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泉縣城是樂浪郡下轄十九個縣城之一。在一年半災荒還沒有發生前,孔泉縣還是樂浪郡東部郡縣要到樂浪府的必經之地。還是很繁華的所在。災荒前,孔泉縣一共有民五萬戶,共計十三萬人。但如今,孔泉縣僅有民九千戶,四萬三千餘人。這首先是因爲饑荒,很多人都沒吃的,然後逃離出城各自尋找活路去了。其次是因爲孔泉縣曾經被義軍攻佔過,雖然不久官軍就從新又奪回了這個要地,但孔泉縣城還是不可避免的遭受了最大破壞。
鄒燃跟着禁衛輕騎進了孔泉縣城。這是他第一次進入這個世界的繁華城市,但卻一點沒有感覺出它的繁華來。上次他來的時候是跟着一大羣饑民來攻城的,那時候就覺得孔泉縣城城牆雖然不矮,但破破爛爛的,城牆壁上還是好幾個大裂縫,跟鄒燃前世農村老家的老房子似的。而這次縱馬進城,鄒燃偷空往四周望去,戰馬踩在空曠的青灰石板路上,馬蹄鐵與地面敲擊,發出清脆的響聲,周圍全是傾倒的房屋草舍,連間像樣的大屋都沒有,很多地方都被燒成白地。整個縣城看上去空曠的很,只有城中心還隱隱有些燈火和人氣。
“三個月前,流民攻破孔泉縣城,官軍打回來時他們放火燒城,到現在也沒能重建好!”鄺啓峰看出了鄒燃的疑惑,於是在邊上解釋道。
孔泉縣城有東西南北六個城門。其中東城兩個,西城兩個。他們是從西城的順安門進入的。城中僅有的兩條主幹道就是從順安門直通縣衙公署。
鄒燃他們一進城之後,那種倉皇逃竄的緊張纔有所消失,隨之而來的是臉上如火燒一樣的尷尬和難堪!
女將軍最後一個進城,一進城就朝城樓上的人大喊:“後面有流民追擊,你們趕緊嚴加把守!所有士兵聽令,在西門馬場休息,不得大聲喧譁!違令者斬!”下達完命令,女將軍立即騎馬帶着兩個人朝縣衙公署趕去。
這時孔泉縣城的守軍開始緊張起來,不斷的呼喝上在城牆上此起彼伏,很快就傳遍了整個孔泉縣。在縣衙公署的附近頓時傳來一片吵雜聲,還有女人小孩的哭泣聲。
禁衛輕騎的所有士兵默默地下馬,自己尋找主官歸建,接着按照平時訓練那樣牽着戰馬站在那裡,卻沒有人吭聲。鄒燃覺得很奇怪,側頭去看宋金剛和王通、趙毅、劉全發現他們也是一樣沉默不語。
“伍長,他們這是怎麼了?”鄒燃頂了頂在解馬肚帶的鄺啓峰,出聲問道。
鄺啓峰看了他們一眼,低聲道:“還不是他們剛纔出城的時候跟人家孔泉縣城的守軍說大話,看不起人家,結果這出去還不到半天呢,咱們就灰溜溜地跑回來了……別理他們,這是他們自己臊的慌……哎,你怎麼不解馬肚帶啊?”
鄒燃隨即醒悟過來,暗道這支軍隊還知道羞愧和恥辱,這就好辦。而且從剛纔的表現來看,他們並不是沒有戰力,而是不敢戰而已。
“啊?什麼馬肚帶?”鄒燃不解。
鄺啓峰寬厚一笑,道:“咱們是騎兵,戰馬就是我們的根本。我們對待它們要當作自己的兄弟自己的老婆一樣疼愛。因爲在戰場上它或許還能救你的命呢!在不用馬力的時候,要把馬鞍下的馬肚帶解開,不然戰馬長時間勒着這東西會不舒服……”說着,鄺啓峰開始教鄒燃怎麼做一個合格的騎兵。鄒燃知道這可是保命的學問,所以不敢絲毫怠慢,學的那叫一個認真。
這時,有一隊城頭戍卒從城牆下走了過來,其中一個虯鬚大漢一見他們頓時哈哈大笑道:“喲,這不是威風凜凜的禁衛輕騎嗎?不是說要馬踏匈奴麼,怎麼這麼快就回來啦?這次斬了幾顆匈奴人頭回來啊?!”
這個虯鬚大漢的嘲笑在這時顯得非常刺耳。鄺
啓峰停下手頭的動作看向了那個虯鬚大漢。鄒燃也看了過去。 шшш•тt kān•℃o
這個虯鬚大漢足有一米九的個頭,身上穿的卻不是禁衛輕騎那樣的白色圓光鎧,而是玄黑的丘山鎧。與圓光鎧不同的是,丘山鎧胸口是一個平面,質地比較硬,是守城步卒的制式裝備。看他胸口的鐵牌,三把豎着的劍,顯然是個曲長級別。
他的嘲笑聲顯然讓禁衛輕騎的勳貴子弟們等人非常惱火,鄒燃發現劉全漲紅着臉,手緊緊握着腰間的開山刀,臉上露出恨不得劈了那個大漢的表情。
鄺啓峰上前一步道:“王曲長,得饒人處且饒人,流民可是好幾萬,你們小心點守城!”
王曲長嗤鼻一笑,不過卻沒有再說出什麼狠話,而是冷笑地看了他們一眼帶着隊伍上了城牆。
他那副表情刺激到了劉全,只見他拔出開山刀大叫:“媽的,老子砍了你!”
“慢着!”鄺啓峰趕緊攔下喝道,“劉全,你幹什麼?”
“他辱我禁衛軍太甚!”劉全的手被鄺啓峰緊緊抓住,嘴裡咆哮道。
那名王曲長聽見了劉全的咆哮,站定身體轉過頭朝劉全冷笑道:“我何曾辱你禁衛軍?是你們自取其辱罷了!自以爲高人一等,其實都是酒囊飯袋!”
這話說的就有些嚴重了。禁衛輕騎所有人都紛紛開罵,很多人甚至拔刀相向。他們在京城時何曾受過這樣的氣?那些京中的大人們見着他們還都客客氣氣呢,沒想到了這個小縣城卻被他一個守城的小曲長如此看低,這氣哪憋得住?
王曲長的兵也不是擺設,紛紛張弓豎槍,虛指怒罵。城頭上的士兵聽見這邊的動靜,紛紛也舉着火把望了下來。
劉全哇哇大叫,一把推開鄺啓峰,拿刀指着王曲長大喝:“姓王的,敢下來跟老子單挑嗎?”
王曲長倒也光棍,冷笑一聲踏步走出隊列道:“怕你不成!”
鄒燃一看這架勢頓覺不妙。這個王曲長一身丘山鎧上遍佈刀斧痕跡,坑坑窪窪,一看就知道身經百戰。而且滿面殺氣,那種冷冽凌厲的氣質絕對不是劉全這個紈絝子弟所能擁有的。雖說這些禁衛軍都可能有良好的個人武技,但卻未必是這些戰爭殺過人見過血的士兵對手。再說了,即使能贏又怎樣?劉全和王曲長,不管誰贏誰輸,都將引起禁衛軍和孔泉縣守軍的大規模械鬥,這可是兵變吶!
鄒燃看的一陣心寒,正在尋思對策。這時大道上傳來滴滴答答的馬蹄聲,女將軍回來了,身後還跟着一羣穿着丘山鎧的軍人,還有兩名穿着文官服飾的男人。
女將軍一到,看見這個局面頓時粉面寒霜,喝道:“幹什麼?造反嗎?”
劉全氣呼呼地把刀一收,朝女將軍行禮。
那名王曲長也冷笑一聲把刀收了起來,卻恭敬地對女將軍行軍禮:“見過李將軍!見過方將軍!”
這兩個“將軍”搞的鄒燃一頭霧水。不知道女將軍到底姓李還是姓方。
不過很快他就搞明白了,女將軍姓李。因爲她身後一個穿着丘山鎧的男人朝女將軍歉意道:“李將軍,屬下治下不嚴,請恕罪!”
“將軍……”王曲長還要辯解,方將軍卻喝道:“王世充,這裡沒你說話的份,退下!”
“是!”王世充訕訕地退下。
可是這一句卻把鄒燃震的啞口無言。
我的乖乖,王世充?那不是《少林寺》裡要殺李世民的一方諸侯嗎?老子這是到了隋朝末年?
但是又不像啊!不說別的,單單是他們行的軍禮和穿的衣服就跟隋朝不一樣。再說了,作爲一個網絡寫手,他知道王世充可不是一個小兵出身。人家也是名門望族來着,具體有多旺
他不記得了,但絕對不會是孔泉縣的一個小曲長。而且,現在有羅馬帝國和阿拉伯帝國,這也跟隋唐不搭邊啊!
可是接着發生的事又讓鄒燃震驚不已。
跟在女將軍身後的是兩個文官,穿着漢朝的服侍,腰間掛有玉佩,腰上纏着一條絲錦的腰帶,上面標有他的官職,是孔泉縣縣令吳桐。只見他上前對女將軍施禮道:“公主殿下,此刻賊軍勢衆,在下請公主殿下從東門出!”
文官與武將不相同屬,所以文官見武將自稱在下。由於不在武職,所以吳桐不能稱女將軍爲將軍,而是直接叫她的尊號。
只是,公主?乖乖,一個公主領軍,還這麼殺伐果斷的倒是很少。鄒燃想了想,只在中國歷史上找出一位這樣的女性。
他捅了捅一邊的鄺啓峰,低聲問道:“伍長,咱們將軍是什麼公主啊?”
鄺啓峰瞪了他一眼,壓低嗓門道:“噤聲!咱們將軍乃當今陛下的義妹,尊號平陽!”
“轟”一聲,鄒燃差點叫出來。
平陽公主?我日,還姓李。那不就是唐高祖李淵的三女兒,被後人稱爲平陽昭公主,中國歷史上唯一一個死後以軍禮下葬的巾幗英雄嗎?
鄒燃覺得自己肯定是來到隋末唐初了。不由又顫聲問:“伍長,咱們將軍是不是還有個哥哥叫李世民?”
“李世民?”鄺啓峰奇怪地看了鄒燃一眼道:“沒有!將軍是有一個哥哥,但不叫世民,而叫建成。你問這個幹嘛?上官在說話,咱們不能喧譁!”
李建成?沒跑了,沒跑了。肯定是隋末唐初了。
鄒燃記得歷史上就有過爭論,說平陽公主應該是李建成的妹妹,李世民和李玄霸的姐姐。完了完了,這個時候肯定是隋末唐初!
“那,那將軍有沒有一個弟弟叫世民?”鄒燃還不死心地問道。
鄺啓峰已經有點不耐煩了,皺着眉頭低聲道:“沒有!唐國公李淵早在十年前戰死了,將軍就兄妹二人!”
嘎?李淵死了?
鄒燃一口氣沒倒上來差點暈過去。
李淵死了,這,這怎麼可能?
這時,城門口忽然傳來一陣喧譁聲。那個姓方的將軍立即揚聲問城樓:“什麼事?”
不多時,一個士兵從城樓上露出頭來喊道:“報告將軍,斥候回來了!”
“放進來!”
不多時,三個渾身是血,但還掛在馬上的士兵急匆匆地從城門裡跑了進來。其中一個背上插着無數根箭,看上去跟個刺蝟一樣。他們一到方將軍馬前就滾落下來。
“將軍,有兩萬流民向我縣城而來。另還有匈奴兩百白甲兵隨後,我斥候隊戰其斥候奴首兩顆,陣亡三人。請將軍定奪!”一個滿臉都是血,中氣很足,眼睛裡總是露出一種懶散感覺的男人朗聲說道,同時從腰間拿出兩顆血淋淋的人頭來丟在地上。
衆人無不倒吸一口涼氣。
平陽公主的臉色一下變得雪白,但隱隱中還有一絲酡紅,她冷聲問:“你是說那些流民被匈奴人挾持?”
“不,依屬下判斷,他們是與匈奴人聯手!”斥候冷靜地道。
衆人無不吃驚。難道匈奴人這麼快打下陰河城堡大舉南下了嗎?禁衛軍第一旗不是已經趕去救援了嗎?崔凱元帥呢?難道被擊潰了?
無數的疑問在平陽公主腦中閃過。
她穩住心神,讚許地朝斥候點點頭:“很好,你做的很好。告訴我你的名字,斥候!”
斥候非常高興,大聲道:“屬下韓世忠,謝將軍讚賞!”
“咚”鄒燃聽見這個名字後再也堅持不住,腳下一軟,栽倒在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