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層!實驗基地最底層,最最重要的演化中心,我們此行的目標,那個可以讓生物發生變異,可以讓我把送回到未來的演化器,就在這一層。
張道臨沒有說錯,當我踏進第十層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那端端正正地放置在整個大廳中央的巨大青銅色鼎狀儀器。
三足雙耳,高近五米,直徑超過六米,通體泛着一種淡淡的青色光彩,表面雕刻着奇異地充滿韻律感的花紋,彷彿隱含着某種深刻的寓意,又彷彿這只不過頑童的隨意圖鴉,讓人看不明猜不透。
我感到了極度的震驚和不知所措。
咳……不要誤會,我的震驚並不是來源於這奇異的鼎狀演化器,而是來自於第十層的防守狀態。
在進入第十層之前,我曾有過各種各樣的設想,但唯獨沒有想到過會是眼前這種情況。
整個第十層大廳居然空無一妖!
靜,死一般的安靜。
小河樣的鮮血正順着臺階從我們腳下流向大廳深處,延過一條彎曲的紅軌。
我可以聽到自己拉風箱般的沉重呼吸和激越鼓點樣的劇烈心跳。
爲什麼會這樣?做爲整個基地最重要的核心部位居然連個鬼影都沒有。
我遲疑地停下了腳步,極度的不安如同潮水般涌上心頭。
“不要停,快走。”張道臨卻是不管這些,拉着我幾步就跑到了鼎前,喝道:“把安可達魯之門裝上。”
我來不及細想,只得依照他的指示,取出懷裡的老古董鏡子嵌入那圓形的凹槽內。
嘟的一聲輕響,老古董鏡子表面泛起一絲淡藍色的光彩,彷彿有水銀在其中緩緩流動。
那淡藍的光迅速從老古董鏡子上擴展開去,順那些鼎狀演化器的表面花紋流動,眨眼工夫整個巨鼎開始散發藍光,那些奇異的紋路射出淡淡光彩,由光凝成相應的符號停在巨鼎表面前的空中,慢慢地繞着鼎狀演化物開始旋轉。
“進去吧。”張道臨說這話的同時拎起我的衣領,把我擲到了鼎狀演化器上方。
不用這麼着急吧,就算是趕着回去,我還想說兩句告別的話呢,再怎麼不濟那也是一個戰壕的戰友,相處了這麼多天,說兩句話總是應該吧。
砰的一聲,我重重摔到了演化器上,屁股痛得好像成了八瓣。
真是太出人意料了,這鼎狀演化器居然不是中空而是實心的,整個鼎口平滑如鏡,僅在中央位置有一人形凹槽。
“快,快!”張道臨急吼吼地喝道,“快來不及了。”
不是說要把安心他們一併送回去嗎?我自己就走好像不太對勁吧。
我正猶豫着,眼前忽地閃過一片花亮的光彩,彷彿一大把彩色玻璃碎片一揚而落。
張道臨的臉上突然出現一種古怪的神色,然後他的身體齊腰折斷,整個上半身向後栽去。
一個人影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張道臨身旁。
平凡的身材,平凡的臉,甚至比大街上平凡的你我還要平凡,站在那裡毫不搶眼毫不突出,沒有任何特色。
我感到自己的呼吸停滯了,腦海中一片空白,雖然已經預想到他會在這裡出現,可卻沒有想到會是在這種情況下再見。
伊羅!竟然是伊羅。
他竟然一擊便殺掉了強悍的張道臨。
我不知所措地站在演化器上方,呆呆望着突然冒出來的伊羅,直到砰的一聲把我驚醒。
那是張道臨的上半身摔到地上發出的聲響。
他的下半身依然站立着,截斷處並沒有鮮血或是內臟,密密麻麻的殘破原件和不停噼啪冒起的細碎電火花。
他的上半身倒在地上,沒有任何反應,臉上仍掛着那種錯愕的表情,眼睛失去了神彩,右手緊握着長劍,左手僵直伸向前方,手指微曲似乎想要去抓點什麼。
“這個傻瓜果然真的來送死了。”一聲嬌笑猛然響起,安心的身影出現在入口處,隨即一個又一個黑影自她身後閃出,快速地沿着整個大廳邊際向兩旁移動,片刻工夫就將整個大廳圍得嚴嚴實實。
這些黑影我也相當熟悉,可不就是那些達摩西機器人?只是……它們怎麼會跟安心混在一起?
安心走到伊羅身旁,親熱地挽住他的手臂,然後厭惡地踢了踢張道臨僵直的上半身,啐道:“這死機器人居然拒絕更改程序設定,我看它的腦子是進水短路了,就憑它也想成爲主腦?機器人就是機器人,死腦筋,明知道咱們會在這裡設下陷阱等他,居然還來送死,真是蠢到家了。”
“這就是忠誠,你們遠遠不及的忠誠。”伊羅淡淡的語氣中似乎也有了一絲感慨。
“忠誠?你不覺得再說這兩個未免太可笑了嗎?”安心狂笑不止。
他們兩個是怎麼回事兒?當初在現代的時候拼得你死我活,怎麼現在卻親密得好像剛剛通姦完畢的狗男女?
我茫然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完全搞不清楚這倒底是怎麼回事兒。
“顧東先生,請下來吧,歡迎你成爲我們的一份子。”伊羅的聲音再度響起,依舊那麼平淡,沒有任何起伏,一如當初在拍賣大廳裡強留我做什麼見鬼的見證人時那樣。
成爲妖怪的一份子?成爲外星人的一份子?成爲機器人的一份子?我爲什麼要成爲妖怪的一份子?他這話是什麼意思?他爲什麼不殺了我,卻要讓我加入他們?這裡倒底有什麼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我覺得大腦亂成一團,一切功能完全檔機,下意識地要按照伊羅的命令跳下演化器。
驀得張道臨下半身的殘肢爆發出明亮如火焰般的光彩,隨即轟的一聲震響爆裂開來。一圈圈的光波如同水紋一樣以爆炸爲中心向着四面八方擴散而去,剎那間漫延整個大廳。
周邊的機器人在光波中發出吱吱嘎嘎的怪異聲響,彷彿生了鏽一樣,動作僵硬緩慢。
張道臨倒伏於地的上半身忽地從地上一躍而起,一振手中長劍,幻起萬千劍影將安心與伊甸的身影裹在了其中。
“快點按我說的去做!”張道臨轉頭衝我怒喝,他的左手突然從身體上脫離,飛到鼎狀演化器前,飛快地按動老古董鏡子周圍的花紋。
望着只剩下半個身體仍艱苦奮戰的張道臨,我一時呆在那裡,竟然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快啊!”張道臨再次發出怒吼,左手猛得飛到身前,啪的打了我一個清脆的耳光。
這一下打得可不是一般重,我原地轉了個圈,只覺得半邊臉火辣辣的又漲又痛。但這一下也總算讓我陷入停頓狀態的大腦重新開始運作,趕忙地按着指示躺到那人形凹槽內。
剛一躺上去,我便覺出似乎有種奇異的吸力在不停地向外拉扯着我體內充沛的電量。
我順着這種拉力,不假思索地儘可能把所有能調動的體內電力都輸了出去。
鼎狀演化物的藍光幾乎在一剎那間轉換成了白熾的光焰,恍然間我覺得自己似乎躺到了熊熊烈焰之中,靈魂輕飄飄地脫竅而出,慢悠悠漂到了大廳頂部。
那鼎狀演化器的中央突然升起一片薄薄的白色光壁整齊地將那演化器、整個大廳以及躺在演化器上的我中央一分爲二。
周圍的那些黑色機器人全都好像提線木偶一樣緩慢的挪動着身體,慢慢向交戰中心跑來,那場面就跟電影的慢鏡頭一般,說不出的滑稽可笑。
兩個身影自張道臨的劍光中脫飛而出,一個白花花一個灰呼呼,正是變了身的安心與伊羅。
安心憤怒地吼叫一聲,掣出一柄巨劍,只是輕輕一揮,便把那漫天劍影打得粉碎。
張道臨殘破的身體被震得飛到空,飛到我的面前。
他似乎看到了靈魂狀態的我,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輕聲道:“一路平安。”
這句話說完,他的頭便離開了身體。
變身的飛天狼怪一爪揪掉了張道臨的腦袋,飛起一腳把那破爛的身體踢得粉碎,隨即落回到地面。
“這王八蛋。”安心搶過張道臨的腦袋,擲到地上,一腳踩得粉碎。
“沒有用的,這改變不了什麼。”伊羅淡淡地說了一句,拉着安心躍上鼎狀演化器,注視着我的身體。
他們想要幹什麼?不會是要給我來個碎屍萬段吧。
“已經啓動了。”安心恨恨說道,“有什麼辦法挽回嗎?”
“這是不可逆程序。”伊羅的語氣仍舊沒有任何一絲情緒波動,似乎說着與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不過這沒什麼關係,門既然已經開啓,就已經不是任何人或事能夠結束的,就算是他能成功,也只不過是遲緩事態的發展罷了。未來,仍舊是我們的。”
安心冷哼一聲,舉起手中巨劍向我的脖子上砍去。
這女人還真不是一般二般的惡毒啊。
我看着自己的身體即將身首異處,卻沒有任何辦法,一時大急。
也就在此時,那薄薄的光壁中突然噴涌出濃濃的如雲樣的陰影,眨眼工夫就將我眼前的世界吞沒。
安心的巨劍重重落下,濺起一篷燦爛火星。
這是我看到的最後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