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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集體婚禮之後,靈州營地內部紛紛擾擾的很熱鬧,消息傳散開後,靈州周邊數百里的範圍同樣也變得有些喧囂起來,就像池塘裡面被丟進了一粒石子,濺起了層層漣漪。
……
強唐轟然倒塌之後,河西之地並不安寧,百多年間,各路的節度使如同上元節①夜晚的走馬燈一樣輪番登場,有名望勢力雄厚的或可多榮耀幾年,野心與實力不相匹配的更是如同荒野裡的茅草,剛剛冒芽只是須臾間就被漠漠黃塵掩蓋得無影無蹤。
百多年前,從党項人紮根河西一帶之後,定難軍就成了拓跋氏的囊中之物,雖然党項內部屢有紛爭,但拓拔李氏始終還是掌控了定難軍的話語權,及至兩年前李繼遷居於靈州,被宋人在背後鼓譟使計吐蕃潘羅支出力害死,便又是一番動盪。
李繼遷死後,因避諱或認爲不祥之地,他定居的靈州也就此廢棄爲廢墟,之前更是淪落爲成員混雜的烏塔部安身之地。
去歲,李德明終於滅了潘羅支部,重掌定難軍,併爲東方兩大王國宋和遼封爲西平王,只是沒人想得到,僅僅一次看似平常的合作剿敵,變成了李德明隻身而回,所部盡爲一個從西方歸來的先朝後裔隊伍所擄。
而後陸續發生的事情,則是令所有關注變動的人瞠目結舌。
那位強勢的帶隊將軍在抵達靈州第二天,就毫髮無損的滅了囂張一時的烏塔部數千人!所有人都知道烏塔部雖然無惡不作,但他們可不是什麼待宰的羔羊,而是可以馳騁草原的不要命的餓狼,可是就是這樣的一羣野獸一樣的的東西,被新近的外來者反手之間滅了個乾淨!
這樣的消息一傳開,原本想要打探一下新人虛實的部族都偃旗息鼓了——並非他們膽小不敢妄動,而是目標擺明了很強大,誰都不想做出頭鳥。
在那之後的兩個月,靈州之地忙成了一團,曾經有河西岸一支沙陀人殘餘部族想靠近了試探一番,結果發現,大興土木的靈州即便忙得不可開交,也從未放鬆過對周圍百里的巡察與戒備,結果他們只得倉惶後撤,其中的鬱悶自然不可與外人分說。
靈州營地的偵騎散步的範圍至少百里,這段距離之大甚至囊括到了會州城的城下,會州城內會沒有意見嗎?
當然不可能,只是頭先的一個月,城主衛慕乙黑帶人護送自家女婿李德明回夏州,被叮囑固守城池的衛慕山喜根本不敢妄動。及至衛慕乙黑從夏州返回之後,被羅某人派出護送李德明的隊伍震懾了的老將更是打消了謀算北部幾十裡外靈州營地的心思。
做主將的心態都是如此保守,會州城內的民衆心內如何像就可想而知了。
當然,老將衛慕乙黑並不想坐以待斃——如同他這樣的老傢伙可是比任何人都清楚弱肉強食的道理,在他看來,自家女婿已經失了心智,早晚會向靈州那位長人將主俯首,眼下沒有變動,只不過是那位長人還沒有準備好接手整個河西。
他是聽了女婿李德明的諸多傾訴的,作爲對羅開先稍有了解的人,他深信類似羅開先這種能夠率衆跨越萬里迴歸故土的猛人絕非好相與的,讀過漢人兵書的他對“呆若木雞、動若脫兔”的道理理解得可謂非常透徹。
在戰馬上征伐了一輩子的衛慕老將看來,眼下靈州那裡看似在大興土木,其實不過是爲了休養生息,是猛虎在捕食前的潛伏休憩,而不是什麼卸甲歸田,他不相信有哪個領軍之人會任由數萬強力戰士變成安逸的牧羊人。
所以,老將的選擇很簡單,即便有朝一日不是對抗新來的羅姓長人,而是如同女婿李德明想的那樣依附於對方,他衛慕氏也要有自己掌控的子弟兵作爲說話的底氣。因爲,拿了一輩子刀槍的衛慕乙黑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年頭有刀槍盔甲的纔有說話的力氣。
從夏州回返會州之後,老衛慕並沒有對自家城池的軍紀做出變動,甚至沒有禁止平民的出入和商旅的走動,只是仿照羅開先被派駐夏州的軍隊,對自己手下的軍伍做了一番整飭,還調整了作訓制度。
只是,他手下的党項部族戰士已經習慣了鬆散的軍陣安排,對莫名其妙的的變動更是牢騷滿天,短時間內連七日一操都無法做到,更不用說兩日一操甚至一日一****。
老將衛慕乙黑的想法是不錯,但是一隻沒有外來參照物刺激的軍隊想要有所變更?真的非常難,他能做的也只是木棍皮鞭硬着頭皮慢慢來了。
在這緩慢的變動中,靈州的斥候仍舊斷續地在周圍掠過,北方的消息開始慢慢衍生開來,會州城內的漢人和党項人還有諸多不同族裔之間開始了各種口口相傳的流言。
好在羅某人暫時並沒有想過主動攻伐會州,也沒人刻意傳播什麼流言蜚語,被傳播開的消息多是從諸多小部族人士的口中擴散開的,還有路過商旅的所見所聞,這些零散的消息拼湊在一起,倒也有模有樣,可信度極高。
有傳言說,西方歸來的隊伍叫東行營隊,領隊的主將是個身高九尺力拔千斤的大漢,手下更是能人異士衆多,據說還有身量高達丈二的小巨人……隊伍中的幾大家族中,都是出自傳說中大唐的名門,甚至還有曾經皇族的後人……
另有傳言說,西歸之人全民皆兵,所乘巨大馬匹傳爲崑崙以西的天馬,可載人萬里奔馳,該部所用兵刃皆爲上古所授秘法,能切金段玉,斬殺沿途匪盜無數……
還有荒唐一點傳言說,西來之人有奇異法術,能讓十數萬人不吃不喝而不覺得勞累,所以才能穿過夏季酷熱的瀚海沙州,纔不不會因爲飢渴導致半途而廢,而後行至靈州,更用術法限制了烏塔人的行止,故數千人被屠戮殆盡而無任何折損……
因爲沒有能讓所有人信服的官方言論,所以世俗傳聞便變得衆說紛紜,各種傳言都有人支持並信任,雖說有的傳言荒誕了些,但是沒有任何人貶低現下靈州那裡隊伍的強大,這幾乎是所有人都認同的。
只是……因爲對方並未對會州做出任何不好的舉動,所以外人強大與否與自己沒有切身的利害關係,這種傳言終究不過是無關痛癢的飯後餘暇的消遣……
但到靈州之地建設完臨時的居所,開始拉攏周圍的小部族,並構建了一個榷場作爲互通有無之地,一些有經營意識的小部族拿了交換的砍柴斧子、菜刀、鍋子之類賣到了會州市面上,事態便開始有些不同了——那些窮困的下層民衆聽說可以用勞力來交換到食物甚至各種物件之後,許多人開始有了各種不同的想法。
一些好逸惡勞的傢伙開始搜刮各種消息,然後試圖把這些消息出賣給那些過往的商人,他們不敢直接對靈州做些什麼,但販賣消息本就是這些人多年的生存之道;另外有些因爲各種原因生活困苦的人則開始打探靈州對外人的態度,如果可以,他們也希望能夠像那些小部族的人一樣用力氣來換取些收入;此外還有些在本城地位不高的人,這些人多是漢裔,他們有些生存的技能,偏又不受城內統治者党項人的重視,同時他們也是眼光最敏銳的傢伙,爲了尋找更好的生機,對靈州加以關注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只是,靈州的變化實在太過於迅速,未等一衆心思萌動的人真正開始行動,一個讓所有人感到驚歎的消息傳了來——那位彪悍的統兵將主爲手下千多人舉行一次集體婚禮!
婚喪嫁娶在哪裡都不過是平常事,但是爲千多人集體舉行婚禮可就不是簡單的事情了。它不僅意味着要消耗大量的財力,還意味着那隻人馬裡面有完整的禮法制度,是有規矩的存在!
若說前者,河西一帶很多傳承先唐而來強大的地方勢力都具備同樣的財力,但是後者?還是算了吧,多數勢力的統治者都是貪財好色的傢伙,所謂禮法制度全被拋諸腦後,他們恨不得把所有能生育的女人都拉到自己的宅子裡面,偶爾一些能夠體恤下屬的統治者,也不過是把玩膩了的女人賞賜給手下,至於婚禮?別開玩笑了,賞你一個人暖被窩就已經不錯了,還想奢求其他?
鮮卑、回鶻、党項、契丹各個草原部族的內部野蠻不堪,拳頭爲王纔是硬道理,很多部族頭領完全不在意手下人所思所想,對他們來說,戰士是消耗品,女人同樣是消耗品,沒有了再抓再搶就是,偶有開明一些懂得照顧部族兄弟的,也不過是搶掠了女人推進各自的帳篷草草了事,至於婚禮之類的花頭玩意兒?是沒人在意的。
在這種背景下,區區一個千人集體婚禮的消息,使得很多事情變得不一樣了。
唐亡之前,河西就已是混亂之地,唐亡之後,又亂了一百年,經歷瞭如此之久的混亂,又有誰不希望安安穩穩的過幾天消停日子?即便那些有點錢財拉了百多千多人馬稱令一方的傢伙,也不過是爲了自保或者投機罷了,那些每日裡號稱天不怕地不怕的傢伙真的喜歡每天刀頭舔血的日子嗎?
並不盡然,因爲在混亂而摸不清人心的情況下,即便是強壯的野牛也要把自己的牛角上綁上兩把尖刀,否則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會被人宰掉吃了。
說的直白些,危機意識而已。
而今,一隻新來的勢力,一個強大的勢力,一個有規矩的勢力,一個體恤士卒甚至能夠爲手下人的血脈繁衍考慮的勢力出現了,一切馬上開始變得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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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上元節,農曆正月十五,也稱元宵節、上元佳節、小正月、元夕和燈節,現爲春節之後第一個重要傳統節日。這個節日起始於西漢年間,武帝時期,爲祭祀“東皇太一”的祭祀日,當時只稱爲正月十五、正月半或者月望之日,隋時稱爲元夕或元夜;及至唐時,因受道教影響才改稱爲“上元節”,唐末偶有稱呼爲“元宵”,“宵”字在在古時爲夜晚的意思,“元宵”則是簡稱,指的是上元節的晚上,而不是類似今天被代指爲湯圓類的食物;有宋之後,某些地方改稱爲燈夕;及清朝,有地稱爲燈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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