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初七,黃曆上講,宜遷土,宜起竈,宜斂財,不宜出行。
但是老黃曆卻忘了寫,這樣的日子,最宜殺人。
因此,這個日子也最宜被殺。
這一天從公雞打鳴開始,便註定充滿悲情。
可是蒼天似乎並不在意這些,於是在這樣肅殺的一個日子裡依舊瑞雪紛紛,整個京城銀裝素裹,一切都看起來純潔無邪。
尤其是小庭湖,在雪後如同一個冰清玉潔的少女,湖面早已厚厚地結了一層三尺之冰。
一個戴着蓑笠的和尚坐在湖邊,手中拿着一根魚竿,魚鉤卻只是懸在冰面上,一坐便是幾個時辰,如同一座立在風雪中的冰雕。
除了雪的嘆息,一切都是寂靜。
這時,一個男子從和尚的身後出現,一身白衣,似乎與整個天地融爲一體。
他走的十分緩慢,但卻沒有在雪下留下任何腳印,只發出一點踏雪的嘎吱聲。
但是這響聲卻也是他故意踩出來的,因爲他很喜歡雪的聲音。
如果這個和尚在此時回頭,一定以爲這人是從畫中走出來的。
因爲他總是面帶微笑,似乎從未變過,如同一個灑脫超凡的仙人。
雲笑風也總是喜歡笑,但是卻和這人的笑大不相同。
雲笑風的笑是寂寞,是孤獨,是自嘲,但是不知爲何,任何人看了他的笑都會倍感親切。
這個人的笑卻是看破,是超然,是脫俗,你很少能看到一個人有這樣的笑容,所以他的笑往往讓人感到不食人間煙火,難以接近。
但是這個和尚偏偏不回頭。
“今天天氣很好。 ”那白衣人對和尚說道。
和尚點了點頭。
“你在釣什麼?”白衣人問道。
“我在釣雪。”和尚道。
“不對,你明明是在釣人生。”白衣人道。
和尚又點了點頭。
白衣人忽然笑了:“看來今年是你輸了。”
和尚依舊點了點頭。
白衣人又忽然搖了搖頭:“看來還是我輸了。”
和尚這次並沒有繼續點頭,反而問道:“爲何?”
白衣人道:“因爲人生事小,下雪事大。”
和尚這次又滿意的點了點頭,道:“不錯,花滿天,你這次至少有了自知之明。”
這二人便是名滿江湖的六扇門總管花滿天和白馬寺主持點頭和尚。
花滿天又是一笑,伸手指向湖心亭:”佳餚已備,請! ”
點頭和尚點了點頭,道:“他們四個也在?”
花滿天道:“正是。”
點頭和尚道:“他們的殺氣還是那麼重?”
花滿天道:“他們的殺氣只有窮兇極惡之徒才能感受到,你似乎不像是個壞人。”
點頭和尚又點了下頭:“我似乎確實不像個壞人。”
兩人並肩而行,緩緩走到了湖心亭前,湖心亭在大雪映襯下格外精緻,四根偌大的硃紅亭柱顯得分外鮮紅。
亭中早已站立着四個一身麻衣的漢子,其中一人見到花滿天,上前一作揖:“老大,周圍的兄弟都安排好了。就是一隻蒼蠅也別想飛進來。”
花滿天滿意地點了點頭,四大金剛做事一向滴水不漏,這次也不例外。
花滿天向座位一指:“請上座。”
點頭和尚也不推辭,徑直坐了下去。
花滿天隨後坐在了點頭和尚的對面,笑道:“昔日曹劉煮酒論英雄,今日我們煮雪看人生。”
點頭和尚道:“是曹劉也好,張三李四也好,最後終究入土。”
花滿天搖了搖頭,剛要說話,從遠處跑來兩個一身血淋淋的人。
四大金剛中的兩人站到了湖中亭的入口,待那倆人離近了才發現他們二人是六扇門的捕頭史剛和史義二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