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珍聞言不禁皺眉,朝那小太監遞過眼色後,便喊上紅顏進門。
第一次踏入皇后寢殿,空氣中瀰漫的藥味,叫她禁不住心疼起這裡的主人。寶珍示意紅顏等站在屏風後,她繞過屏風去,說:“主子,貴妃、嫺妃幾位娘娘來請安。”
“知道了。”皇后的聲音略有些沙啞,寶珍又絮絮說了些話,才喊她,“紅顏,進來。”
更衣、梳頭、勻面、上妝,所有的事在寶珍的主持下井井有條,紅顏入長春宮後雖是伺候茶水,可進宮前阿瑪就派人專門教她學梳頭,說是在宮裡,要討主子娘娘們歡心,梳頭上妝是最吃香的手藝。
皇后端坐妝臺前,脂粉掩蓋了她的憔悴,紅顏扶着髮髻對着鏡子插入最後一支簪子時,瞧了一眼鏡中的皇后。傳說中的富察家小姐,果然絕美雍容,只是一眼,紅顏就明白,皇后是高高在雲端,遙不可及的人。
“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你?”皇后看着紅顏,忽然開口問。
“咳咳……”寶珍在一旁乾咳,想給紅顏遞眼色,要她機靈些。
可是紅顏先傻了,是皇后在與她說話?是這天底下最最尊貴的女人,在與她說話?
然而等不及紅顏應答,外頭來說各宮娘娘已在大殿等候,皇后輕輕一嘆:“咱們這就去吧。”
見皇后起身,紅顏下意識地往後退,卻被寶珍輕輕推了一把,示意她攙扶着娘娘,皇后已是習慣了出行被人簇擁,很自然地將手搭上紅顏,可是那熱乎乎的手,一下勾起之前的回憶,皇后想起兒子歿了的那一天,她也曾被這雙手溫暖過。
“走吧。”皇后神情淡淡,挺直了背脊便往大殿去。
當今後宮,有名分者,如貴妃高氏、嫺妃那拉氏、純妃蘇氏、嘉嬪金佳氏、貴人海佳氏、陳氏等,都是昔日寶親王府的舊人。
皇后雖是元配嫡福晉,但在她之前,四阿哥弘曆身邊已有了侍妾富察氏。富察氏生了大阿哥永璜,自己卻走在先帝之前,作爲皇長子之母,雖然故世後享盡哀榮,但如今這金碧輝煌的紫禁城,與她無緣。
而這些女人們,大多曾經只是卑下的侍妾,隨着丈夫君臨天下,也站到了這世間裡女人地位的最高處。
紅顏輕扶皇后步入大殿,便聽整齊的請安聲,之前曾遠遠地見過各宮請安的架勢,今日離得近看,娘娘們都着素色,一眼望過去,唯有挺着肚子大腹便便的嘉嬪十分扎眼。
皇后在寶座安坐,氣度非凡,根本不像是才失了獨子的人,紅顏躬身垂手立在一邊,聽見娘娘們彼此寒暄勸慰,說着不痛不癢的話,忽然有人喊一聲“貴妃娘娘,小心。”,纔打破殿內沉悶的氣氛。
紅顏悄悄擡眼,是衆妃爲首的高貴妃,坐在她身後的海貴人正雙手捧着貴妃的手,而貴妃手裡是一碗熱茶,海貴人關心地問:“娘娘,您沒事兒吧,臣妾替您放下。”
曾聽同屋的宮女說過,貴妃娘娘是個病美人,此刻紅顏再望一眼座上的皇后,果然皇后氣色再不堪,也看着比這位強一些。紅顏不敢造次,匆匆低下頭,但不多久皇后就以貴妃身體不適爲由,要大家早些散了。
長春宮門外,貴妃被衆人簇擁着,坐上軟轎離去,嫺妃、純妃隨後,但聽陳貴人在後頭殷勤地說:“嘉嬪娘娘怎麼不坐轎子,您要小心身體。”
嘉嬪卻故意挺一挺肚子,將毫無敬意的目光掠過眼前二位,驕傲地笑:“太醫講,要多走動走動,才容易生。”她是美豔的女人,即便孕中,也足以傲視羣芳,自認貴妃嫺妃都不及她,而她現在最最驕傲,便是這肚子裡的孩子。
嫺妃、純妃念她腹中有皇嗣,允她先行,看着嘉嬪大搖大擺走開,方纔還一臉諂媚的陳貴人跟上前,與二人道:“嘉嬪娘娘也太沒有眼色,在皇后娘娘面前,還時不時顯擺她的肚子,像是故意戳娘娘的痛處。不過是生個孩子,誰不能生似的,純妃娘娘,三阿哥可好?”
純妃生性淡漠,不論是在寶親王府,還是進了宮,素來不與其他女人往來,這會子也是身邊的宮女應付着,她自己則漠然往軟轎走去。
陳貴人見純妃如此,也不敢再多糾纏嫺妃,等幾位娘娘離去,便各自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