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你還說呢!哀家這可是頭一遭欺騙自個的孫子,你說說吧,怎麼報答哀家啊?”太后開門見山。
玉容嘴角抽了抽,陪笑道:“奴婢哪有什麼是太后看得上的?若是太后不嫌棄,奴婢多陪陪太后就是了!”
“陪伴哀家本就是你分內之事嘛,這可不算!哀家好久沒有舒心的大笑一場了,要不,你給哀家說個笑話如何?”太后懶懶的靠着引枕,依舊笑盈盈的,蘭馨聽了也在一旁笑着湊趣。
玉容想了想,便笑道:“笑話倒是有一個,只不知好不好笑。”
“小嫂子說的準錯不了!快說快說嘛!”見識了她的武功之後,蘭馨對她的崇拜之情又上升了幾個等級,現在正整天和小十五幾個磨着她教功夫呢。
“從前有個財主蓋了新房,”玉容笑着說道:“爲討吉利,便讓僕人請幾個人來賀新居,說幾句吉利話兒。先來了個姓趙的,財主便道:‘莫非是吉星高照的照嗎?’姓趙的說:‘不是,是消滅的消字去了三點,再加一個逃走的逃字——’”玉容學得惟妙惟肖,話音剛落,太后與蘭馨想了想那財主的臉色,忍不住“撲哧”一聲掩口而笑,“然後呢?”太后忙問。
“然後又來了個姓常的,財主又道:‘可是源遠流長的長嗎?’姓常的擺擺手,答:‘是當鋪的當字頭,下邊加一個吊死鬼的吊字。’”玉容又笑着接着說,太后與蘭馨忍不住大笑起來,道:“快說下去,後來呢!”
玉容道:“財主這廂氣還沒轉過來,又來了第三個姓姜的,財主忙又道:‘莫非是萬壽無疆的疆?’這姓姜的答:‘不是,是王八倆字倒着寫,底下再加個男盜女娼的女字!’”玉容話音剛落,太后與蘭馨早已笑得東倒西歪,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玉容還繼續有聲有色道:“財主氣得跳腳大罵僕人不該請這些人來,僕人火上澆油,撇着嘴道:‘他們一個個都像死了爹孃奔喪一樣闖進來,我攔得住嘛我!’”
“噗!”的一聲,蘭馨一口茶笑噴了出去,捂胸咳嗽“哎喲”不已,太后笑得前仰後合,手帕子直擦眼淚。伺候的宮女太監們,識字的暗自在腦中對着情景一想,也聳動着肩膀低頭悶笑,不識字的見太后、格格一大衆夥笑得那麼誇張,也跟着咧嘴傻笑,慈寧宮上上下下,一時俱是笑聲。
正亂着,小太監躬身進來稟報:“如星姑娘來了。”自從草原一行之後,宮裡便一直稱呼綰綰爲如星。
太后忙以帕掩嘴咳了兩聲,忍笑道:“倒是忘了今兒傳了她了,快請她進來。”
綰綰一進來拜見了太后、格格、玉容,便笑道:“太后娘娘今兒精神可好啊,奴婢老遠便聽到您的笑聲了!”
“你來晚了,沒趕上熱鬧,方纔玉容丫頭在給我們講笑話呢!”想着前景,太后忍不住又是一笑。
“我說給你聽!”蘭馨忙笑着重複一遍,綰綰聽了,也忍不住咯咯笑得花枝亂顫。
好容易止住了笑,太后笑道:“你來的正好,有什麼新鮮曲子給哀家唱唱,有日子沒聽到你的歌聲,哀家還真有些不習慣。”綰綰柔順恬靜,身世可憐,心地善良,冰雪聰明,太后對她是越看越憐,越看越愛,宮裡上下也無人敢輕視她。
綰綰笑着福了一福,溫婉道:“太后擡舉錯愛,奴婢真是受寵若驚!”說着便向太后細細說了三兩支曲子,太后一笑點頭,她便撥動琴絃,輕啓檀口,清清嚦嚦唱了起來。玉容與蘭馨亦坐在一旁含笑聽曲。
用過午膳,太后照例要歇息午睡,蘭馨被康熙叫了去。想到太后最近老說睡眠不好,玉容便稟明太后,要拉了綰綰往御花園去摘採菊花,打算曬乾了給太后做一個菊花枕。太后自然喜歡,告訴她滿園菊花隨便摘。
重陽已過,十月初霜,菊花開得正好,園中亦多佳品,什麼玉簫金管、碧玉簪、太白醉酒、碧海英風、絲路花雨、拂塵、冠珠、明珠紫霞、綠雲、清漣;或曲瓣短瓣、或盤狀球形、或疏管勾環、或平伸下垂;紅、白、紫、綠、黃、翠、粉、金各態各色應有盡有,不下萬株。迎風搖曳,顧盼生姿,奼紫嫣紅,豔比春花,看得兩人眼花繚亂,咂舌不已。
玉容見綰綰一臉驚喜讚賞,用肘碰了碰她,向前方努努嘴笑道:“你在這一片,我往那邊去,撿着沒開或者半開的摘了,那纔有藥效,黃白色的最好,摘滿了籃子咱們就回去。”
綰綰情不自禁鬆了口氣,點頭笑着答應了。若讓她摘那些綻放枝頭、嬌美無限的花朵,她還真有些不忍心。
深深吸了口氣,陣陣馨香既清且雅,撲面而來。二人各自散入花叢中,素手輕拈,朵朵盈花落入籃中。忽覺身後有腳步聲,玉容低頭瞧了瞧籃子,笑道:“這麼快就好了嗎?我還得一會呢,等等我啊!”
“你採這些沒開的花做什麼啊?”
玉容嚇了一跳,轉身卻見一男子身穿水月白衫、外罩乳黃團花馬甲,身材長欣勻稱,面容清朗,雙目晶亮,英氣十足,不是胤禎又是誰?她訝然挑了挑眉,忙站起身,搓搓手笑道:“十四爺,怎麼是你?”
胤禎不經意的掃視她一眼,笑道:“我也是隨便這麼一走就到這了,小嫂子喜歡菊花何不叫奴才們來摘,何必自己動手呢?你的傷——好些了嗎?”說着眼瞼下垂,手握成拳在脣邊咳了一下,有些愧疚。
玉容抿嘴笑道:“你們送的藥很有效,我已經不礙事了,你不用放在心上。這些菊花是採摘回去曬乾了給太后做枕頭的,她老人家近來睡不好,菊花枕可助安神入睡。”
“你沒事就好!不然我——我罪過就大了!”胤禎細細瞧了瞧她的臉色,顯而易見鬆了口氣,又笑道:“小嫂子真是孝順,難怪皇太太那麼疼你,肯幫着你一起瞞着四哥!”說着彎腰順手摘了幾個花骨朵扔進了玉容的花籃中,自然而然道:“讓我這個孫子也給皇太太儘儘力吧。”
玉容不好拒絕,也就由他。好一會,忽輕輕道:“我不想你們兄弟爲了我的事而生嫌隙,那件事以後不要提了。”
“不,小嫂子,我根本沒打算瞞着四哥。等小嫂子回四哥府上後,我一定親自上門,當面向四哥請罪!”胤禎微微蹙了蹙眉,棱骨輕凸。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也不必了!”玉容心裡有些不高興,胤禛很介意她與老十四牽扯到一塊,她不願意有這些捕風捉影的事,而這個老十四似乎卻巴不得攪得越亂越好。
“你若是怕四哥罰我,到時候幫我求個情、說句話好了,不是都說四哥最疼小嫂子嗎?”胤禎忽然換了個腔調,笑嘻嘻的略帶着點調侃的意味。
玉容氣了個怔,忍不住暗暗翻了個白眼,不欲多說,頭一垂,道:“我先走了,綰綰還在等我!”不等胤禎答話,奪路便走,胤禎嘴動了動,目送她離去,嘴角不覺浮出一絲他自己也不知何意的笑容。他又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面,她也是這麼氣急敗壞,只不過那次是明目張膽的氣急敗壞,而這次是忍氣吞聲的氣急敗壞。
玉容蹬蹬蹬大步繞過一小片假山,下了斜坡,一邊叫道:“綰綰,好了嗎?咱們走吧!”擡頭一愣,對上了胤祥與綰綰四隻驚愕尷尬的眼,她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說什麼也不是,不說什麼也不是,就這麼站着,呆住了。
反而是綰綰先回了神,微笑道:“姐姐好了麼,我就來!”邊說邊往玉容身邊走去,再也不看胤祥一眼,玉容卻看到她轉身的一剎那眼中是一閃而過的痛楚與落寞。胤祥扯了扯嘴角冷笑兩聲,手一揮,大咧咧向玉容揚聲笑道:“小四嫂你忙,我先走了!”
“哦,十三爺慢走啊!”玉容這才反應過來。望望胤祥的身影一閃消失在拐彎樹叢後,又望望綰綰,剛要開口,綰綰聳聳肩,清亮見底的眸子毫不閃飾望向她,輕輕道:“玉容姐姐,我沒想到他會來,明明已經斷了,可是,爲什麼見了他我還會——我……”綰綰輕輕垂下頭,身子有些顫抖。
玉容默默的瞧着她,心底不是滋味。她看得出來,綰綰早已情根深種,近來日漸消瘦,魂不守舍,不是爲了胤祥又是爲誰?
她看在眼裡,難受在心裡,嘴裡卻無法勸解她。
若不是因爲胤禛那番威脅的話,她當初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勸她離開胤祥的。可如今看來,她實實不能忘情,胤祥對她亦非無情。既然如此,爲何要硬生生舍掉這段感情而不做努力和爭取呢?玉容心中一熱,一時衝動,拉起她的手捏了捏,微笑道:“你怕死嗎?”
“啊?”綰綰驚愕的睜大了眼,不明白她這句劈頭蓋腦的話是什麼意思。
“我是說,爲了他,你怕死嗎?如果不怕,就不要再勉強,由着自個的心吧!”玉容嘆息,她知道胤祥是不會爲這事喪命的,就是不知道綰綰的命運會如何。
綰綰訝然望着她,愣住了,漸漸的,眼中大亮,光彩涌動如霞似潮,她的神情有些激盪,毫不猶豫的搖搖頭:“爲了他我什麼也不怕,只要能陪着他,哪怕只活一天我也歡喜!可是,可是我怕連累他……,我不能連累他的!”
“傻瓜!你們悄悄的不叫人知道,又怎麼會連累他?難道你計較名分不成?”玉容又亂出主意。她只怕胤禛,橫豎只要胤禛不知道,就不會有事。
“真的可以嗎?名分?我從未想過名分,我想的只是他這個人!”綰綰雖然將信將疑她的話,依然掩飾不住心中的激動歡喜,她都有點眩暈了。
“那就好,聽我的吧!”玉容自作主張,決定將胤禛威脅的話直接忽略,心中已經有了主意,笑得自信滿滿,與綰綰一同回慈寧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