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接前回。
懶殘大師身外化身,指引衆人去尋奇珍。
衆人聽在耳中,各是幾句偈語,湊在一處,乃是一首詩偈,偈曰:
石月照神闕,仙鄉第幾峰?
巨靈坐面北,舉手摘天星。
呼吸通帝座,鐵瓦蓋天東。
白帝豈無恨,何故引天兵?
冰魄藏金匱,無孔隱塵寰。
金神化清虛,明月照西天。
神劍應無憾,信手屠修羅。
大家反覆琢磨,始終不解。
辛覺知道時機未到,便勸衆人將詩偈記牢,啓程上路。
衆人行到一處絕壁前,仰見險峰陡直,距離峰頂約莫數十丈高下,石壁上光溜溜,寸草不生,隱約可見幾處採藥人開鑿出來的石凹,奇峰險阻,至此路絕,再欲向前已是不能,正所謂‘猿猱欲度愁攀援’。
孔新甲見狀嘆道:“又無路了,難不成還要再走回頭路?”聶隱鋒笑道:“孔兄不要沮喪,路在足下,我們翻過此峰,前面便好走許多了。”
孔新甲聞言咋舌,仰頭看看面前峭壁,捫心自問,休說爬到峰頂,就連半丈也爬不上去,不住搖頭嘆息,喃喃自語,說道:“難、難、難……”
諸少年笑道:“不難。”話音未落,各自縱身躍起,施展絕頂輕功,或騰躍而上,或手足攀援,展眼間只剩下一個個小黑點兒,一晃不見。
峰下,只剩下辛覺與孔新甲看守着行李與三隻靈獸。
孔新甲滿臉羞慚,對辛覺低聲問道:“辛老前輩,弟子無能,但不知如何上去?”辛覺捻鬚笑道:“莫急,等他們到了峰頂,自有辦法。”
說話之間,就見絕壁上縋下一條長索,辛覺笑道:“孔相公,委屈你坐在竹筐中,讓他們將你拉到峰上吧!”
孔新甲聞言大駭,用手摸了摸裝載貓熊團圓的竹筐,心道:“這竹筐結不結實?若是到了半途,將我漏下來,豈不要粉身碎骨?”想到此處,他額頭上冷汗直冒,聞聽辛覺不住催促,只好硬着頭皮,將長繩盤在腰間,繫好竹筐,抓緊繩索,緊閉雙目,聽天由命着,忽忽悠悠的望峰投去。待到了峰頂,腳踏實地,偷眼向下一望,不由唬得手足發軟,不敢再看。
峰上少年一齊努力,將行李,團圓、青青、小白陸續運上崖來,辛覺見功成事畢,方一縱劍光,到了峰上。
孔新甲此時已然緩過氣來,他遊目四顧,遙望羣山,但見日吐萬絲,霞光普照,嶺岑遙黛、被霞光一烘,密密匝匝的層林盡皆染上金黃的色彩,天地之間七色交織,光怪陸離。美不勝收,正是‘無限風光在險遠’。
孔新甲流連美景,詩興勃發,搜盡枯腸,卻覺一切言辭較之眼前俱顯蒼白,不禁啞然一笑,說道:“佛言‘不可說’,眼前美景實在說不得,我又何必多事呢!”
峰頂滿生巨檜喬松,濃廕庇日,一行人自林間穿行,上有團才綠蔭如傘如蓋,風穿林間,松濤涌動,天然音韻此起彼伏,好象吹彈絲竹,敲擊金石,清幽入耳。人漫步其中,心曠神怡,並不覺絲毫疲累。
正行走間,忽聞松濤風韻中,隱隱笛聲悠悠飄來,只聽的清亮的笛聲中雜有無數鳥語,細細聽來,竟似與羣鳥兒互相應答,間間關關,宛轉啼鳴,但見林間鳥雀聽聞笛聲,紛紛振翅飛去。
衆人耳聞妙音,心中不住稱奇,暗道:“這吹笛之人不知是何等的人物?獨居空山,閒奏一曲,世人雖不知音,難得有百鳥共鳴,也不寂寞。”
孔新甲聽得入神,擊節讚道:“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辛丹辰嘻嘻一笑,朝着孔新甲作了個揖,學着孔新甲的腔調,問道:“秀才相公博學多聞,在下請教這曲子是何人吹奏?”
蠻牛如此做派,雖說斯文,卻愈發顯得不倫不類,滑稽可笑,逗的大家不禁捧腹。
孔新甲心道:‘這吹笛之人必是山中隱士,與自己素昧平生,如何知道是誰?’又想:“看他神情,分明胸有成竹,莫非與這人有舊,故意考我?”他牢記先祖‘知之爲知之,不知爲不知,是知也’的聖訓,連忙回禮道:“辛少俠,在下實在不知,若少俠知此高士來歷,還請爲新甲引見。”
辛丹羽笑道:“孔相公,你莫被他唬了,我這兄弟滿腹是草,連曲子是啥都不知道,如何能知是何人吹的?”
辛丹辰一晃腦袋,大刺刺說道:“那也未必。”三女齊笑道:“蠻牛,你莫吹牛!”
辛丹辰笑答:‘怎麼會呢?’又對孔新甲說道:“秀才相公,原來你也有不知之時,還好有我略知一二,你洗乾淨耳朵,仔細聽好,此人姓秦,名叫弄玉。”
衆人一聽,方知蠻牛將步靈煙講的故事現炒現賣,拿到這裡來掉書包,捉弄秀才,不禁好笑。
孔新甲一肚子墨水,如何不知‘弄玉吹蕭’的典故,不想被蠻牛張冠李戴,安到此處,不禁又好氣,又好笑。他見蠻牛一臉坦然,絲毫不知錯謬,不由犯了教書先生的脾氣,指教道:“這弄玉公主雖在華山修煉,卻是秦時仙人,早已得道昇天,又怎會在人間?”
他見蠻牛一臉兒不以爲然,又苦口婆心解釋道:“再說,這首‘百鳥朝鳳’,明明是笛聲吹奏,又不是簫,自然證明吹奏之人絕非弄玉公主啦。”
辛丹辰不解音律,於十八般樂器樣樣不通,因對步靈煙所講的故事,記憶猶新,而那笛聲又出奇地好聽,自然便聯想到弄玉身上。他哪裡曉得笛簫音韻的差別,聞聽孔新甲的鑿鑿之言,卻不服氣,辯道:“弄玉公主雖已成仙,難道不能下凡回家看看麼?至於爲何不吹簫,她在人間,吹簫吹得煩了,到了天上改吹笛子,也未可知!”
衆人聽蠻牛詭辯,覺得好笑。
步靈煙笑道:“蠻牛亂說,弄玉公主若改吹笛子,那韓湘子豈非要改作吹簫了?”
孔新甲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只得苦笑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