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才急着來告訴您。”如惜頻頻點頭,“想起四小姐那一回傷心欲絕的模樣,我就不忍心了。”
“你可曾告訴三爺了?”佟未問。
如惜不甚自然地笑:“沒有呢,三爺那裡正愁另一件事呢。”她一壁說着一壁忍不住回頭看了眼院子裡和孩子們玩得正樂的采薇,回首來低聲道,“這件事若也能圓滿,便好了。”
佟未不言,沉默半日,只淡淡地說:“這件事等客人走後你找三爺說說,看看他什麼主意,叫他別急着找老太太說話,我這裡試着找宋大爺幫忙與二爺聯繫,眼下只能這麼做了。”
如惜答應,小坐片刻便告辭離去,柳媽媽這纔跟進來,佟未將這件事提了,臉上一副挫敗的模樣,抱怨道:“她到底是婆婆,想什麼做什麼,拍拍腦瓜子就成了,卻不知我們小輩心裡想什麼或有什麼爲難。按說從前太夫人也愛一意孤行,娘是知道這其中的苦的,緣何如今又要強加在我們身上。”
柳氏亦不知如何是好,勸慰幾句後,便招呼孩子們進來歇息,此刻卻從外頭遞進來一封信。
直到見了紙上熟悉的字跡,愁悶許久的佟未方纔笑了。
見少奶奶輕鬆了些,待孩子們吃了點心,柳媽媽便領楚楚回莉園,奶孃將孩子交給采薇,自己則下去休息吃飯,既無事,佟未便只管在桌上摩挲相公的來信。
“瞧瞧,有了二爺的信,女兒也不要了。”見小姐樂滋滋地看着手裡薄薄幾張紙,采薇在一旁揶揄,“我們穆穆咿呀這樣半天,做孃的也不答應。”
佟未方過來女兒身邊親了幾口,笑道:“小丫頭,爹爹給娘寫信了,我們穆穆什麼時候長大了,好替娘給爹爹回信。”說罷才覺自己失言,女兒的眼睛看不見,如何能學寫字?
采薇機靈,岔開話題問:“二爺可說了何時回來?鍾小哥那裡……有消息了嗎?”
“只說略有眉目,其他便是問我和女兒好不好。”佟未道,“依我看這‘略有眉目’也只不過是敷衍我叫我安心的,倘若真真有了消息,何不清清楚楚地告訴我,他呀,也是怕我有一日敷衍不了雨卉,才這樣哄哄我,好叫我心裡有些底氣。”
“真是作孽,好好一對鴛鴦,卻接連遇上這樣那樣的麻煩,真不知是老天爺考驗他們,還是作弄他們。”采薇說這些話時,實則心有慼慼然。
佟未欣然而笑,“傻丫頭,只是巧合罷了,倘若子騁安於做一個養馬的小子,也不至於有如今這些麻煩,眼下這些困難辛苦,都是他當初自己選擇的。倘若卉兒等不了這些時間,也是她辜負了自己的心。”
“嘖嘖,現在談論這些話總是一車一車的道理,果然是不一樣了。”采薇也笑,末了輕輕嘆,“如惜對我特別得熱情,都快叫我不自在了。”
“知足吧,待老三真跟他娘提這件事,就等着老太太給你甩臉子吧。”佟未笑着,惦記要收起那封信,偏偏手上連摺紙的力氣都沒有,便讓采薇把女兒放到小牀上後替自己收起來。
待采薇放下穆穆,佟未便來牀邊哄女兒玩,采薇那裡正收拾桌上茶碗和信,三香忽而跑來立在門口喊,“姐姐快來幫忙,我弄壞了奶奶的衣裳,叫她知道了一定打我。”
佟未聽見,也不回身,只道:“去幫幫她們,不然姊妹倆又該挨柳媽媽的訓。”
采薇應下,匆忙之際剛順手將信紙連着信封摺好塞在腰裡,便被三香拉走了。
如是到夜裡,容謀回到家中聽了如惜的話。略略思考後便帶着她一起來了藤園,偏巧雨卉和周紅綃也過來說話聊天,容謀與佟未對了眼神,知此刻不適宜說那件事,於是衆人圍坐在一起,聊着聊着,便提到了四月二十五正是穆穆滿週歲,家裡要如何操辦的事。
容謀道:“我們家每有人過整壽,便會開倉濟民,歷年來都是如此。”
佟未搖頭:“我不愛這樣浮於形式,瞧見窮苦的人擁擠哄搶叫人心裡更不是滋味。若是非要動這樣一筆錢,倒不如到城郊之處修繕幾間牢固抗風雨的屋子,好叫來往路人街頭乞者,能有個落腳避風的地方,也算爲我們穆穆積福。”
“按二嫂說得做吧,就家裡人吃頓飯,再給族裡的親戚送份禮物便好了。”容謀樂道,“這樣我也輕鬆不是,還從沒操辦過什麼酒席大宴的。”
衆人皆笑,繼而談起晚上給老太太請安都吃了閉門羹的事,雨卉便問她孃親:“您去的最多,可瞧見老太太近日忙什麼?我倒是每天都去,可她從來不見我。一併連大嫂我也好些日子沒瞧見了。”
“老太太氣色好多了,只是我每回過去,悅娘都不在跟前。”周紅綃道,“聽幾個小丫頭說,老太太和悅娘沒起過什麼衝突,二人也不多話,不過是一個照顧另一個的飲食起居罷了。”
“今日我見過大奶奶,人是瘦了些,但精神挺好,送我走時還笑呢。”如惜在一旁說,忽而想起呂家老夫人來的事兒,不禁心慌地收了口。
佟未亦忙將話題帶開,衆人又圍繞穆穆的生辰聊了半日,再坐約摸一炷香的功夫,便各自散了。
與容謀辭別,周紅綃挽着女兒緩緩往回走,因女兒說今晚要和自己睡,心裡不由得美滋滋的。從前女兒甚少正眼瞧自己,本以爲這輩子算是白生一回娃,如今卻該享的福都享着,可嘆做個心底善良心性平和的人,老天是不會虧待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