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裡一動,緩緩擡眼上望,卻見一蝠翼妖正倒掛於樹枝上,放着綠瑩瑩光芒的雙眼來回掃視。
敵人如此之近,嚇得我連大氣也不敢出一口,更別提動一動身子了。
好在那蝠翼妖稍一停留隨即便展翅飛起,好像幽靈一般帶半點聲響,在密密林葉間穿梭飛去,不消片刻便消失在黑暗中。
“走。”張道臨隨即長身而起,繼續前進。
此後的路程便再不像前面那樣順暢了,每走一段路,便總要躲上一躲,待妖怪的哨兵過後才能繼續前進。
越往前去,崗哨便越發勤密,除了空中飛的蝠翼妖,地上還有各式各樣的妖怪小隊穿梭往來,守衛之嚴密簡直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
但這種守衛程度在張道臨面前卻完全起不到任何作用,他總是能在哨兵出現前及時藏起來,並用全息影像打掩護。
我很懷疑這位張大機器人在身上裝了預警雷達之類的東西,要不然怎麼總能那麼準確地判斷出視線之外出現的妖怪?
如此一路走來,有驚無險,不知覺間小半夜已然過去,忽然間穿出一片密林,眼前景象豁然開朗。
此刻,我們正身處在一處百多米高的斷崖邊際。
其時皓月中天,夜空如洗,清冷的月光如流水般靜靜流淌下來,將暗夜下的山林谷地映得宛如白晝一般。
看到這一輪明月,我忽然間意識到,原來八月十五馬上就要到了。
山崖下是一處平坦谷地,面積大約在百畝左右,正中央有如同倒扣飯碗般的建築,在月光下閃着銀亮的金屬光澤。
那建築下方每隔十幾米便開着一扇門,門內透出通亮的燈火,時時可見各色妖怪進出不停,一派繁忙景象。
四周則是一頂頂行軍帳篷,錯落有序地排成一個古怪的陣形,將那建築包在當中。帳篷之間篝火處處,一隊隊巡邏兵往來穿梭,偶爾可聽到一兩聲喝令響起外,再無其它任何一點雜聲。
“那裡就是演化基地了。”張道臨遲疑了一下,才輕聲道,“方過之跟你說過這裡的事情嗎?”
“他只說這裡就是當初他接受實驗的地方,其它的倒不知道。”我實話實說。
張道臨這才道:“這裡並不是主要試驗基地,規模並不大,地下只有十層……”
地下十層?這規模還叫不大?那大規模的基地該有多少層?
說起來……那個什麼機器不會是在地下第十層吧。
我剛想到這裡,果然就聽張道臨道:“那演化器就在最下一層。”我就覺得一陣眩暈,對此行的悲觀程度立刻加了個十層十,心裡一個勁地打鼓,考慮是不是要選擇臨陣退縮。
開玩笑,就憑我們兩個一氣殺到地下十層?別說裡面還有與我們實力不相上下的安心伊羅在那等着了,就算是光有這些小妖,殺起來也足夠把人累個半死了。
“不用緊張,我會用全息僞裝影像把我們僞裝成妖怪潛進去,儘可能靠近下方時再動手。”張道臨說着,右手擡起,一個鼎狀的半透明全息影像出現在他手掌上方,他道,“這就是根據安可達魯之門開發出來的演化儀,我們衝進去之後,我會擋住所有進攻,你要做的事情就是帶你手中的安可達魯之門安裝在這個位置……”那鼎狀影像突然輕輕轉動,其中一面正衝向我,在那面中央有個圓形凹陷,瞧起來正好可以放置安可達魯之門。
“……然後你就要儘快進入演化器內部,躺盡人形凹槽內,將身體內的能量儘可能多的釋放出來,其它的事情都由我來做就可以了。”張道臨又詳細地解說一翻在鼎內釋放能量時的要點和注意事項,最後道,“成敗在此一舉,萬事都要小心。”
這話不用他說我也知道。這壓根就是一條不歸之路,進去之後一旦戰,那麼就是不成功則成仁的下場了。
不過到了這個地步,我再想打退堂鼓似乎也不太說得過去了,當下便仔細地記下他說的每一句話,以免界時出錯。
待一切交待完畢,天空中的圓月已經傾斜西天,張道臨道:“好了,已過午夜,我們行動吧。”
聽他這麼一說,我心裡一顫,下意識仰頭望天,覺得那本就圓整的明月似乎又圓了不少,不禁在心裡感慨,不知道還有沒有命再看到這等圓月了。
張道臨也不多說什麼,讓我站到身旁,擡手射出一道光線從上到下對我掃描一翻,然後又回手掃描自己一遍。隨着光線掃過,他便在我眼中變成了個狗頭妖。
“我也這個樣子嗎?”我指着自己問。
“諸妖之中,只有狗形人的各方面指標最接近人。”張道臨叮囑道,“我們這只是通過全息影像掩護虛擬的形體,所以在開戰之前千萬不要與敵人發生身體接觸,否則肯定會被識破。”
如果沒有必要的話,我連同它們打仗的興趣都沒有,更別提接觸了。
所有事項準備完畢,當下便朝那演化試驗基地進發。
我們兩個從山崖上方向下繞去,走了沒兩步就聽前方嘩啦一聲,樹上落下七八個蝠翼妖,其中一個喝道:“站住,哪隊的?口令!”
張道臨從容不迫地停下腳步道:“口令:殺光人類。我們是內屬第二隊第三採集小組的,受命採集新樣本歸來。”
“哦?這回都採集是哪方面的樣本?”那個蝠翼妖顯得相當感興趣。
張道臨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道:“事涉機密,請不要多問。”
“行,行,不問,不問。你們這幫傢伙全都是這副得性,問一句兩句有什麼打緊的?”那蝠翼妖討了個老大沒趣,怏怏乾笑兩聲帶着部下展翅飛去。
再往前去,每走幾步就會有人高喊口令出來詢問,稱得上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真不知道剛纔張道臨是怎麼帶我潛進來的。
張道臨顯然做足了功課,應地得體,回答得當,全然沒有一絲懼意,看得我這叫一個佩服。原以爲進入的時候就會有一場好戰,萬沒想到就這麼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穩穩當當地走進那碗狀實驗基地,眼前一片通亮,待仔細一看,我卻不禁有點犯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