大嫂,便帶了下人出去,欲找幾位朋友一起幫忙找孩子。
於是大家進屋來安撫孟筱悅,雨卉紅着眼睛說:“湖裡、井裡都沒有,起碼說明孩子還在,嫂嫂不要先自己垮了,我們還要找孩子。”
孟筱悅依然淚如雨下,若沒了楚楚,她當真生無可戀。
“幸而我們容家在杭城是有身份的,要找個人還不難,我想那人販子也不敢隨便妄打我們容家的主意。大奶奶就寬寬心,振作一些,也好想想孩子會去哪裡。”如惜在一旁如是勸慰,一邊遞上來一碗茶,又道,“若說這江湖上的人,三爺認識的還真不少,什麼鏢局、武館的,他多少有都些交情,大奶奶放心,三爺一定有法子把孫小姐找回來。”
孟筱悅卻不接茶碗,只管愣愣地盯着如惜看。
如惜慌了,怯怯地問雨卉:“四小姐,我說錯什麼了嗎?”
“沒……沒有啊!”雨卉似乎言不由衷,一個激靈回神來,衝着如惜和紅綃道,“娘和如惜先走,今晚我照顧大嫂,之後我們再輪着罷,何況老太太那裡也不能缺人。”
“是啊,我們都擁在這裡,老夫人那邊一定不高興了。”周紅綃懨懨地一嘆,挽瞭如惜,“隨我去正院瞧瞧,這是怎麼了,事兒一件跟着一件。”
雨卉不言,送走母親和如惜,又打發初蔓初菊去備洗漱的熱水,方合上門來緊張地跑回孟氏身邊,低聲問:“大嫂,楚楚不會是跑出去找那個什麼趙局主了吧。”
孟氏大驚,臉兒唬得煞白,激動地握着雨卉,手上的力道幾乎要將她的十指捏碎,“卉兒你莫要亂想,我和趙局主什麼事都沒有。”
“大嫂,你想什麼呢?我怎麼會那樣想,但是楚楚這孩子一直唸叨什麼趙伯伯,這不假。”雨卉吃痛,掙脫開孟氏的束縛,說道,“我也是怕人多口雜,所以方纔不敢說,但是大嫂你不能不想啊,我們總要把孩子找回來纔好。”
孟筱悅猛地搖頭:“我腦子裡好亂,一點頭緒也沒有,如果這孩子是去找趙局主,她又怎麼能知道該往哪兒去找,這孩子、這孩子實在太不懂事了。”
看着大嫂這般模樣,雨卉無言了,心裡頭隱隱存在的不安也益發明顯起來,忽而起了一個念頭,拉了孟氏道:“楚楚最後一次見到那個人,是在金陵,不如我們一路往那裡去找,也許能找到。孩子才走一天,也走不遠。”
孟氏已經糊塗了,反叫雨卉說什麼便是什麼,她哪裡知道雨卉心裡的另一個謀算,那地方可有她想見的人。
雨卉似乎真急了,說了便要做,喊來初蔓幫孟筱悅收拾東西,自己回房去打了個簡單的包袱,便叫家人套了馬車姑嫂二人要往金陵一路去找。
周紅綃得知消息攔也攔不住,哭道:“大黑夜的,你們再走丟了怎麼好,要去也明兒一早再走吧,等你三哥回來再說啊。”
“不行啊,過一夜楚楚或許就走得更遠了,我們都是大人了丟不掉,你跟三哥說一聲便好。”雨卉這般安撫了母親,便催促上路,趕着城門關上前出了杭城。
上了路孟筱悅纔回過神來,問雨卉:“黑燈瞎火的,我們也看不見孩子啊。若喊叫,指不定要招來壞人。”
雨卉正不知如何解釋,只聽馬車後面傳來隆隆馬蹄聲,似乎有很多人正在靠近。
孟氏驚慌,身子不由得發顫,反是雨卉鎮定,對車伕喊:“我們停到邊上去,讓人家先過。”
外頭車伕應下,將馬車引於路邊停下,不過片刻,便有大隊人馬急促地從車邊而過,孟氏姑嫂躲在車內不敢出聲,因不知這些人是做什麼的,只怕萬一遇上歹人。
然夜裡一架馬車孤零零地停在一邊還是引人矚目的,正當二人以爲不會有事的時候,卻聽車外有人喊話。
“你們是哪家的?怎麼夜裡還趕路?”
“這位軍爺,我們本想進城,不料城門關了,這會兒正打算去郊外村落裡找一戶人家落腳呢。”車伕倒機靈,不說車內僅幾個婦孺姑娘和小丫頭。
“軍爺?”雨卉聽得,不禁奇怪。
又聽那人喊:“夜路不安全,我們大人派我與你們說一聲,都小心一些。”
雨卉驀地躥起來,孟筱悅都不及攔住她,她已推開車門問外頭的人:“敢問軍爺所說的大人是哪一位?”
那人愣了愣,見雨卉一個姑娘家,不禁皺眉:“原來車裡是位小姐,這樣可不好啊,走夜路不安全。我們家大人是定圻軍參將宋雲峰,小姐若不介意,跟着我們走一程吧。”
雨卉喜出望外,衝着那人就道:“麻煩軍爺前去稟報一聲,我是容家四小姐,你這麼說他就明白了。”
“容家?”那人想了想,問道,“可是容將軍的家眷?”
“正是!”
“小姐稍等,我即刻去稟報將軍。”那人說罷便勒馬掉頭,直往前追去。
很快,宋雲峰拍馬而來,見了雨卉和孟氏,聽他們說了出行的緣由,因其本身要日夜趕路,恐帶着女眷不方便,便派親兵帶了十人的小隊一路護送姑嫂二人,亦道:“我沿路也會留心,若找到楚楚一定儘快派人送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