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琴呵呵一笑,故意嘆氣:“可惜了了。”
懷玉不知何故,也不敢深問,繼而一路默聲,終於到了行宮。只是等她跟着長琴下車,容靖早就不見了蹤影。
“公主,容……容靖他去哪兒了?”懷玉茫然極了。
長琴清冷一笑,不僅沒有回答,更神形驕傲地走開,存心將宋懷玉一人留在門外。
可憐懷玉被容靖遺忘在前,被公主冷眼相待在後,從小嬌生慣養的她,哪裡受得了這麼多的委屈,此處金陵又舉目無親,頭一回知道什麼叫做無助,心裡頭空得叫人發顫。但倔強的她卻不願向任何人示弱,便固執地等在行宮門外,決計要等容靖來接她,來與她說一聲對不起。
這一邊,容靖早已飛奔到行宮的後院急於見到他的其方。不料籽如早已等在門外,見了自己就說:“就知道少爺來了一定先看樑姑娘,小姐真真白疼您了。”
容靖憨憨笑道:“姐姐不會怪我。”
“自然不至於責怪少爺,只是呀,樑姑娘還沒醒,她一個女孩家家的,您進進出出不方便,小姐說要您先到她屋子去,過會子一起來也不遲。”籽如這樣說,便上來挽了容靖欲將他帶去容穆穆的屋子。
容靖半推半就,一步一回頭,好不容易到了姐姐的房門口,突然一個激靈想起了宋懷玉,不由分說扔下籽如往外跑,卻在拐角處和長琴撞個滿懷,他那高高的個子,沒有把長琴撞飛去已是造化。
長琴這樣跌一跤,吃足了苦頭,半天沒能回過神來。
“宋懷玉呢?”容靖卻沒有半分歉意,只管問懷玉何在。
如是氣壞了長琴,她扶着宮女蹣跚站起來,耐不住渾身的痛,指着容靖怒道:“你有沒有教養,連一句對不起都不會說嗎……”
“對不起啊懷玉,是我不好,不該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裡。”當容靖來到行宮門外,果然見懷玉孤立無援地站在原地,一見自己眼睛就含了淚,只是強忍着不哭。
“我曉得你會來接我的。”懷玉到底忍住了難受,沒有和容靖計較。
“姐姐就在裡頭,我帶你去,不過別提你哥哥的事情,明白麼?”容靖難得這樣好言好語地和懷玉說話,自己也有些不習慣。
宋懷玉默默點頭,乖順地跟在他身邊,走了半路突然想起來問:“你剛纔那麼着急跑進來,是要看你姐姐嗎?我聽公主身邊宮女的意思,好像這裡還有別人。”
容靖臉色微變,尷尬地笑着說:“是啊,還有徐先生的夫人和……一個同窗。”
“同窗?”懷玉奇道,“男孩子能隨便留宿在公主的行宮?”
“什麼男孩子啊……”長琴竟一直等在她和容靖相撞的拐角處,當懷玉和容靖出現時,她正好聽見這一句,便接了說,“是個漂亮的姑娘,大概是你這個好哥哥的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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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長琴的刻薄尖酸,容靖若非看在其方寄人籬下的份上,真不知會如何發作,眼下他強忍脾氣,真真如同上刑。
“心上人?”懷玉愣住了,腳步倏然停下不再往前。
容靖回身看着她,這素昔俏麗可愛的丫頭,此刻竟被籠罩在黯然之色裡,明亮的眼神漸漸散開,最終變得迷茫消沉。
她擡眸看一眼容靖,她的靖哥哥是最藏不住心事的人,他從來都把心情寫在臉上,就算別人看不透,她宋懷玉一直都看得清清楚楚。
毫無疑問,那個公主說到重點了。
“我……我回你們家的宅子裡等穆姐姐吧,穆姐姐會回來的對不對?”懷玉輕聲近乎呢喃般說出這句話,又道,“我到外頭找擡轎子的人送我,不會迷路的,你放心,我……你先忙,我先走了。我不走遠,就在你家的宅子裡……”
她反覆說一句話,一邊說一邊轉身走回來時的路。
“懷玉,我二姐在等你。”容靖心有愧疚,出言挽留。
懷玉卻一步步往外走,嘴裡喃喃說一句,“還是不相見的好,最好不要見了……”只是不知她所謂的“不見”是見誰。
“長琴,你是不是看到所有人都難過,纔會覺得舒服?”容靖忍無可忍。
長琴卻冷笑:“我說錯什麼了?是你心虛吧。”
“好啊……我去把宋懷玉追回來,讓我哥來時時刻刻照顧其方,讓他和其方永遠在一起,這樣纔是你最滿意的。”容靖怒極,口不擇言。
“不要把你的心虛怪在我的頭上,容靖我告訴你,我就是見不得樑其方被任何人關心,你哥不行,你也不行,你們統統都不行。”長琴亦被激怒,厲聲嚴詞道,“我就是喜歡看到你們所有人都難過,怎樣,你能奈我何?”
“我不能奈你何,你是公主,冒犯你還不是以卵擊石?我沒那麼蠢。”容靖毫不客氣地頂回去,怒睜一雙眼睛,一字字清晰地告訴她,“我會想盡一切辦法找出葉皇后,你不是最在乎這位母后嗎?我會找到她,告訴她,你有多可惡多刁蠻多霸道多不可理喻多討人嫌!”
“容靖,你敢!”長琴急了,真真急了,伸手指着容靖的尖聲道,“你若敢在母后面前詆譭我,我一定不會放過你,一定不會放過樑其方,不信你試一試!”
容靖冷聲道:“我不會再讓你欺侮其方,你休想再碰她一根手指頭。”
“來人,把這個混蛋趕出去,趕出去,我不要再看到他,不要再看到。”長琴氣得渾身打顫,轉身跺着腳對身邊人吼,開始施行她公主的權力。
兩人的爭吵已驚動了其他人,籽如攙扶着小姐出來,穆穆見他們勢同水火,不知該從哪一句開始勸。
此時有侍衛奉命趕來拉扯容靖,可他那裡肯受人擺佈,作勢就要和侍衛動手,穆穆終呵斥:“靖兒,不許放肆,這裡是公主的行宮!”言罷便要籽如帶她到長琴的面前,言辭婉轉地說,“還請公主不要和他計較,他常常這樣糊塗不懂事。”
長琴總算給穆穆幾分面子,平了三分氣後對侍衛道:“你們下去吧,他自己會離開的。”繼而冷聲對穆穆說,“我可以讓侍衛放了他,但不許他再進我的行宮,不然我難保侍衛會不會和他兵刃相向,到時候磕着碰着缺胳膊斷腿的別怪我。”言罷拂袖而去,看那背影,竟依然因憤怒而打着顫。
“憑什麼不讓我來……”
“靖兒!”
容穆穆喝止了弟弟對長琴的詰問,由籽如帶着她到了弟弟面前,抓着他的胳膊苦口婆心道:“我原不信你和公主的關係這樣糟糕,現在纔信服了。你們倆到底爲什麼呢,好像前世的冤家,就不能好好說話?好弟弟,你和你哥哥身上有責任在,你該花更多的心思去辦妥那件事。那件事妥了,我也不必在這裡寄人籬下,你自然也不用再和她打交道。你聽姐姐的,這些日子不要再與公主起爭執,若耽誤爹孃交代的事,你哥哥也要惱了。”
容靖從來最聽姐姐的話,也從來不會對姐姐發脾氣,此刻已完全沒有了剛纔面對長琴的戾氣,反好脾氣地答應:“姐姐彆着急,我聽你的。”
“這樣纔好。至於其方,自然有我照顧,你別太擔心,如有什麼事我一定派人告訴你,你先回書院聽你哥哥的安排。”見弟弟聽話,穆穆很是安慰。
然一旁籽如忽道:“三少爺,剛纔您又跑出去做什麼?”
容靖一愣,猶豫要不要告訴姐姐事實,可撒謊的事他不擅長,對姐姐撒謊更是不現實,遂道:“是宋懷玉來了,剛纔我把她忘記在外頭……然後、剛纔、剛纔她又因爲一些事……跑了。”
“跑了?”穆穆不解。
容靖卻道:“姐姐別惦記了,我知道你不想見到懷玉,我不會帶她來找你,你放心。”
“傻弟弟,懷玉何辜?”穆穆雖百般堅韌,心底還是掀起了漣漪。
容靖憨憨一笑,不再提宋家的事,但問:“其方好嗎?”
“其方很好,她還沒醒,太醫說脈息很強不打緊。”穆穆說罷,催促弟弟,“趕緊去找懷玉,她在這裡人生地不熟,我不放心。”
因擔心懷玉,且顧忌長琴的脾氣,容靖得知其方好後,到底放棄了去看看她的打算,便匆忙辭別了姐姐,奔出來尋找懷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