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趙鼎天的離開,衆人都選擇了沉默,唯有楚楚大哭了一場,鬧着要去找趙伯伯,孟筱悅怒其不爭,憤而打了幾下,見女兒受委屈大哭,心中不忍,亦抱着難過了一回。佟未與雨卉故意視而不見、半句不提,只想讓大嫂覺得自在。如是鬧了許久,楚楚的病也好了,一家人方又踏上回家的路。
一路上,孟氏母女想着趙鼎天,雨卉惦記她的子騁,佟未念着容許想着女兒又擔心家裡的瑣事,故而氣氛沉悶不已,僅有不知憂愁的小穆穆偶爾的咯咯大笑,才讓人感到幾絲快活。走走停停,終於在三月十五回到了杭城。
進城門的那一刻,當年跟着容許第一次來這兒的情景一幕幕呈現在眼前,光陰如梭,一轉眼曾經那個刁蠻任性的自己已是一個孩子的娘了。佟未感慨而笑:相公,有你真好。
“二嬸、二嬸。”一家人甫下車,楚楚便迎面跑來一頭撲在佟未的身上。
佟未愛憐:“好孩子,怎麼了?”
“二嬸,我怕。”楚楚眼淚汪汪的,“我怕奶奶打我,我怕。”
“知道錯了是不是?”佟未嗔道,“這會兒知道怕了,一個人跑出去的時候怎麼不想想你娘還有奶奶、三叔他們?”
“二嬸,我錯了,你給我跟奶奶說好話,別叫她打我。”楚楚都快哭了。
佟未疼惜不已,笑道:“傻孩子,放心,有二嬸和你三叔在呢。”
說着,容謀等人已得了消息匆匆從門裡出來,一見衆人安好,臉上頓時便笑,皆含笑嗔怪了楚楚幾句,又問佟未安好,那裡衆人還寒暄着,容謀的眼睛已開始在人羣裡搜索他的心上人了。
“奶孃,穆穆的東西我都放在那口紅木箱子裡了,您別管別的東西,就跟着這口箱子,看着他們擡了去藤園。”
那清脆的熟悉的不知在夢裡出現了幾回的笑聲又響起,容謀恍然若夢,還記得與采薇的第一次會面,她是那樣善良溫柔地對待自己這個人人近而遠之的風流少爺,若非是那一言一笑改變了自己,也許到如今,容謀仍是那個只會叫人搖頭嘆氣的紈絝子弟。
“采薇。”容謀幾步上去走到采薇的身邊,喊這個名字時竟心顫得那樣厲害。
采薇聞聲轉來,乍見容謀,亦是滿臉緋紅,手裡抱着的包袱險些滑落下去,幸而容謀眼疾手快地接住了。
“小心點,你別忙活了,讓別人來做吧。”容謀說着,低頭捏了捏那包袱,頗有幾分不好意思地笑起來,“總算又見到你了,采薇,你總算來了。”
分開那麼久,二人也相對地冷靜了很久,正如采薇一路與佟未說的那些憂慮,她很明白這次回來會遇到怎樣的問題,當擡頭目光觸及一旁的如惜時,心裡便更沉了。於是容謀這句肺腑之言,無形中又成了一股制約人心的壓力,叫采薇好生難受。
“爺,您和二奶奶她們進去吧,這裡交給我和二姨娘就好。”如惜笑着走上來,見了采薇很友好地笑,“采薇姑娘累了,快和二奶奶一起進去歇歇吧,這裡我和二姨娘會盯着的。”
采薇淺淺地一笑,微微欠身,“有勞姨奶奶。”
時過境遷,如惜再也不會因被林飛鳳打罵而躲在假山後面哭泣,而面前的采薇也不再是那個仗義正直的丫頭,甚至她即將取代的,便是當初林飛鳳的位置。
“采薇啊。”三人正不知如何繼續,卻聽柳媽媽高興的喊聲,她那裡剛看過佟未和穆穆,瞧見采薇便過來了,上上下下地看了好久,也叨叨:“肯定是路上辛苦了,和二奶奶一樣,都瘦了,瘦了。”
“媽媽快叫采薇姑娘一起進去歇歇吧,這兒我和二姨娘會照應。”如惜一邊說着,一邊從容謀手裡接過包袱,“爺還是和大奶奶、二奶奶一起到老太太跟前去吧,這兒有我們呢。”
“是啊,娘等着了。”容謀知道此刻不宜多說什麼,朝采薇點了點頭,便回身去引衆人進府。
柳媽媽招呼三香、四荷來幫着搬東西,只管挽了采薇進去,一路還說:“如今家裡可好了,那幾個齷齪東西都走了。”
采薇卻是不甚自然,不時還回頭去看看如惜,她也沒忘記當初那個被林飛鳳虐打得可憐的如惜,如果一切如容謀所想的發展,自己將來又要如何與她相處呢?
“真真煩惱。”采薇心裡嘆。
“丫頭,累了吧,看你臉色很差。得了,別去正院了,那裡黑壓壓的一屋子人,少你一個也不知道,跟我回藤園去,孫小姐已經抱回去了。”柳媽媽兀自不覺衆人心裡的憂慮,她甚至還不知道她的寶貝孫小姐和二奶奶遭了什麼樣的罪,只管樂呵呵地不停說,“我們孫小姐實在太可愛了,宋大奶奶瞧見一定樂瘋了。這會兒睡着都這麼招人疼,一會兒醒了該多好玩。”
采薇不由得更難過,小姐擔心的事情,終究是要發生的,如何來告訴這一大家子的人這些事實?孫小姐將來會如何,更是無從可知。
回家的興奮,一瞬間煙消雲散。
而此刻正院裡馮梓君的屋子,更是安靜得磣人,衆人齊齊地立在一邊,方纔孟筱悅帶着女兒和雨卉一起給婆婆磕頭認錯,馮梓君卻冷冷地不應話,他們便只能跪在冷冰冰的地板上不得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