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佳意現在很是羨慕鬱拂霞。她這段時間的工作很累,單位裡因爲業務繁忙,她經常要早出晚歸、披星戴月的工作,雖然因此收入會增加依一些,但是確實很累。
鄭天義已經決定辭職再次創業了。這一次,鄭天義和他的合夥人是有的出錢有的出力,而鄭天義是屬於“技術入股”。他研究生學的知識再加上他多年來兼職及工作積累的經驗,使得他的軟件編程水平達到了圈中同齡人難以匹敵的水平,所以他的大學師兄們很看好他,極力邀請他入夥。
這一次,他們是幾個年輕人自己開公司,鄭天義的師兄通過自己的渠道已經先行得到了一筆天使投資,而這位融資能力超羣的師兄有極大的信心獲得更多的風險投資,因爲他們要做的,是一個非常有發展潛力的互聯網項目。
身爲“股東之一”的鄭天義被激發出了前所未有的激情,這段時間一直在連續長時間的加班,經常是晚上很晚纔回來,週末雖然不去單位加班,但也經常是在家裡用自己的電腦加班。兩人都又累又忙,雖然是住在一起,卻很少有共同的休閒娛樂時間。
前段時間鬱拂霞打電話來說等她放暑假了就來找她,老同學見見面聚聚的,當時林佳意就很羨慕的說有暑假的人就是好。
不料昨天鬱拂霞打來電話說暑假時不能來找林佳意了。因爲鬱拂霞畢業後就沒有宿舍可以放行李了,她得把行李放到周節恩那兒,而她住周節恩那似乎好像不太好,所以暑假就不能來找林佳意了,而鬱拂霞自己整個暑假就都要在家裡呆着的了,爲此鬱拂霞深深嘆息了一下。
鬱拂霞已經順利考上了博士,不過她在周節恩的極力推薦下考了位於T市的南津大學。這是一所有着近百年曆史的大學,因爲曾經出了一位世界偉人級的校友而聞名於世。
雖然最近幾十年以來,南津大學有些沒落了,沒能成爲全國超一流的大學,但依然是全國一流的大學,南津大學的社科類專業在全國排名中依然名列前茅。鬱拂霞考博士繼續讀書,意味着她今後三年依然會有令人無比豔羨的寒暑假。
這又刺激到了林佳意疲憊的身體了。她不滿的說道:“大小姐,你知足吧,你還有暑假,你看看我,哪裡來的暑假啊,全年無休啊。就那區區幾個黃金週。”
“呵呵呵呵呵。”鬱拂霞決定還是不要“炫富拉仇恨”的好,於是只是傻笑,然後趕緊轉換話題:“你呢?你最近怎麼樣?你們家鄭大俠呢?”——鄭天義這個名義讓人聽着太有正義感了,讓人想到很有正義精神的俠士,所以後來鬱拂霞在和林佳意私底下聊天時就稱呼鄭天義爲“鄭大俠”,林佳意覺得很有意思,默認了這個稱呼。
“還這樣唄。掙錢,掙錢,再掙錢。”林佳意說道。林佳意在心裡暗暗嘆了口氣,猶豫着要不要把現在自己的情況告訴鬱拂霞,一轉念想想,覺得告訴她似乎也沒有實際的作用,只能在精神上得到安慰而已,所以林佳意故作輕鬆的輕描淡寫的回答道。
“什麼時候請我們幾個老同學喝喜酒啊?”鬱拂霞笑嘻嘻地問道。
“等你能給我封個特大紅包的時候的。呵呵。”林佳意笑道。
“呀,那你得且等的呢。我還得三年以後纔有工作的。這樣吧,到那時我把我半個月的工資封給你做紅包。”鬱拂霞笑着說道。
“才半個月啊?我還以爲會是一個月的呢。哈哈哈哈。”林佳意開玩笑地說道。
“一個月?那我那個月喝西北風去啊?”鬱拂霞笑道。
“那我可不管了。哈哈。”林佳意奸笑道。
“嘿嘿,也行,反正到時你也得還我。到時你也得封我一個月工資做紅包就行。”鬱拂霞也奸笑起來。
“行啊,我一個月工資怎麼能跟你一個大博士的比呢?”林佳意像是撿了便宜似的的說道。
“難說哦。”鬱拂霞神秘兮兮地說。
“哈哈,不至於的吧。不過話說回來,你們呢?你們在一起的時間也不短了,那好事將近了吧。”林佳意轉移話題。
“遠着的呢。他媽媽說了還是等我博士畢業以後回B市了再結婚的好。要不然現在一個讀書一個工作,一個在B市一個在T市的,也沒法辦啊。所以怎麼也得等我博士讀完畢業了的啊。現在不着急。”鬱拂霞笑着說道。
林佳意聽鬱拂霞這麼說,心裡又暗暗傷神了一下。兩人又嘻嘻哈哈的聊了好一會才掛掉電話。
放下手機,林佳意呆呆的坐在原地,望着空蕩蕩的房屋,下意識地用手輕輕撫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腹,回想近一年來發生的諸多事情,以及現在自己的狀況,一時間思緒萬千……
就在今天早上,林佳意剛剛確定,她懷孕了。就在昨晚,林佳意在看到驗孕筆顯示的兩道明顯的紫紅色道道時,徹底被驚住了,然後當今天早上她又驗了一次,她的心被重重的震了一下。
這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情,這也完全是一個不應該到來的生命:他們還沒有結婚;他們還年輕,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他們還從來沒想過這個時候要孩子;而鄭天義剛剛辭職和同學一起開始創業,至少在今後較短一段時間以內都不會有收入,在今後較長的一段時間內也不會有很多收入。
而林佳意的職場生涯纔剛剛有了起色,如果這個時候生孩子,那就很可能失去了自身發展最好的時機,而一旦有了孩子,在三到五年之內因爲孩子的牽絆,職業發展也將受到很大的制約。
而如果等到孩子大了之後再重新發展,她就都已經超過三十歲了,到那時,三十歲的的她將和二十多歲的小姑娘一同競爭,而她卻是空有年齡劣勢而沒有太多的經驗優勢,還存在年齡和體力和精力上的劣勢。前途堪憂啊。總之一句話:他們不應該要孩子的。
但是她偏偏懷孕了。她還沒想好要怎麼告訴鄭天義,她甚至想得到鄭天義聽到這個消息以後的反應。林佳意正等着鄭天義回來告訴他這件事的,不管怎樣,這畢竟是兩個人的事情。而現在,鄭天義還在加班,還沒回來。
鬱拂霞的一通電話,讓林佳意的心情有些微妙的低落起來。如果說之前林佳意只是羨慕鬱拂霞能有寒暑假的話,那現在林佳意更羨慕鬱拂霞的感情有一定明確的歸屬規劃——她明確的知道自己將會在畢業以後結婚。
而林佳意雖然和鄭天義在一起快六年了,但是兩人始終都沒有把結婚這件事提上日程——或許應該準確的說鄭天義始終沒有把結婚這件事提上日程。
林佳意回憶起五年前的一個晚上,鄭天義對自己說過他會在他三十歲那年娶她,可是那麼多年過去了,鄭天義再也沒提過那晚說的話,不知道他還記得的嗎?還是這話只是他當時激動之下隨口說說的?但就算是鄭天義會實現自己的承諾,那離他三十歲也還有三年的呢,而自己到那時,也已經28歲了。而如果等她等到28歲時,鄭天義沒有實現她當前的承諾的話,而自己卻已經人老珠黃了。那……
林佳意有些不敢往下想。這些年來,她和鄭天義在一起,小吵小鬧也不時發生,但是她從來沒想過他倆會分手。可是現在聽到鬱拂霞的情況,她心裡有些忐忑起來。這麼些年了,雖然她和鄭天義的家長都知道彼此的存在,但卻沒有見過面:鄭天義的父母沒有見過林佳意,而林佳意的父母也沒有見過鄭天義。連雙方父母都沒有見過,那結婚又從何談起的呢。
不像鬱拂霞,雖然他們並沒有住在一起,但是她早已見過男方的家長,而且林佳意之前聽鬱拂霞說過,男方的家長對鬱拂霞很滿意。這樣的戀情離婚姻是很近的。這讓已經步入社會兩年多的林佳意心生羨慕。
不是有過這樣一種說法嗎?不以婚姻爲目的的談戀愛都是耍流氓。雖然林佳意並不完全贊同這種說話,但是自從步入社會以後,對於談戀愛這件事,林佳意的感覺與在學校裡的感覺已經大有不同了。
在大學裡談戀愛,感情要純粹很多,談戀愛就只是談戀愛,而步入社會以後,談戀愛讓人聯想到的更多是婚姻,而一旦涉及到婚姻,就不僅僅是兩個人之間的感情的事,就會涉及到很多現實的因素,雙方家庭背景、各自物質條件、未來家庭規劃等,而這都往往成爲戀愛中的兩個人能不能最終走到結婚這個結果的原因。
想到這裡,林佳意的心不由得難過起來。都說女人二十一枝花,三十變殘瓜,四十豆腐渣。她不希望自己等到變殘了才嫁人。
正在想着的時候,鄭天義回來了。
“吃過飯了嗎?”林佳意問鄭天義。
“嗯,吃過了。在單位叫了外賣。”鄭天義一邊將筆挺的襯衫換成家居休閒的T恤一邊答道。
“哦。”林佳意應了一聲,在心裡醞釀這怎麼把懷孕這件事告訴鄭天義。要先旁敲側擊一下說別人結婚了或是說別人生孩子了來試探一下鄭天義的態度嗎?還是直接說?直接說的話要怎麼說,會不會把鄭天義嚇到?
鄭天義看到林佳意有些發呆的樣子,問道:“晚上在家幹什麼的呢?”
“沒幹什麼,就看了會電視,打了會電話。”林佳意答道。
“哦。”鄭天義有些猶疑地看了林佳意一眼,但也沒再說什麼,轉身到冰箱拿了冷飲來喝。
“阿義,我有件事要跟你說。”林佳意最終還是決定直接告訴鄭天義。
“嗯?”鄭天義邊喝飲料邊應了一聲,意思是詢問有什麼事?
“阿義,我懷孕了。”林佳意直直地望着鄭天義說道。
鄭天義一聽,喝到一半的飲料差點沒嗆出來,他震驚地看着林佳意,疑惑的問道:“你不是說你一直有在吃避孕藥的嗎?”
“是啊,但是避孕藥也不是百分之百保險的啊。……我這個月還漏吃了兩天……我上個月的例假好像時間前後有變化。所以……我也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啊。”林佳意鬱悶而無奈的說道。說完她用一種等待的眼光看着鄭天義:你說這事怎麼辦?
鄭天義緊鎖着眉頭不說話,他沉默了半晌,重重地嘆了口,沉重地對林佳意說道:“佳佳,我們現在還不適合結婚生孩子啊。”
林佳意的心微微一沉,雖然鄭天義的這個回答早在她的意料之中,但是現在聽到鄭天義直接這麼說,她心裡還是覺得難過。而且——林佳意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咬文嚼字——鄭天義說的不僅是他們現在不適合生孩子,而且還說不適合結婚。都說婚姻是戀愛的歸宿,那麼是不是對於鄭天義來說,他們的感情並不能讓他感到一種歸屬感和安定感,從而不認爲他們的感情應該有個歸宿了。
林佳意坐在那裡沒有立刻迴應 。鄭天義看到林佳意的樣子,有些無奈而傷感地解釋道:“佳佳,現在的確不是時候啊,你看我這邊剛剛開始創業,剛開的公司還沒能發展起來的,正是需要投入錢和精力的最關鍵時候。咱們都才工作不久,沒什麼太多積蓄,養孩子需要很多錢的。咱們現在沒有足夠的經濟能力啊。再說了,咱們還年輕,正是事業發展的時候,要是現在生孩子的話,對咱們的事業很不利啊,這樣以後咱們的日子都會很辛苦的。”
鄭天義的話,其實林佳意都有想到過,其實從某個方面來說,林佳意比鄭天義更不想要孩子,因爲生孩子最終更受累的是女人,而事業更受影響的也是女人。
林佳意剛纔有些低落的心在聽到鄭天義話裡的“咱們……咱們……”之後,終於感到了些許欣慰,至少在他心中,他考慮事情時,總是把他們倆一起考慮進去的,而不是僅僅只有他。
曾經在看過一個情感節目時看到過這樣的說法:看一個男人是不是真的心中有你,要看他的未來規劃中有沒有你。剛纔林佳意聽到鄭天義說的都是“咱們”,這讓她有些心寒的內心重新溫暖了起來,她嘆了口氣,輕輕說道:“我也知道,那……就把這個孩子打掉吧。”
“佳佳!”鄭天義靠過來有些愧疚和動容地握住林佳意的一隻手,他雖然不知道人工流產到底意味着什麼,但是他多少也知道這對身體是有傷害的,最終受苦的還是林佳意。
去做人流手術的過程比想像中的似乎簡單一些,當林佳意向醫生說自己可能懷孕了,想檢查確認一下的時候,醫生一邊忙這整理上一個病號的信息,一邊頭也不擡地問:“孩子要嗎?”
“啊?”林佳意先是楞了一秒才反應了過來,急忙說道:“不想要。”
“哦,那先去做個B超吧,看看有胎心了沒有的。”醫生刷刷刷動作麻利地開了張檢查單給林佳意。
前後去醫院檢查了幾次,林佳意終於等到醫院安排的手術時間的通知。她將具體的時間告訴了鄭天義,讓鄭天義提前請假陪她去。
到了手術那天,鄭天義和林佳意早早來到醫院等着要填各種各種的單子。人很多,林佳意還得排隊等好長時間。鄭天義悄悄在林佳意耳邊說道:“想不到做這個手術的人這麼多。”
等到林佳意拿到單子填寫的時候,寫道“陪同人關係”一欄時,林佳意頓住了,她望着鄭天義,猶豫着要怎麼寫。
“怎麼了?”鄭天義問道。
林佳意用停住的筆示意鄭天義看看那一欄要怎麼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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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寫朋友唄。”鄭天義說道。
“哦。”林佳意的心又是微微一沉。如果這麼寫,那就是向醫生詔告她未婚先孕了。林佳意心裡有些難堪,雖然林佳意的思想不是像古時候那樣,但是這未婚先孕畢竟不是什麼光榮的事。林佳意眼睛餘光看着那些像他們一樣男女成雙對來做這個手術的人,不知道他們的關係是不是也像他們這樣?
但是林佳意已經來不及想這麼多別人的事了,填好單子以後,林佳意就要按醫護人員的安排去做很多準備工作了。
等作完手術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兩點多了,林佳意和鄭天義都已經餓得飢腸轆轆。而手術後帶來的疼痛讓林佳意什麼也不想吃,什麼也不想動。鄭天義下的雞湯麪林佳意只喝了點湯就不想再吃了。
接下來的一週多的時間裡,林佳意向單位請了事假,說是自己老家有要緊的事要處理,然後這一週就都在家裡休息。爲此,這個月林佳意不僅被扣掉了一個星期的基本工資,還被扣掉了各種獎金——請事假是要按天扣掉全天工資的,而雖然請病假的話只會扣掉半天工資,但是卻需要出示醫院的有關診斷證明,林佳意不想讓單位的人知道她未婚先孕,所以就向單位請了事假。這樣一來,林佳意的經濟損失是大些,但是算是守這了自己的隱私。
鄭天義在第二天就上班去了,對於一個剛剛成立的小公司來說,對於一羣剛畢業沒幾年正在創業的年輕人來說,忙碌是必然和必須的。
尤其是在互聯網這個如火如荼的行業,競爭和際遇一樣多,際遇來得有多快,消失得就有多快,有時候真的有爭分奪秒的感覺。有時候,一個互聯網產品比別人早面試一天,就着多了一分勝算。而對於鄭天義這樣一直心存抱負的年輕人來說,是一天都不想再多等的。所以他問林佳意是否可以自己在家休息,在得到林佳意的肯定答案後,就急匆匆的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去了。
林佳意知道鄭天義的心思一直撲在他的工作上,這次的意外懷孕後以及人流事件打亂了鄭天義近期的工作安排,讓他的工作滯後了許多,他正着急的要趕回來的呢。所以當鄭天義問她能不能自己一個人呆的時候,她就回答可以。
其實林佳意心裡是希望鄭天義能照顧她幾天的,但是當鄭天義問出這話的時候,以她對鄭天義的瞭解,她就已經知道鄭天義是急着想要回去工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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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業和給人打工最大的不同就是這點,打工是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少撞一天就少掙一天的錢而已。而創業就全是自己的事,有時候哪怕是一刻不看着,心裡也會不踏實。所以此時此景,她就算心裡很失落,也只能放手讓鄭天義回到他心愛的工作中去,強撐着虛弱的身體自己給自己弄點吃的,然後再重新躺回牀上休息。
鄭天義每天晚上都是7點多才回到家,回到家以後匆匆吃過晚飯,又繼續拿自己的電腦加班。有時候他會問一下林佳意有沒有什麼不舒服。林佳意都說沒什麼,就是覺得很虛弱很累而已。鄭天義點點頭說那就只能多休息了,也沒能再多說什麼。
這種人流帶來的痛男人自然是無法體會的,而作爲什麼也沒經歷過的鄭天義自然更無法知道這種手術之後到底有多難受、到底需要什麼樣的照顧。這完全也不在他能想到的範圍之內,所以他只能問問林佳意,當他看到林佳意帶着虛弱的疲憊的臉笑着說沒事時,他也就沒再太擔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