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照川的廚藝很好,完全看不出是什麼嬌生慣養的富家紈絝子弟,這一點俞舟早就知道了,不過每一次用自己的舌頭感受到,又總能生出一種驚歎的心思。
俞舟也不知道怎麼形容,這種飯桌上得來的溫暖。
商照川將圍腰取下來,掛在衣帽鉤上,一副已經累癱了的模樣,“我就覺得吧,我每次給你做點東西吃,都跟經歷過一場大的談判一樣,俞舟舟,要養你還真是不容易。”
俞舟揚眉笑,帶着一種難言的得意味道,她夾了一筷子的芹菜,放進了商照川的碗裡:“飯還是我煮的,你碗裡的飯也是我給你添上的,現在呢,菜也是我給你夾上去的,我還是那句話,你應該感到榮幸。”
這有什麼可榮幸的?
商照川失笑,他坐下來,將筷子往桌上一放,敲得“啪”地一聲輕響,星亮雙眸裡帶着一種難言的微妙曖昧:“我怎麼覺得,我的‘女’王大人開始有了微妙的改變呢?”
“是你心態變了,不是我變了。”
俞舟矢口否認,埋頭扒飯。
她眯着眼睛吃飯的時候,就跟沙發上縮着的那貓兒一樣。
商照川心裡癢癢的,他忽然有些食不知味,想起方纔俞舟打的那個電話,總覺得事情已經找上‘門’來了,只是不知道崔琳什麼時候回來。麻煩可大了……
“戒指呢?”
商照川忽然想起來,這件重要的事情差點給忘了。
俞舟頭也不回,手一指後頭:“在後面呢,茶几上,你先吃飯,廢話個什麼勁兒。”
“……”她這滿不在乎的態度,直‘逼’得商照川黑了臉,“俞舟舟!那可是我們的結婚戒指,你上點心又怎麼了?”
他說完,將筷子往桌上一摔,竟然走回客廳,取了那戒指來,仔細地看了看,沒什麼損傷,這才走回來,惡狠狠看着俞舟,在她身邊停住腳步,哼聲道:“手。”
“什麼?”俞舟剛剛嚥下去一口,還沒反應過來,扭頭便問了一句。
商照川無言,沉默片刻,咬着牙道:“手。”
口氣已經隱約惡劣了起來,他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俞舟後知後覺地伸出自己的手來,看了一眼,道:“怎麼?”
這‘女’人,有時候‘精’明得可怕,可這個時候……
商照川低頭嘆了一口氣,將她的手指執起來,根根細白,透明的指甲呈微微的粉‘色’,給人一種說不出的優雅通透的感覺。她整個人,就像是這一雙手,乾淨,優雅,又給人一種可以信賴的感覺,因爲這一雙手很能幹,不僅僅是嬌生慣養那麼簡單——它可以做成別的許多人都做不到的事情。
這麼能幹的俞舟,纔是他的俞舟。
只要一想到這個‘女’人屬於自己,商照川心底就有一種奇怪的滿足感。
“戴上我的戒指,就永遠都是我的人,俞舟舟,你說過,不許我放開你,也不給我放開你的機會,那麼在這一切的厄運發生之前,你也不要取下我們之間的信物。”
無名指上的戒指,更襯得那手指漂亮。
俞舟看着,忽地彎出一抹笑來,她眼睛晶亮亮的,“你的呢?”
總不能告訴她,這婚戒其實只有一枚吧。
商照川擡頭望了望天‘花’板,他變戲法一樣從自己的頸後一捏,兩手握成了拳頭:“你猜。”
“幼稚。”俞舟毫不猶豫地出言諷刺,然後看到商照川瞬間變臉,便覺得有趣。
她看了看自己右手的戒指,表情有些奇怪,不過擡頭起來的時候,卻說了一句:“如果我猜錯了,就不親手給你戴戒指。”
商照川那臉‘色’更黑,心知俞舟是算計自己。
如果他想要俞舟親手給自己戴上戒指,那麼俞舟必須猜對,可他的初衷不過是戲‘弄’俞舟,可這‘女’人——這不是反將他一軍嗎?商照川無言,憋屈。
惹上這麼個聰明‘女’人,又有什麼辦法?
他嘆了口氣,寵溺道:“那你猜。”
俞舟抱着手,看了看商照川握着的兩個拳頭,然後才伸出手指來,先指了指左邊那個,然後又一指右邊那個,左右來回地晃動,看得商照川眼暈:“你猶豫啊,這是想玩兒我呢吧?趕緊地挑,一會兒飯菜都涼了。”
俞舟癟嘴,“那我不挑了。”
“……”不知道應該用什麼表情面對俞舟。
商照川有些哭笑不得,好言哄她:“我的俞董事長,別折騰我了成麼?我不催你,你慢慢挑。”
俞舟就是見不得商照川那不耐煩的模樣,男人是需要好好地調教的,商照川這樣的男人太過強勢,要俞舟伏低做小,還是做夢吧。
不說別的,在這種小事情方面,男人遷就‘女’人一些,本也無可厚非。
她手指指了左邊,商照川咬牙,將自己右手往前伸了伸,意思很明顯:大小姐,你猜錯了,戒指在這邊,趕緊換。
這一回,俞舟也無言了,她順着商照川的意思,指了他右手。
商照川這個時候才假模假樣地將自己的右手攤開,一臉扼腕的表情。“啊,這都被你猜中,真是的,喏——戒指。”
寬大的手掌攤開,那璀璨的一枚男士的戒指就已經在商照川的手心了。
只是一枚銀白‘色’的指環,多幾分大氣,內側也刻着字。
俞舟的指尖輕輕挨着商照川掌心,停頓了片刻,將這一枚戒指拿起來,套在自己的大拇指上,只覺得這可以當做自己的扳指了。取下來,仔細地摩挲一下那戒指內側,感受了一下——
舟、舟?
舟舟?
俞舟舟麼……
俞舟不由笑起來,她擡眼,眸光瀲灩,瞅着商照川,商照川那眼底也溫柔極了,回視着她,兩個人對望着。
商照川說:“我把你刻進去,就跑不了了。”
俞舟說:“你白癡,我是個活生生的人,也不是這傻乎乎的兩個字,你堂堂一個遠洋國際首席執行官,竟然也相信這樣沒道理的話。”
“有一句話,叫**情使人盲目,看樣子只有我商照川一個人盲目,我愛的那個‘女’人還冷酷冷靜又理智,真是傷心死我了。”
商照川搖着頭,一副感慨的模樣。
俞舟笑他作假,卻也惡狠狠地道:“手!”
商照川白她一眼,卻乖乖伸出自己左手的手掌,五指張開。
俞舟執了他的手掌,將戒指套上去,一個在左手,一個在右手,兩枚銀白‘色’的戒指,在燈光下有炫目的反光,‘交’相輝映一樣,又彷彿冥冥之中應了“心有靈犀”這樣的古老話語。
商照川握住她右手,兩個人掌心相對,十指相‘交’,他道:“我最大的遺憾,還是缺一個婚禮。”
“這些東西,對我們來說還太奢侈。”
俞舟倒是不怎麼介意的,她有時候覺得,兩個人能走到一起就是幸福了。
原本看似背道而馳的兩個人,忽然之間就這樣接軌上了,也是很奇妙的事情。
掌心傳遞着彼此的溫暖,眉眼之間都是溫然的氣息,俞舟不由得低頭笑了一聲,然後道:“還是過一會兒再膩歪吧,先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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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之間的生活,似乎沒有什麼大的改變。
除了——
手上的這兩枚戒指。
帶着戒指的感覺很奇妙,俞舟也不知道怎麼說,左手無名指上閃閃發光的,有一種被束縛的感覺,可是格外地讓人安心。
她似乎有點明白,爲什麼‘女’人都喜歡閃閃發光的鑽石戒指了,這是一種安全感,一種愛情的證明。
她吃着飯,‘脣’角彎起來。
商照川瞥見了,問她笑什麼,俞舟低頭,只說不知道。商照川也笑,於是俞舟問,你又笑什麼?商照川也說不知道。
兩個人保持着這一種難言的微妙氣氛,將這一頓飯吃飯了,天也已經黑盡了。
外面開始下雪,俞舟跟他一起收拾碗筷,洗碗的時候俞舟也在一邊幫忙。
兩個人談起了蘇氏集團的事情。
“今天我跟魏遠城談過了,事情似乎有些奇怪,蘇航的死有點貓膩,我覺得我們兩家的收購計劃,需要緩一緩。”
“這你已經說過了,不過我覺得,要下手就在這個時候了,魏遠城的消息又是從哪裡來的?一定準確嗎?要知道,如果錯過現在的收購,等到蘇氏集團穩定下來,我們就不一定有現在這樣的大機會了。”
“可是蘇氏其實也不小,你也知道,你們遠洋國際不過是個剛剛進入中國市場的國外公司,而我俞氏集團雖然紮根本土多年,實力超過蘇氏,可在行業內基本與蘇氏在一個水平線上,這是口碑的問題。我們大口吞併蘇氏,也要擔心消化不良的問題。”
這是一個相當形象的比喻,俞舟放了水,將白瓷小碗上面的泡沫沖走,語氣有點閒閒的,一說起這些事情,她就像是在談判桌上一樣幹練。
商照川聳了聳肩膀,微微地一眯眼,眸光隱約在那眼縫裡,他笑說道:“我有一個很穩妥的主意。”
“嗯?”俞舟扭頭看他。
商照川一字一句道:“我們合作,一起吞併蘇氏,萬無一失。”以遠洋國際的號召力和俞氏在本地的聲望實力,若是合作,將所向披靡。俞舟擡頭看着商照川,良久,‘露’出個笑容來,“榮幸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