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惑間,天際炸響一道驚雷,耀眼的光芒照亮昏暗的世界,江魚瞳孔抖縮,睏意全無,那哪是什麼黑色光虹。那分明是一個身着黑衣的少女!
這人,怎麼會在天上往下落?一時腦子運轉都停滯下來,目光愣愣地跟着她往下落…
不好!
江魚突地一拍腦袋,那邊是沅江!最靠近黑龍山的沅江!江水最湍急,水下暗礁最多的地方!看她下墜的趨勢,絲毫沒有放緩,應該是失去了意識,這要是掉下去,不被砸死,就是被淹死!
不容多想,江魚撒腿衝進漫天大雨中,往落點飛奔而去!
咚!
少女的身影猛地扎進水裡,江面上頓時盛開一朵水花。
江魚緊趕慢趕還是遲了一步,顧不上脫衣服,一個猛子,也跟着下了水。
沅江雖然湍急,水卻很清澈,加上沒了大雨的阻礙,江魚在水下,目力竟然比在岸上要好了些許。
一眼就看到那少女的身影,萬幸落處水夠深,且無暗礁,水的浮力化解了高空墜落的衝擊力,此刻正一邊往上浮,一邊被水流帶着往下游漂。
但她仍是一動不動,臉上有一種詭異的紅色,看來是已經嗆了不少水。
江魚不敢怠慢,四肢並用,靠了上去,抓住少女的衣衫,雙腳盤住一塊礁石,用力一蹬,兩人向水面浮去。
還未等他喘勻一口氣,就看到又有兩道厲芒從天而降,浮在不遠處水面十丈高的空中,因雨勢過大,並不能看清面目,但看裝束,也是一身黑衣。
江魚推測兩人怕是來尋這黑衣少女的,剛要大聲呼救,就感覺腰間一痛,原來是那少女醒了,她滿臉抗拒,哆嗦着嘴脣,輕輕吐出一個字,可聲音虛弱微小,江魚將耳朵貼過去,又聽了一次,才聽清楚,她說的是“逃!”
逃!
江魚確定自己沒有聽錯,又仰頭看看空中的兩人,仗着漫天大雨的掩護,拉着少女,緩緩潛入水中。
他動作極其小心,但還是驚動了其中一人。
嘭!
一道凌厲的勁氣,貼着剛沉下水的兩人身邊擦過,入水餘威不減,直刺水底,轟在一塊礁石上,將之震的粉碎,四散的碎石在水底帶起條條水痕。
江魚只覺頭皮發麻,一股涼意直衝腦門,這一擊要是落在自己身上,怕是已經粉身碎骨!由此可見出招之人的狠辣!
故而只能憋住氣,一隻手將少女虛抱在身側,另一隻手死死扣住一塊礁石,身體隨着水流擺動,不敢再有其他動作。
空中那兩人,盯着水面看了一會,見良久沒有異動,其中一人道“看來是老夫敏感了”。
另外一人,聲音嘶啞應道“此人修爲不高,受了我的混元掌,又落入這濤濤江水之中,必定已沒了生機!”
“只可惜沒能找到他的屍體,否則帶回族內,又是大功一件”
“…”
江魚躲在水底,凝神聽着兩人的對話,突然腰間的軟肉又傳來痛感,扭頭看去,發現那少女俏臉通紅,嘴巴高高鼓起,一雙盯着自己的眼睛,滿是急切!
不好!
深諳水性的江魚,一眼就看出來,她這是憋不住氣了!
這可如何是好?這時候冒頭,不是送死嗎?
思忖間,少女的臉色已經變得痛苦難熬,頭微微晃動,眼看就要破功。
江魚腦袋一熱,手用力一勾,將她摟在胸前,低頭吻了上去!將自己儲存的一口空氣渡了過去。
新鮮的空氣入口,少女痛苦之色見緩,又感覺到嘴脣上的異樣,臉上掛上一層慍怒,眼中皆是寒霜。
這,登徒子!
手中靈力運起,就感覺後背剛纔被擊中的地方傳來一陣撕心劇痛,繼而想起水面外還有兩位殺神候着,陡然一驚,只得作罷,睜着一對大眼睛,恨恨地盯着輕薄的少年,手用力擰他腰間的嫩肉。
江魚吃痛,察覺到對方的眼神,尷尬之色頓起,忙鬆開距離,想開口辯解幾句,卻忘了這是在水底,被嗆了一大口水,又不敢露頭,只好苦苦憋住。
少女見他慌張着急的模樣,心中一樂,臉上露出個微笑。
江魚暗鬆一口氣,打了個手勢,兩人貼着水底,扒着礁石,逆水而上,緩緩向上遊爬去…
入夜,罕見的大雨終於停了,未來得及流走的積水,被黑龍山的寒氣催動,凍成塊塊堅冰,將天上的繁星點點倒映在其中,有種奇異的美感。
那塊岩石下,江魚守着一個火堆,火堆上架着一隻野兔。作爲一個合格的獵人,他自然知道如何在雨後升起一堆火,找來一些吃食。
火堆的另一邊,黑衣少女,裹着幾張厚厚的皮毛,好奇得看江魚翻弄那兔子。
“喂,你從哪裡弄來的這些皮毛?還挺暖和的。”
“啊?!”江魚一愣,摸摸後腦勺,卻不好意思直面少女,“哦,那是我之前藏在這附近,沒來的及取回家的,沒想到今日派上用場了。”
“哦,我看你年歲跟我一般大,還挺能幹的”少女誇了一句。
江魚低着頭傻笑一聲,不知如何接話。
長久的沉默…
兔子忙活得差不多了,江魚才鼓起勇氣,擡頭看向少女。
只見她明眸皓齒,煙眉微蹙,盯着火堆出神,恬靜優雅的模樣,說不出的端莊出塵。
平日裡他也見過村裡幾位愛美的婦人打扮,可與眼前的少女比起來,如有云泥之別。一時有些癡了,手下的動作停下來也不自覺。
那少女,忽然朝他看過來,抿着的嘴脣一彎,兩個淺淺的酒窩乍現,江魚只覺得一團熾熱的火焰直鑽心底,整個人暖洋洋的,讓這深夜的寒冷不敢逼近。
“喂,你的兔子糊了!”
“啊?!”
突如其來的提醒,驚醒了江魚,接着就聞到刺鼻的糊味。
糟糕!
江魚忙將兔子拎開,將焦糊的肉撕乾淨,又擠上一些野果的汁液,才尷尬地遞過去,眼睛卻不敢再看她。
少女撲哧一笑,接過兔子,輕咬一口,眼睛眯成兩條線,讚了一聲,“真好吃!你的手藝真好!”
“嘿嘿,沒帶鹽巴和其他的調料,只有些野果,還湊合吧。”
“喂,我總不能一直叫你喂吧,我叫清淺,你呢?”
“我叫江魚”
“怪不得你水性這麼好,原來是江裡的魚!”
說笑間,兩人關係融洽了不少。
清淺的食量不大,大部分兔肉都被江魚吞下,然後摸出一個酒袋來,灌了一口,打了一個舒服的飽嗝。
發現清淺看着自己手裡的酒袋,微愣一下,將它遞過去,“要不要來一口,很暖和的”
“呸”清淺避過頭去,呸了一口,“誰要喝你的酒。”接着又想起在水裡,他…臉紅了一大片…
江魚被她這麼一呸,反應過來,確實不妥,他平時和村裡的男人們同飲一壺酒習慣了,此時倒忘了男女有別,不好意思地呢喃幾下,卻沒有說出話,臉跟着也紅了。
清淺見狀,知道他是好心,沒有壞念頭,心虛地吐了下舌頭,柔聲道“我受傷了,不能喝。”
“哦,對!對!”江魚一拍腦門,“瞧我這腦子,你的傷勢怎麼樣?先前在水底,那人的攻擊都有那樣的威力,可想修爲的高深!是他們傷的你吧?”
清淺聽他提起傷她的兩人,眼中寒氣升騰,“哼!兩個成名高手,追殺我一個小女子,幸虧我有寶物護身,不然還真躲不過這一劫。”
江魚羨慕道“你們高來高去,一定是很強的武者吧!我聽師傅說,只有聽宣境的強者,才能御空飛行!你小小年紀,就有如此修爲,佩服,佩服”說着做了一個誇張的表情。
這會輪到清淺詫異了,她觀江魚周身並無靈力波動,不是武者,沒想到對此還有了解,“嗯!他們應該是貨真價實的聽宣境,而我只是藉助了一些手段,才能御空,不然也不至於如此狼狽。怎麼?你也拜了師,修習武道嗎?”
問及此處,算是戳到了江魚的痛處,他神色黯然,“嗯!不過,我師傅說我是閉脈者,無法像正常武者一樣…”
清淺頓時語塞,她也聽說過閉脈者…
可還是不信邪地拉過江魚的手,探查了片刻,才放下,思索道“你的脈象確實如書中記載的閉脈者,卻又有些不同”
至於是哪裡不同,她也沒說上來,江魚只道是對方在安慰自己,沒有深問。
清淺見他興致不高,明顯是不想在此話題上拖延,便勉強安慰幾句,不再多言…
次日,清淺緩緩平歇體內運轉的靈力,覺得背上的疼痛已不再那麼入骨,心情暢快之下,眼睛餘光瞄到,江魚正背對着自己,手裡攥着一根粗棍,不停地向四周張望。
這是在給她護法。
認真的背影,令清淺心中一暖,這傢伙…
“江魚”輕喚一聲。
聽到她的聲音,江魚扭過頭,臉上盛開一朵笑容,“怎麼樣?好些了嗎?”
“嗯,好多了。”
“那就好,你待着,我去找點吃的來。”
“我跟你一起”
“你行嗎?你的傷?”
“沒事的,走吧”。
就這樣,一對少年少女,在這荒山野嶺,度過了幾天逍遙日子。
清淺的修爲在江魚看來,高不可攀,可她卻如一張不諳世事的白紙,江魚生活中發生的任何一件小事,說出來都能引起她的好奇心,。
以至於江魚得出個結論,這個丫頭,怕是在深宗大派長大,獲得一身本領的同時,丟掉了童年。
很多的時候,都是江魚在說,清淺在聽,江魚在問,清淺在答,一動一靜,相得益彰。
只是江魚從沒問起過清淺來自哪裡,爲何會出現在這黑龍山附近,又被何人追殺。
因爲在他看來,每人都有每人的秘密,就像他一樣,他也沒有告訴過清淺,祭祖儀式上的異變。
這些秘密根本不會影響他們成爲好朋友,朋友,只要有心就可以了,而兩人的心,經過幾天的相處,自然是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