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的安納托利亞高原已經開始轉暖,所以直接在露天燒烤晚餐也是很方便的事情。
這時候的赫克斯和老羅這兩方人對吃什麼其實都不重視,這個晚餐不過是爲了初次見面的溝通,以避免以後的誤解和麻煩。
老羅是不希望自己這百十個人和安卡拉的幾萬大軍對着幹,何況既然面前這個赫克斯可以溝通,幹嘛弄得到處鮮血淋漓的。
赫克斯則是進入營地的時候暗暗吃驚,眼前這百十人雖然數目不多,但是個個的彪悍,很多人一看就知道身上有着濃厚的角鬥士痕跡,雖說自己手下兵多將廣,但是這百十人真要想在這個安卡拉城搞點什麼事兒出來,自己也沒什麼好的法子。而且明面上看着是這些人,誰知道暗地裡是不是還有人,做了多年治安官的赫克斯對陰暗面的東西瞭解的太多了。
所以他決定不動聲色,至少要對面前這個明顯軍人出身的傢伙有些瞭解,恰巧這也是老羅想要做的。
周圍的戰士在忙碌,有的在佈置營地,有的在搭建帳篷,還有的在準備晚餐。赫克斯略略看了一下,卻越看越吃驚,因爲好多營地的佈置是自己搞不懂的,不過明顯可以看出上面的防禦性能。比如營地周圍圈了一圈的黑色細線,還有上面懸掛的金屬圓桶,當然不用說的還有在周圍挖的很寬很深的壕溝,還有溝底埋的木刺和廢棄刀劍。
一個商隊的營地,弄得和行軍營地差不多,這人手是真的不錯,赫克斯點點頭,給自己的護衛指點了一下,轉身對老羅說道:“巴托爾先生,你的這些手下真的很不錯。”
“嗯,還可以。我精心培訓了很久的。”老羅也不客套,自己的手下雖然時間不長,但是做事都很用心,不過你若是想要,那是不用想了,這個時代可是有互相贈送奴僕的做法,卻不是老羅做得出來的。
赫克斯當然聽得出老羅話語中的含義,他也不是想要老羅的人手,不過試探而已,“巴托爾先生,這是從哪裡來?準備去往哪裡?”
老羅心說這個赫克斯還真是軍人出身,這就直接問了,不過這也是他想要的溝通方式,像政客一樣轉彎抹角的說話,那就太累了,所以他也就不打算迴避什麼,“我從雅典過來,這次是準備去遙遠的東方,回故鄉的。”
“雅典麼?”赫克斯眼中不禁露出一絲嚮往,那是他曾經想去的地方,可惜腳下的這片土地是他的生存所在,片刻也離不開。
老羅當然看出了對方的神色,既然是閒聊,也就沒什麼不好意思問的了,“赫克斯閣下是雅典人?”
“不,”赫克斯警醒過來,不過對老羅的話題也沒有迴避,“我的父親是雅典人,我倒是很早就期望可以去雅典看看,可惜始終沒有機會。”
沒錯,即使是西方,即使是一個治安官,也不是誰都有時間和精力遠行的,即使安卡拉距離雅典並不遠。當然老羅頗有些不以爲然,雅典與安卡拉頂多不過一個月的路程,這在後世基本就是飛機兩小時的時間,開車也不過一天。
赫克斯當然也看得出老羅的神態,同樣是軍人出身,對方的灑脫他可是學不來的,不由得有些感嘆,“巴托爾先生,可是覺得我有虛言?”
老羅也不含糊,對方問的話直白,他卻也不想遮掩什麼,“赫克斯閣下,雅典與安卡拉距離可是沒多遠,想去還不是來回幾個月的事情。”
“沒錯,可是這幾個月的時間我也是沒有的。”見老羅有些不解,赫克斯接着解釋道,“看巴托爾先生的舉止,想必對軍隊也是有所瞭解的,軍中哪有什麼自由時間?到了我這個治安官職位,更是不得空閒,每天要處理的事情更是多得很,耽誤幾天肯定會出亂子。”
“是我想差了,我請閣下飲酒賠罪,雅典帶來的精品葡萄酒”老羅這才恍然,倒是自己想左了,這個赫克斯神態坦然,言語直爽,還有一身軍人作態,倒是個值得結交的人物,索性拉着對方的手臂引領去篝火邊上,“我也曾是個軍人,軍中的事情我還是瞭解的,難得赫克斯閣下直言,你我倒要好好交流一下。”
“好,巴托爾先生爽快,”老羅的舉動有些冒失,赫克斯卻一點也不介意,反而心中喜悅,仿若回到過去在軍中的感覺,現在做了治安官,原本的那些同仁也變得有些市儈,難得有這麼一個爽快的。倒是赫克斯身邊的護衛親兵有些看不明白了,從官邸出來的時候,閣下還一幅想佔便宜的臉孔,怎麼這說着說着就變了。
天色漸黑,篝火倒是越發旺盛了,烤制的全羊,全鹿,雅典的葡萄酒,大號的杯子,老羅和赫克斯倒是越說越高興,黃昏時候對持的那個場景早就沒了蹤影。老羅訴說從開羅到亞歷山大港,再到克里特到雅典,這一路風土人情,赫克斯則是介紹周邊的部族,還有旁邊的阿拔斯王國近況,東部的高加索山地,再向東的塞爾柱人,他都有所瞭解。
“原來巴托爾先生是賽里斯人,這一路東行可是很遙遠的路途。”說了那麼多,赫克斯早就放下了戒備,瞭解到對方的目標是遙遠的東方,他就更放心了。
“沒辦法,當初父母的願望就是要我回歸母國,我的目標也是那裡,”老羅當然不會喝了酒就把老底都抖出去,該有的含蓄還是必須的,“這次到安卡拉基本就是在羅馬的最後一站了。”
“東方啊,太遙遠了,”赫克斯拍拍自己有些醺醺然的腦袋,雖然也向往這個巴托爾的行途萬里的生活,但是自己卻不是個自由身子,“可惜我是脫不開身的,不然也要多去些地方瞧瞧。”
老羅瞧着眼前這位閣下多了許多醉意,想來這個治安官的位置也不是那麼容易坐的,“今天的事情倒是給赫克斯閣下添麻煩了,倒是那位總督閣下……”
“沒事兒,巴托爾先生今天的事情,其實是替我解除了一個麻煩,安提亞諾就是個不學無術的混蛋,若不是奧古斯都,他就是被斬首的材料。”赫克斯早就想收拾這個安提亞諾了,只是沒有苦主來向他反映,平常的公民誰敢參與總督和治安官之間的糾紛啊。
“呵呵,”老羅笑了,這類事情看來無論那個時代都是有的,後世美國宣講着民主,不也就是那麼回事兒嘛,交了錢就可以假釋,不過是一種變相的免罪罷了。
“呵呵,倒是那個奧古斯都,你要仔細應付,他手下有幾個好手,而且有元老院的背景,我也不好過於得罪他。”赫克斯也笑了,不過接下來的話讓老羅頗爲感激,換做另一個人,一地的二把手,和你個商人交流什麼?而且還是這麼直言不諱的說出來?
“多謝赫克斯閣下提醒,”老羅可做不來感激涕零的樣子,只是略提一句,然後有些疑惑的問到,“只是,這個安提亞諾出了事情,怎麼這個總督還不見露面?”
“奧古斯都不在安卡拉,”赫克斯就是欣賞老羅這種不含絲絲做作的軍人姿態,對他問話的直接也沒什麼好在乎的,“前些天來了幾個商人,說是可以合作去圖茲湖取鹽,奧古斯都親自去看鹽場了。”
圖茲湖老羅當然知道,後世也是很著名的鹽產區,還是土耳其有名的旅遊聖地,而且就在安卡拉東南不遠,不過這個時代從圖茲湖往返怎麼也要十個小時,老羅心中一動,接着問道:“這麼說,如果沒差錯的話,這位奧古斯都閣下會在晚上趕回來?”
“不會,”赫克斯直接否定了老羅的推斷,“奧古斯都是個喜歡享受的人,他纔不會在晚上趕路,不過這個侄子他還是會重視的,明天上午他肯定會回來。”
“好,”老羅沒什麼好擔心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一個喜歡玩樂的總督,根本沒什麼好重視的,“屆時還請赫克斯閣下主持公道,羅馬法總還是要遵守的。”
“沒錯,羅馬法還是要遵守的。”赫克斯對老羅的提法也是滿意。
當過兵的人想法基本都差不多,簡單直接,管你什麼陰謀,我堂堂正正的碾壓你過去,看你怎麼應付。
當然他們兩個互有默契的相談甚歡,遠處就有人不高興了,瘦長臉的奧古斯都·法瑞爾總督本來和幾個鹽商在一起欣賞歌舞,圖茲湖雖然沒有水草豐美,但是曠野的開闊風光也是不錯的,再加上鹽商帶來的歌女舞女都是不錯的妖嬈,安卡拉的煩心事都被奧古斯都拋在了腦後。
正玩樂的時候,留守安卡拉的手下報信來了,自己的侄子被人掛在了旗杆上,誰人這麼大膽?奧古斯都的瘦長臉拉得更長了,本來吃喝玩樂沒有精神的臉變得更加森白,“克努亞,你知道對方是什麼人嗎?”
報信的克努亞倒是對法瑞爾家族忠心耿耿的,“據說是一隊從士麥那過來的商人,人數百多人,很多人看着都是很精銳的戰士”
“精銳?你確定不是赫克斯的人?”奧古斯都其實也不是完全的廢物,生在君士坦丁堡的他從小到大見識的陰謀詭計太多了,對這種事當然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他的政敵。
“不是,最早赫克斯到現場的時候,兩方還差點鬧出衝突。”克努亞在安提亞諾出事的時候始終沒露頭,就在人羣裡觀看來的。
“嗯,我考慮一下。”奧古斯都對自己的手下還是信任的,這個克努亞就是他的家族世代的奴僕,要不他也不會讓這個人留守安卡拉。考慮了良久,奧古斯都纔出聲,“克努亞,你挑選五六個人回去,看看能不能先把安提亞諾救下來,我明天一早趕回去。”
奧古斯都是希望先把人救下來,然後他在想主意懲治對手,這是在君士坦丁堡時候貴族間的基本玩法,只是萬萬想不到,事情的後續一切完全出乎了他的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