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高振輝這一舉動所嚇到,竟瞅着他發呆,打火機的火光轉瞬即逝,慘白的臉瞬間又消失了,只剩下微微的火光照亮高振輝深邃的眼神和他沉重的聲音。
“那是一個大廟,與其說廟,不如說是一個宅子。”高振輝道。我知道這東西沒韓溪萌,我碰不起,剛轉身要離開便被高振輝的一句話叫了回來。“你不怕它殺了你?”的確,錢沒了可以掙,命沒了可真是什麼都沒了,全盤皆輸。我並不是怕死,而是覺得很可惜。
高振輝把手搭在我的肩膀,說道:“那一樣可以賺錢,而且比你雜貨店的更多,更有利可圖!”他現在反而不像老師,而是一個奸詐的商人。我剛想拒絕,可是我的直覺告訴我,我本來就是靠這東西賺錢,沒像王克明與穆子元一樣,就足以說明我的命硬,就得靠這個吃飯了,所以,我轉過身點點頭,示意讓高振輝繼續說。
高振輝四周瞅了瞅,拉着我,走進了校醫室。校醫室裡只有個正在打瞌睡的保安,並無他人,高振輝剛想打招呼,但看到睡得正香的保安便把伸出去的手伸了回來,拉着我走進了一間休息室。路徑並不是我上次來的校醫室,並不是去二樓的小閣樓,而且名字也換掉了。
裡面很乾淨,白色的牆壁讓我發睏,我坐在高振輝的對面,旁邊是水池,我一擡頭看到了架子,發現這是個打滴流的地方。“說吧,高老師。”
高振輝笑了笑,說:“別叫我高老師,叫我老高就行。那個廟,不,宅子,被鬼竹林所囚禁,在沒有生長鬼竹林之前,那是個好地方,稱爲風水寶地。”他又和我說了很多,我沒怎麼聽,只是覺得很困,然後倒了下去......
我再醒來的時候已經在我的寢室裡躺着了,在韓溪萌的幫助下,我的寢室安靜了許多,也少了許多生氣,但畢竟可以住人了。我下意識地伸手摸鬧鐘,但卻摸到了一張紙條,我拿起來看就蒙了:明天早上九點去宅子,我會找你,你沒有課,別逃。是高振輝的。我的手又往外伸了伸,摸到了鬧鐘,“擦,才十點二十......”於是便接着睡。
第二天的我並不是自然醒,一般心事重重的我是會直接睡到飯點的,而是高振輝叫醒我的。我睜開眼睛便看到了張浩洋與高振輝站在我旁邊,高振輝不是班主任之後倒是很清閒。我被他拉去他所說的宅子純屬意外,我本來不想去的。他在路上只跟我說一句話“一會要找人把宅子挖開。”我很吃驚,但沒說話。
到了地方,其實並不是宅子,只是一座廟而已,在鬼竹林的後邊,夜晚鬼竹林發出鬼火的光,很難發現處在黑暗中的廟宇。走了進去,裡面很荒涼,也很冷。牆圍住一座小房子,小房子裡杵着一尊鍾馗像(鍾馗,中國神話中的神祇,爲降妖伏魔的三大神祇之一。)。不懂這個的我也知道,鍾馗是降妖伏魔的神祇,其實沒有富甲一方,也會人丁興旺,怎麼會這樣?
這時,從外邊走來了幾個工人,高振輝站在我旁邊說道:“即使陽光再刺眼,對我來說也是壓抑的。”他指揮着工人們敲敲打打,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麼,我就站在一旁瞅着。過了一會便走到院子一邊,用手敲了敲牆。這宅子(照應高振輝的話,所以姑且稱爲宅子)在建設的時候肯定是下了血本的,完全不可能存在豆腐渣工程的問題,所以他找的幾個人即使把吃奶的力氣都用了,我估計也砸不開一面牆,更何況要把整個宅子掘地三尺。這樣一想我反而放心了,就找了個陽光曬得很舒服的地方抽菸。
煙抽得差不多的時候,我忽然聽見一個工人的聲音:“老闆,挖到東西了!”我頓時起了好奇心,難道說高振輝死活讓我去的目的就是下面有着什麼寶貝?
我湊過去一瞧,才發現挖出來了一尊石像,不過這石像一多半還埋在土裡,只露出了很小一部分,所以看不出來究竟雕的是什麼,高振輝指揮幾個工人努力挖,並把石像合力擡出來,擺在院子裡。
石像一落地,我才走過去瞧,這尊石像並不是很大,也就半米左右,石頭的成色很不錯,憑感覺來說應該不是很老,只是我瞧不出這雕的是什麼東西。我仔細地看着石像,單看頭的話,還有點像龍。
但身子佝僂的像一條哈巴狗,這種形態倒很可笑,毫無藝術美感。不過,沒有藝術美感不代表它沒有價值。我心說如果這是個古董,這樣保存完好又奇形怪狀的石像,在市場裡一定會賣個好價錢。
正當我做夢的時候,工人們又擡了一尊石像出來,這尊石像與第一尊相比就有些不妥,表面粘了許多泥土,灰不溜秋的,我借來一副手套,把石像表面的泥土撣了撣,這次看清它的廬山真面目。
這個雕像與第一個相比,從外形上來看,在造型上的失敗有過之而無不及,和上一尊一樣,頭部與龍有幾分相似,而這隻竟然離譜地把龍尾換成一條魚的尾巴,在一旁幹活的工人也有笑出了聲音的,我也盯着石像不說話,總之,看起來有說不出來的怪異。
我一連看了兩尊石像,心中的疑慮更大了。我轉過頭去看高振輝,他還在指揮着工人們挖着什麼,我身邊只有一個冒汗的工人正在休息喝着自帶的糖水。我的視線又落到了他們身上,我走過去拉過高振輝,問他這是什麼東西。他沒有回答我,只是跟我說一會就知道了。
聽他的語氣,看他的眼神,好像東西還不止這兩個,我的好奇心被徹底地勾起來了。反正也不需要動手幫忙,我倒是也落得清閒,就乾脆在旁邊監工,偶爾再幫工人遞毛巾和水壺等等。自從那兩尊石像被挖出來後,後面的挖掘好像很順利,我注視着石像被一尊接着一尊挖出,院子裡本來不大的地變得擁擠,地也已經被開墾得可以直接種莊稼了。起初,我還饒有興致地去仔細查看那些雕像,可是看了好幾座之後,就越發沒有興趣,姑且不說我看不懂這是什麼,起碼頭還都差不多,下邊更是好似荒唐。乾脆去外邊的麪包車裡閉目養神,大約一小時後,我回到院子裡,石像挖的差不多了,幾個工人正在搬着最後一尊石像。
等到最後一尊石像落地之後,高振輝站在排成一排的石像錢,半天不做聲。我站在一旁看,還以爲他是在醞釀什麼情緒準備給我講解一下這些雕塑的來歷,誰知道過了很久他也不回頭,我就默默地站在他身後,作爲高家傳人的他不應該不清楚這裡。我過去拍了他一下,他這才緩緩回頭看我,表情嚴肅的和雕像差不多。
我只知道高振輝在數學方面很厲害,有過這樣的表情--遇到難題的時候。之後再也沒見過他這樣,本來曬足了陽光,心態調整的挺悠閒,這下可好,瞬間心跳加速,明明站在大太陽下面,心裡還一個勁發冷。
接着高振輝對我講事情所給我的震撼,已經不能用言語所表達了。我一直以爲我做雜貨店店主這麼長時間,也冒過險,走過鬼門關,對方術之類的東西已經有所瞭解,但實際上我太坐井觀天了,高振輝的確是高家傳人,但他也只是懂一點點,沒人敢說自己把方術掌握的很透徹,我從沒想過這世界上還有這麼多讓人匪夷所思的辦法,來幫人達到如此居心叵測的目的。
他站在陽光下,用手挨個摸過九尊石像,接着他停在最後一尊雕像前問我:“你知道這個是什麼嗎?”
我搖了搖頭。
一旁的工人倒是對這些石頭沒什麼興趣,無奈我們還沒給他們結賬,只好站在一旁,而且不願意待着的都跑去車裡睡覺了。他們見我搖頭,都跟着搖頭。
“這是貔貅(龍之九子之一,可招財聚寶,只進不出)。”高振輝看向我說道。
貔貅乃生財辟邪之物,通常會放在案頭,很多文人也會選擇用來當鎮紙,如果單獨地放在這裡,想必是有鎮宅納財的作用,可這一連串九個......
高振輝帶着我走到前頭,用手依次指着說:“這分別是贔屓、螭吻、狴犴、蒲牢、饕餮、睚眥、狻猊和椒圖。(統爲龍之九子)”
俗話說龍生九子,各有不同,這九個便是龍的九個兒子,通常它們是不會聚在一起的。在建築和生活中,會分散開來,被放在不同的地方。然而,這裡竟然會埋着龍的九個兒子而且還是一起,相隔的距離也是等長,這絕非偶然,而是被人刻意埋在這裡。“我大膽假設,把這些東西埋着這裡的人,就是之前殺死這個宅子的人的人,他這麼做只有一個目的。”高振輝頓了頓,似乎是在猶豫要不要說出來。
“他這麼做,就是用九子鎮住真龍,之前死在宅子裡的人,就是所謂的真龍轉世,是註定要當皇帝的,而在這個宅子裡把他殺死,分屍,讓其魂魄散盡,而且用如此惡毒的手段鎮住他的魂魄,不讓其轉世投胎,目的和手法讓人不寒而慄,最重要的是......”高振輝說道這裡,忽然聲調沉了下來。
我不明白他這是怎麼了,他對我說:“要想滅掉鎖魂鬼,只有破除九子伏真龍的陣,然而這一切,指向了一個人。那是跟我聯繫的人,叫做鄭老怪,他的臉上還有着一道屍熊留下的疤痕。看來我們中計了,鄭老怪知道我們的目的,這個陣是有人設計好來讓我們破的。如今,我也不知道破了會發生什麼,相比那個鄭老怪聯繫我的時候就已經陷入圈套了。”他說完下意思從口袋裡掏出煙,我見狀把自己的煙遞給他。他點上,深吸一口,我也點了一根菸。,他似乎也在努力穩定自己的情緒,現在像極了打仗之前等待衝鋒的時刻。
我見旁邊幾個工人聽的也是目瞪口呆,也不知道是真的聽懂了他所說的,還是被我倆的反常氣勢所鎮住,我拍了拍自己的臉,也許是我們自己把事情想的複雜了,也許破了九子伏真龍的陣,真龍就能投胎,不過這對我倆也沒多大關係。可是仔細一想又不對,如果這樣的話,那個鄭老怪應該知道一切的,那鄭老怪又爲什麼引高振輝破這個陣?是他自己破不了?知道九子伏真龍又有什麼做不到的?我敢打保票這個鄭老怪懂得一點方術。我環視了一圈院子,工人在挖雕像的時候什麼事情也沒發生,所以這個陣也並不需要什麼特別的方術手段來破解,只需要找幾個年輕體力壯的年輕人帶着鐵鍬就能搞定了。
這時,高振輝叫來我,:“吳東!快看!”
我聞聲走過去,進門正對的鐘馗像好像偏了一個角度,我也說不出來。高振輝叫來我扶着鍾馗像,從下面拽出來一張紙,是我的生辰八字!“什麼情況?”高振輝搖搖頭。
現在,我必須弄明白爲什麼我的生辰八字會被人放到這下邊,然後這個人是誰?爲什麼要這麼做?他又是怎麼得到的?回想當時,也有可能那個鄭老怪就是鎖魂鬼,也可能是沙桐孟奇搞的鬼,這應該是一招聲東擊西,爲了讓我和高振輝發現原本正放的鐘馗像偏轉角度,直到現在發現了我的生辰八字,我斷定,對面的人一定對我們極其瞭解,因爲他們斷定高振輝會把整個宅子調過來找,所以破了九子伏真龍的陣,但之後我們會遇到什麼,我什麼都不知道。那個鄭老怪是不是我們對面的人,也無從可知,單位越想越覺得鄭老怪就是和對面的人是一夥的,甚至他也是參與者之一。我把我的分析告訴高振輝後,他無奈的表示同意,表示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我們把工人打發掉,又在院子裡走了幾圈,似乎還是沒有任何頭緒,便回了學校。
回到學校,看了時間,下午的課也不用上了。我要來了鄭老怪的手機號,輪番給他打電話,但一直都是打不通。
我心裡一直很忐忑,然而從那天起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風平浪靜。前幾天他的表情還很嚴肅,說這是風暴前的寧靜,但過了幾天之後什麼都沒發生,又用了水碗的方式測了我們周圍沒有髒東西,也放下心來。
雖然那些疑問沒有解開,可是日子還要照常過。雖然我心裡偶爾還會涌起一絲不安,總覺得我們走上了一條被人設計好的道路。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嚇得,總之我回去沒有生病,只是身子骨弱了許多,有葛秋和李梓豪輪番照顧我,是好了許多,我把電話關掉,好好在學校裡待了幾天,這段時間我想了許多,說真的,這一行到底能不能做下去?雖然利潤可觀,身邊高人如雲,但總有危險,我現在也不是隻能靠這個吃飯,不吃就會餓死那種。
雖然這裡沒掙錢,但的確挺捨不得的,畢竟長了見識,想佔便宜纔會被設計進了圈套,後來竟然覺得自己的回憶不靠譜,比自己看到的還不靠譜,可能是陰氣太重了,所以有什麼孤魂野鬼啥的也說不定。
安靜的休息了幾日,以爲看到了好日子,但剛打開手機心情就一下子跌入低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