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節 收宮(八)

老羅在後世是做過軍事主官的,所以對那些守備營那些瘋狂的戰士一點也不奇怪。

是人都有攀比的心理,最近一年多來,騎兵校的傢伙屢立戰功,與當初希爾凡的時候相比真的是天差地別,那些傢伙有許多同樣是守備營出來的,每到空閒的時候總有機會在一起吹牛打屁,你可以想象男人在一起吹牛打屁會是什麼樣子,騎兵校的傢伙往往就會那身上的傷疤做例證,然後說砍掉了多少敵人的腦袋打散了多少敵人的進攻云云,而守備營的傢伙平時都在做什麼?

不是訓練就是趕車推車(偏廂車),守備營地是他們的主責,但是有老羅率領,敵人攻擊己方營地有幾次?即便有,百多千多人的隊伍都不夠塞牙縫的!這就像後世足球場上的守門員,一大羣優秀的前鋒中鋒後衛側衛足夠抵擋敵隊的進攻,守門員都可以坐着打瞌睡了,若是安分守己的守門員還好,但是對有着進攻心態的守門員就不好說了,那種傢伙會恨不得衝出球門區踢幾腳。

眼下的守備營戰士就是那個渴望進攻的守門員!

正是因爲看明白了這一點,老羅發現他們的配合攻擊很不錯,乾脆撒手不管了,反正不過千把人的敵人,三倍數目的兵士去招呼他們,真的沒什麼可擔憂的。

轉過身,他才注意到先前拿着東西亂敲外加喊話的甘海幾個人都在不遠處等待招呼,於是走了過去說道:“甘大郎,還有諸位,辛苦了,現在你們可以回家了,不過那邊的戰事結束前還請留在家裡不要出來,結束後如果有希望找點事做的可以出來看看,外面打掃戰場掩埋屍體的可以安排給你們做,放心有酬勞的!”

甘海和他身邊的一衆人驚呆了,因爲從沒有人用這樣的語氣對他們說過話,更不用說老羅言語的內容。

事實上這個時期孛羅城內的人多數都是依靠給過路的行商幫忙來維持生存,行商是什麼人?至少都是有財有勢的主,或者乾脆就是偶爾客串強盜的傢伙,指望他們能夠用平等的口氣與孛羅城的人說話?那純是胡扯。

更不用說像老羅這樣的一隻軍隊的主人!還是一隻戰勝了倍數於自己敵人的軍隊的主人!這樣的人是可以統率一方土地的高高在上的人!

怎麼會對自己這種守在商路邊上的塵泥一樣的人客套?

在甘海這些人的眼中,老羅這樣尊貴的將軍如果想要徵調他們,就是一句話的事情,至於酬勞?能有一頓吃的就是天大的幸運。

“遵從您的吩咐,尊貴的將軍!”甘海身後一個頭髮捲曲的年輕人猛的匍匐在地,用突厥語高聲說道。

“謝謝大人……”甘海也做了同樣的動作,至於其他幾個人就更不用說了。

老羅現在已經能聽懂簡練的突厥語,但距離自己熟練的訴說還是有一定的困難,有始有終的交代了幾個人的事情,他只是揮揮手打發了這些人,不是他故意傲慢,實在是不能不傲慢,否則這些人的防衛心理更重。

按說這樣的事情不需要老羅親自說話,只要指派一個親兵去說就可以,只不過老羅想得更多一些,他需要親身對這方土地上的居民做一些瞭解,高高在上的聽別人訴說可不是他的習慣,何況他也從沒有把自己當做什麼了不得大人物的想法,至少現在還沒有。

扔下身後的忙碌聲音不管,老羅順着參差不齊的巷道向外走。

左右兩側的宅院或者房屋都很簡陋,牆壁多數都是土坯夯制的,偶爾有些木柱加石塊堆砌的牆體也因爲歲月的侵蝕變得粗陋而斑駁,各家住戶的門倒是很開闊,至少能夠容納一匹馬進入,門上也沒什麼裝飾,粗糙的原木因爲乾燥有些裂縫,上面多是塵土,除了經常被人觸摸的地方有些光滑之外,倒是看不出主人有多少清掃打理的習慣。

這種住戶的房屋牆壁並不矮,有的甚至有三四米高,有靠近街邊的房屋還在牆壁上留有向外張望的窗口,只是窗口都很小,堵住窗口的一般都是粗糙的木格柵。也對,這時候可沒有什麼平板玻璃之類的,至於用來糊窗戶的紙,恐怕在這種地方都是稀罕物。

偶爾有一兩個人影在窗口掠過,還沒等老羅看清楚面孔,就又縮回去了。

沒想去探尋牆壁後面人在做什麼的想法,至少老羅沒有闖到人家裡“慰問”的念頭,即便他帶着數萬人的隊伍,現在也只是這個小城的過客,這個地方並不是老羅心目中理想的駐留地,至少現在不是。

穿城而出,去安排人到鏡湖通告民營的奧爾基騎馬跑了回來,“將主,阿爾克那邊有消息了,他們在東面的鬼哭林攔住了逃跑的党項人,信使說殺了至少六千人,還抓住了他們的頭領李德明,問能不能派人去幫忙打掃戰場……”

“很好,他們傷亡如何?”老羅很高興,彙報的數字雖然有些驚人,卻也沒什麼值得他驚訝的,正如手下人相信他一樣,他也瞭解自己任命的幾個頭領,有心算無心加上經過專業訓練的士卒,取得這種戰績沒什麼稀奇的。

“傷亡?信使沒說傷亡情況,應該沒有多少損失……”

“嗯……那就好,你去找岡薩斯,命令他調派四個都兩千人,跟着信使去幫忙,順便帶些食物補給,還有,帶上繳獲的三十輛大車一起去!”繳獲的大車是党項人押運糧草的那種,現在用來運輸剿殺党項人之後的戰利品,算不算是一種嘲諷?

老羅還真的沒時間想這個,他想的是怎麼處理李德明這個人。

這個李德明抓得好,但是抓到手之後怎麼辦?這個事情還真的有些出乎他的預料。這次戰鬥之後,党項人被削弱就成了定局,那麼未來的西夏地區會是什麼樣?宋遼又會是怎樣的反應?

熟知軍事歷史的老羅可是清晰的記得宋遼西夏三國之間的故事,在定難軍到西夏立國這個時間段,這位李德明可算是承上啓下的關鍵人物。曾經的“歷史”記錄裡,這位党項人在宋遼之間左右逢源,然後在河套以西拳打腳踢,收攏了好大一片地盤,也聚攏了大量的人口,所以在他之後,他的兒子元昊纔有立國的基礎。

但是現在,這樣一個會影響整個東方政治大環境的“關鍵先生”成了自己的階下囚,說實話,老羅是真的還沒考慮好。

放了?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先不說這個李德明在党項人和定難軍中的號召力,就是他本人也是有着巨大的利用價值的。殺了?那就真的有點暴斂天物了,同時還會和党項人結成死仇,這並不附和老羅迴歸東方的意願。

後世東方可沒有党項這個民族,千年之後,所謂的党項人早就分化,不是融入了漢人,就是進入高原融入了羌人,還有的則融入了未來的蒙古草原部族。

放不能放,殺不能殺。一邊走在迴歸自己軍帳的路上,一邊在思考的時候,有親兵通告他孛羅城內的戰鬥結束了。

圍剿葛邏祿人的戰鬥持續了不足一個時辰,不過有一點出乎老羅預料的是,從守備營調用的有些瘋狂的士兵們居然沒殺了卡迪爾汗,而是把他送到了自己的面前。

“將主,兒郎們抓到了卡迪爾汗!”因爲手下表現出色,興沖沖的程守如的嗓門很大。

“……”老羅一時有些愕然,“好吧,把他帶過來,前次在戰場上遇到那廝出言不遜,如今聽聽他怎麼說?”

程守如對老羅的表情一點都不在意,事實上如果不是這次出手的是他手下的士兵,區區一個遊牧部族的頭領還真的沒被他看在眼裡,隨着跟隨老羅的時間越久,這種有點心高氣傲的心態就越強,不單是程守如,這隻隊伍裡很多人都有這樣的心態。

老羅的話音落下沒多久,兩個膀大腰圓的壯漢提着一個滿身灰土的瘦消的黑頭巾的傢伙走了過來,那樣子就像提着一隻死狗。

走到近前,兩個人同時鬆手,把人往地上一扔,然後恭恭敬敬的同時行了一個撫胸軍禮,其中的一個粗聲大氣的說道:“將主,守備營第二校第一都都尉謝叔昆報道,這廝是葛邏祿人頭領卡迪爾汗!”

“嗯,你的功勞不會被人抹了的。”這個謝叔昆年紀其實只有十九歲,長的粗曠有力,是在城內衝殺的最狠的一個,算是程守如手下的精銳,唯一的缺點是腦子有點不轉彎,被原本唐人營的傢伙叫做傻三,老羅剛到希爾凡那會兒就聽李姌的弟弟李賀提起過。

“喏!”有了老羅許諾,謝叔昆才扯着同伴高聲喝喏之後撤了出去。

老羅低頭去看趴伏在地上的男人,如果不是他的記憶力很好,真的很難認出這就是前幾日在戰場中央試圖襲擊自己的那位葛邏祿人東部可汗,這廝雖然頭上的黑頭巾還保留着,但是身上的袍子早就不是當日那種華貴的鑲嵌着金絲的物件,而是很普通的黑色長袍,不過眼下這種普通長袍也滿是泥土和灰塵,上面還沾染着帶着可以眼色的斑污,身上散發着一股濃烈的騷臭味,至於那張臉,說是鼻青臉腫都算是美好的形容詞了。

“這是怎麼回事?”老羅把目光轉向一旁站立的程守如。

“將主,攻擊的隊伍裡有幾個是在馬什哈德收攏的,他們曾經被葛邏祿人搶劫一空當作奴隸販賣……”

程守如的話還沒有說完,老羅就明白了其中的緣由,隊伍中有不少曾經被中亞草原人奴役過的,其中就有被葛邏祿人攔路搶劫的商隊中人,如今遇到這個葛邏祿人的頭領,又怎會不以老拳相加?說句老實話,這廝還能活着,已經是老羅的手下懂得分寸了。

“弄點水,弄醒他!”老羅吩咐道。

不一會兒一個親兵拎了一隻裝滿水的木桶,抓起昏迷着的卡迪爾汗的腦袋就浸到了木桶裡,這種粗魯的手段下,昏迷的卡迪爾汗很快就咳嗽着醒了過來。

“是你?!巴托爾!”頂着一隻烏青的眼睛的卡迪爾汗再不復當初的傲慢,神色驚異與恐懼的盯着老羅。

“有什麼要說的嗎?卡迪爾汗閣下?”老羅的表情很是悠然,道一聲閣下更是充滿了嘲諷。

“葛邏祿人不會屈服的,胡大會保佑他的子民,一切異教徒都會被嚴懲!”或許知道老羅不是個好相與,卡迪爾汗難得的忘記了身上的疼痛,硬氣了起來。

老羅搖搖頭,心裡一陣厭煩,看着這個還分不清形式的傢伙,暗歎宗教洗腦還真是害人不淺,“好吧,葛邏祿人都是堅強的不會屈服的,即便是當強盜被逮住,我沒權力判定你有罪,不過可以送你去見你的胡大,希望他真的存在,還能原諒你!”

“……”老羅的話說的不快,至少能保證卡迪爾汗聽清楚。只是卡迪爾汗以爲自己強硬一點不會被人小看,卻沒想到事情完全沒有按照他預計的那樣發展,頓時驚住了。

“來人,送卡迪爾汗閣下和他的所有隨從一起去見他們的胡大!”這次短促而劇烈的戰鬥,有三個始作俑者,一個被放過了,一個被抓到了,眼前的這個是死硬的綠教徒,沒有絲毫價值。即便有,老羅也不會在意。

幾個親兵進入大帳,架住卡迪爾汗就往外拖,黑頭巾的傢伙才醒悟過來,卻不是求饒,“放過我,葛邏祿人不會再找你的麻煩,巴托爾!”

親兵稍停下,回頭看了看老羅的神色。

老羅卻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封口,用絞索!”

很快那位可憐的卡迪爾汗便不再有聲音,嗚嗚地被架走了。

剩下幾個親兵和有些不知所措的程守如在帳篷中盯着老羅,老羅則坐在軟榻上有些神遊天外,一個“歷史”上有名的傢伙就這樣簡單的死在了自己手裡,自己這算什麼?

算了,想不了那麼多,總算這場時間不長的戰鬥告一段落,三個預謀者,抓一個殺一個放一個,算是完美的收宮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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