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合

天稍稍變黑,蒼懸派的府邸之上繁星密佈,大門前的紅燈籠順着蟬鳴輕輕搖擺。

馬上就到了門派規定的休憩時間,幾乎所有弟子都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唯有小師妹不急不緩地漫步在庭前的外廊,她的手中還提着一個方形的青色紙鳶。

她扶在紅柱之上,擡頭望望漫天星辰,隨後輕嘆了一聲,剛想回房,一打眼卻見唐陵正站在院落一角。

小師妹這才記起,她跟申淮師兄走的時候完全把唐陵忘在了一邊,儘管師兄只讓她將唐陵喚醒,但說到底自己還是應該好好照料唐陵的,剛剛把他一個人丟在這裡,還真是有些過意不去。

唐陵渾身髒兮兮的站在牆邊,看起來倒是十分可憐,還沒等小師妹走到他跟前,他便癡癡地傻笑了起來,手指着小師妹手中的紙鳶道:“這個!我要玩!”

小師妹拿起紙鳶看了看,這是申淮師兄送給她的禮物,自然是讓她睹物思人,這也是申淮慣用的伎倆。

不過既然是使過那麼多遍招數,小師妹也不會總像第一次那樣,傻傻的高興上好幾天了,她明白這只是申淮師兄的緩兵之計,所以她對這種禮物也不再視如珍寶。

“如果你喜歡就送給你吧,不過現在天都黑了,要玩的話就得等到明天。”小師妹哄小孩子一般地說着。

唐陵聽後不高興地扁了扁嘴,撒嬌似地道:“那我們玩別的,天黑玩的!”

經不住唐陵的軟磨硬泡,小師妹答應下來,“好吧!你想玩什麼?不過我很快就得回房間了,你也要聽話,玩過之後就要回到自己的房間。”

唐陵開心地點着頭,“我們玩捉迷藏!你來找我,先閉起眼睛!”他轉身趴到牆上,示範了一下動作。

小師妹無奈,隨着唐陵的意思站在了牆角,閉上眼睛道:“你快點藏起來吧。”

唐陵捂嘴笑了兩聲,然後躡手躡腳地掀起了推車上的長草垛,鑽了進去。

小師妹聽到聲音,立刻就猜到唐陵躲在了長草堆中,心想:“他真不是一般的傻!”她強忍着沒笑出聲來,不過還是守規矩地在心中默數起了數字。

她數着數着便溜了神,申淮師兄的影子不斷在她的腦海浮現,有什麼辦法可以留住申淮師兄?或者……讓師兄帶我一起上路!

她靈機一動,睜開了雙眼,先是朝四下掃了一眼,果然不見唐陵的人影,她竊笑了兩聲,心想先讓他自己躲上一會兒,也好獨自去師兄的房間說些事情,過一陣再來“捉”他不遲。

就這樣,小師妹拐到了顧月儀的房間門前,屋子內還亮着燭火,還好師兄沒有就寢。

輕叩了兩下房門,顧月儀的聲音從屋子裡傳出:“是誰?”

“顧師兄,是我。”小師妹突然忐忑起來,她怕打擾到師兄的練功。

“小師妹?這個時間了,爲何還不回房休息?”顧月儀並沒有過來開門的意思。

“我……我聽說師兄明日要出去行使任務,因此……特來……向師兄……”她本想好了一番道別的說辭,但真與師兄對起話來,儘管隔着一扇門,她還是不免變得語塞,畢竟她從未說過謊。

“你是爲申淮師弟的事情而來吧?想知道什麼不妨直說,問完之後就趕快回到房間,要不然我照樣會依門派條例處罰你。”

“是……是……”小師妹紅着臉應聲,“我想請師兄帶我一起去行使這次的任務。”

顧月儀自然揣測得出小師妹的意圖,“這次任務非同一般,帶上申淮師弟去自有我的道理,申淮師弟夠機靈,實力也算上等,我看你才二階中期而已吧,況且你還不到出任務的年齡,沒有師父的允許,你絕對不可以擅自離派。”

他說得斬釘截鐵,徹底打消了小師妹的念頭,小師妹也知不可能再有轉機,於是恭敬地應了一聲,慢慢地退了回去。

蒼懸派規定女子滿16歲纔可以出使門派的任務,因此小師妹想要和申淮一起出去,至少也要再等上兩年的時間,一想到這裡,她的心情就更添幾分失落。

她一邊想一邊漫步在長廊,心不在焉地逛回了自己的房間,倒又把唐陵的事忘得一乾二淨了。

翌日,天還沒亮,顧月儀和另外三名蒼懸派弟子就已經在門前集合,四人中包括申淮,他們皆是一身鄉下人的打扮。

申淮瞧見長草堆上放置着他送給小師妹的紙鳶,再聯想昨晚小師妹不捨的神態,自顧思襯着:“原來她不喜歡這紙鳶,怪不得走的時候還是一臉的不開心,看來我下回得拿一些新奇的東西哄哄她。”

他將紙鳶扔到一旁,把載滿長草的車推出了大門。

顧月儀囑咐道:“申淮負責推車,我在旁邊跟着,其餘兩人在暗處觀察動靜,等入城之後我們再集合。”

他並沒有告訴其他人生死符的事情,只說是到西方尋找一件極其重要的寶物,三人自然不敢多問,他們應了一聲,便按照顧月儀的吩咐啓程了。

他們特意揀偏僻的路走,先是朝北行了數裡,繞過建榮城,然後才向西面進發,直到晌午,一行人進到一座不大的縣城,暫時歇歇腳。

申淮把車推到客棧門前,狠狠地摔了一下車把,甩了甩手臂罵道:“這一堆破草咋這麼沉!”

“申淮!”顧月儀瞪了他一眼,申淮立刻低頭閉上了嘴,跟着進入了客棧。

緊接着其餘兩名弟子也一同走了進來,只不過沒和顧月儀坐在一個桌位。

而此刻,因爲申淮剛剛那一摔,長草中的唐陵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他從草垛中冒出頭,四下張望着,然後愣愣地爬了出來,看樣子是找吃的去了。

申淮的座位恰好對着客棧門口,他一擡頭,見沾了滿頭亂草的唐陵正要進來,這要是被顧師兄瞧見還了得,他沉顧月儀不注意,右手於桌底一揮,推出一道柔風。

這風推着唐陵,直將他送到了對街的巷口。

“師兄,我突然內急,先出去方便片刻。”申淮訕訕地彎腰站起。

顧月儀皺了皺眉,“快去快回!”

“是!是!”

申淮一溜煙衝了出去,鑽進對街的巷口,一把拎起了坐在地上的唐陵,“你真是陰魂不散!跑了這麼遠還能遇見你!今天我就打死你,看你還能賴上誰!”

他說着,掄起右臂,對着唐陵就是一拳。

“哎呦!疼……疼!疼!”反倒是申淮自己嚎叫了起來。

只見一個身形高大的青年突然出現在唐陵身旁,他用手掌狠狠地包住了申淮的拳頭,將申淮的胳膊擰成了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

唐陵怔怔地擡起頭,看到青年的樣貌後,瞳仁不由一顫,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衝擊他的腦袋,來者正是汐傑。

唐陵捂住腦袋,表情痛苦。

汐傑在申淮背上補了一掌,然後拽起唐陵道:“走!”

唐陵腦子裡一片空白,在恍惚之間,周圍的情境完全的轉變了,他癡傻地到處張望,還沒弄清自己經歷了什麼,就忽然被人揪了起來。

一雙蒼老的雙眼惡狠狠地瞪着他,並朝他怒吼道:“梓溪怎麼了?快說!要不然我現在就宰了你!”

唐陵聽到“梓溪”兩個字,恐懼地哆嗦起來,他擡頭望着衝他咆哮的人——楊煥,腦仁又是一陣劇烈地疼痛,既真切又模糊的往事閃電般衝撞起他的思緒。

“我不知道……求求你,別問我!我不知道!”唐陵面目糾結,試圖掙開楊煥的把持。

楊煥的眼睛被氣得更大了,臉色也紅了起來,“好!我早看出你就是個禍害!”說着手掌做刀便朝唐陵的天靈蓋劈去。

手落至半,汐傑突然伸手攔住了楊煥。

楊煥擡頭喊道:“你要幫這畜生?”

“伯父,你冷靜一下,我們得先把事情都弄清楚,你不能這樣貿然殺人。”汐傑一邊勸解,一邊移開楊煥的手臂。

“還有什麼好說的?上次她把這雜種傳送到我這兒時,我就要料理了他,要不是她拼命保他性命,我怎能留他到現在?要不是因爲他!梓溪也不會死!……是我害了自己的女兒啊!”

楊煥不肯罷休,甩開汐傑的手臂,又要對唐陵出掌。

就在這時,不知從哪竄出一個黑衣人,他從後面一掌拍在了楊煥的後頸之上,楊煥登時閉起雙眼,倒了下去。

汐傑吃驚地盯着黑衣人,按理說楊煥的院子裡不會有第二個外人出現。

來人蒙着帽子,看不見臉,他在放倒楊煥後又抓起精神恍惚的唐陵,“他在逃避過去,現在要先讓他面對現實。”說罷手中黃色符紙一甩,憑空消失在了原地。

黑衣人帶着唐陵來到玄龍閣的某座山峰之上,他們一路來到封印梓溪母親的山洞之中,唐陵的滿臉傻氣漸漸被恐懼所替代。

黑衣人在行走的過程中,把一段畫面傳入了唐陵的腦海。

那晚,唐陵和洛函四人喝完酒,搖搖晃晃地朝山洞走去,正巧那晚梓溪正和她的母親談話,她聽到有人朝這邊走來,躲在一個角落觀察起來,沒想到竟然是醉醺醺的唐陵。

她爲了不讓母親的事情被其他人知道,不得已才趁唐陵不備時將他擊昏,然後同唐陵一起傳送回了她父親楊煥的府宅,因爲山洞中唯一的傳送點就與此處相連。

楊煥感應到來人後立刻出現,發現了自己的女兒,還有昏倒在一旁的唐陵,楊煥起初以爲唐陵是梓溪給他送來的新實驗體,不過經過梓溪的一番解釋後,楊煥最終還是同意饒過唐陵一命,隨後便回到了房間,剩下梓溪和昏迷的唐陵。

正當梓溪尋思要如何安置唐陵時,她忽然感受到山洞內出現了異動,她擔心母親的安危,連忙又傳送了回去,但當她回去時已經爲時已晚。

洛函四人已經被封印之力抹殺,而且封印的力量尚在作用,她的一隻腳同樣被凍結,幸好她用魔法將腳部的經脈護住,等了一夜,第二天汐傑找到了她,這才救她脫困。

之後,梓溪一直暗中觀察唐陵,她看出唐陵好像並不記得那晚發生了什麼事情,因此也就沒告訴他洛函他們變成陰靈的事情,直到逼不得已的那一刻,她纔將事情和盤托出。

現在,黑衣人帶着唐陵進入了山洞深處,一把將他按在了被冰封起來的梓溪面前。

唐陵深沉地喘着粗氣,眼睛內充滿了血絲,當他對梓溪的臉避無可避的那一刻,他張大了嘴,撕心裂肺地仰面吼叫起來,整個山洞彷彿都震顫了起來。

(第一卷 都城——卻話當年青澀 完)

作者的話:

我寫小說從不灌水,每章字數保證,質量是前提。20W字的第一卷已經收尾,坑也挖了不少,劇情將更全面的展開,唐陵即將褪去青澀,他會有怎樣的蛻變?亂世的序幕正被拉開,他又如何在迷局中攀上頂峰?如果各位覺得故事還可以,請繼續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