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曆4692年七月十三,這一日的公曆是1995年8月8日,節氣“立秋”,再過兩天便是“中元節”了。雖已立秋,但對這個位於北迴歸線附近的太平洋羣島國家來講,依舊是烈日炎炎。
“大秦尚國”咸陽宮司馬沈皓宗坐在辦公桌後面,正伏案處理相關文件。沈皓宗統領149人的“尚衛”三營,負責咸陽宮內外的防衛事宜。沈皓宗今年35歲,給每個人的第一印象是善良和誠實。沒錯,這是絕大多數人首次見到沈皓宗的直接感覺。他的長相不算帥,也不算耐看,屬於那種慈眉善目型。圓圓的臉龐上有一雙不大的眼睛,單眼皮,鼻樑挺直,稍厚的下脣讓人感到安全、可信。他有一點謝頂,不過不嚴重,這應該算是家族遺傳。他的大爹沈珮麒很早便謝頂了,胞弟沈翰宗更是恨不得要剃光頭了。
電話鈴聲打斷了沈皓宗的伏案工作,無需擡頭,憑藉鈴聲信手抓起黑色的話機。沈皓宗的辦公桌上共有三部電話機,一部黑色,一部紅色,還有一部白色。黑色電話機是咸陽宮內線電話機;紅色電話機屬於保密線路,可以直接通聯秦國Z府各部門的要員專機;白色電話機則可以接打秦國任意一部電話。
電話另一端不待沈皓宗說話,便大聲催促道:“司馬大人,你快來高泉殿看看吧!太子殿下出事啦……”
沈皓宗聽罷本欲追問,但僅“喂、喂……” 了兩聲,那一端已經掛斷了電話,人喊馬嘶的嘈雜之聲戛然而止。沈皓宗心知不妙,沒有絲毫的停頓,起身便往外走。辦公室外間的貼身武侍成功離寐看到沈皓宗行色匆匆,慌忙站起身來。沈皓宗甩出一句“去高泉殿!”,話音未落便率先衝了出去。
從沈皓宗辦公的後寢三大殿西側院落到高泉殿,並不算太遠,只需出了“三司”大門,向東百米左右,跨過“西稍門”,繼續向東四五十米,登上後寢三大殿的三層臺階,繞過芷陽殿和興樂殿西牆,便是高泉殿了。
在西稍門內,沈皓宗看到司徒項天罡氣喘吁吁的從前朝狂奔而來,身後還追隨着兩名武侍。項天罡招了招手,緊跑兩步與沈皓宗並肩以後,問道:“沈司馬,可知太子殿下出了什麼事嗎?”
“臣下也不清楚!接了高泉殿的電話,便馬不停蹄的過來了。司徒大人,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本司和你一樣,接了電話就急急忙忙的趕了來,也是一頭霧水。” 說着話,幾個人快步登上三層臺階,卻見臺階的東側,司空巫臣元青正攙着二世秦王尚鑑坤,在秦王貼身侍女鍾荷黛以及三四名侍從的緊隨下,正準備沿着芷陽殿東牆奔往高泉殿。項天罡與沈皓宗對視一眼,各自心驚,不約而同的加快了腳步。
從興樂殿東西兩側彙集到高泉殿門口的幾個人,尚未進殿,便聽到殿內傳出國後藍頤琳的哭求之聲:“華兒,你不要這樣,好不好?你不要嚇唬孤家了,好不好?”
尚鑑坤眉頭一皺,率先停住腳步,其他人便如同急剎一般,也都微喘着停了下來。尚鑑坤示意項天罡、沈皓宗和巫臣元青三人隨他進殿,所有武侍、侍從和侍女皆在殿外留守。
高泉殿是後寢三大殿中最後一座殿宇,大殿分爲三部分,中間是正殿,東邊是太子尚登華的寢宮“東塌閣”,西邊則是公子尚承乾的寢宮“西塌閣”。四個人進了正殿,見尚登華的兩個貼身侍從正戰戰兢兢的垂手站在東塌閣門外,側耳傾聽着閣內聲響。他們倆見尚鑑坤等人業已進殿,連忙誠惶誠恐的迎了上來。
“怎麼回事?”尚鑑坤聲音不高,但是冷冰冰的語氣令人徹骨。
“回稟王上,太子殿下好像……好像……中邪了!”一名侍從猶豫再三,終於鼓足勇氣說出了最後三個字。
“胡說!”尚鑑坤斷喝一身,怒視那名侍從片刻,回頭看了沈皓宗一眼,伸手重重的推開了東塌閣的殿門。沈皓宗心領神會,他示意兩名侍從將高泉殿的大門關閉,未經允許,不得放任何人進殿。
衆人進了高泉殿,這才明白爲什麼那名侍從會認爲尚登華中邪了。
黑色的遮光簾和紫色的金絲絨窗簾將殿外明媚的陽光隔絕在外,藉助一盞壁燈的微光,沈皓宗看到尚登華披着涼被龜縮在牆角,低頭赤足坐在地上。藍頤琳正站在尚登華的面前苦苦哀求,藍頤琳的貼身侍女藍初月和尚登華的貼身侍女池沛柔面帶驚恐,左右攙扶着藍頤琳。
尚鑑坤推開藍頤琳,急切的俯下身,抓住尚登華的臂膊,想要將他拉起來。但是尚登華擡起頭的那一刻,嚇得尚鑑坤向後退了一大步。
尚登華的臉色發青,印堂發黑,嘴脣煞白,眼神空洞,雙眼下眼瞼出現了三角形的黑圈。他的嘴角掛着瘮人的笑意,渾身冷的哆裡哆嗦。
尚鑑坤再一次俯下身,伸手去拉尚登華,卻不料被尚登華狠狠的甩開。尚登華似乎要對大家說什麼,但是張大嘴巴卻只是發出“嗚嗚……”的聲音,就彷彿有人正掐着他的脖子,讓他喘不過氣,以至於胸口劇烈的起伏。
“這是怎麼回事,什麼時候出現這樣症狀的?”尚鑑坤回身大聲質問藍頤琳和池沛柔。
池沛柔怯怯的站在藍頤琳身後,雙手抓着衣襟,低聲回答道:“啓稟王上,太子殿下大概快十點鐘從九龍山回來,進了大殿就讓我把窗簾都拉起來,說是陽光太刺眼。然後他和衣上牀躺着了。我以爲太子殿下爬山累着了,就去忙其他的事情,好讓他安安靜靜的睡一會兒。剛纔我再進殿,便發現他已經是這個樣子了。我嚇壞了,趕緊去稟告國後,請國後過來的。”
藍頤琳肯定了池沛柔的敘述,她說自己來到高泉殿,尚登華根本就不理她,彷彿不認識她一般。她去拉尚登華,還被狠狠的抓了一把。說着話,藍頤琳伸出胳膊,大家這才注意到,藍頤琳的胳膊上有三條鮮紅的指印,最嚴重的一條還在淌血。
御醫處的兩位御醫鄭西濱和林劍匡這個時候也急急忙忙的趕來了,他們一個擅長西醫,一個擅長華醫,專職負責王室核心成員的身體健康和保養問題。兩個人想把尚登華先拉起來,再扶上牀診治,不料尚登華的氣力瞬間劇增到不可思議,只一推兩個御醫便全部摔倒在地。尚登華突然站起來,甩掉身上的涼被,發出女人一般的笑聲,驚得衆人無不失色。
尚登華的臉色還是發青,殿外一縷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照射在他的身上,好像灼傷了他的雙眼。他於是用一隻手擋着光,另一隻手隔空亂抓。藍頤琳看在眼裡,馬上命藍初月把窗簾都拉攏起來,不要讓一絲陽光透射進來。尚登華放下手,轉身坐在牀邊,嘴角掛着嫵媚的笑意,雙腿一前一後的踢蕩着。
兩個御醫向尚鑑坤請求幫忙,要求派人協助爲尚登華診治。項天罡、沈皓宗和巫臣元青一擁而上,竭盡全力想要摁住尚登華的手腳。但是他們沒有料到尚登華的反抗竟然如此強烈,而且可以說力大無窮,三個人都難以讓他安靜的躺在牀上。尚鑑坤急命尚登華的兩名貼身侍從加入進來,這才勉強讓擅長華醫的林劍匡爲他把了脈。
“啓稟王上、國後,太子殿下的脈象非常亂,而且他的身體會不由自主的抖動,彷彿有什麼東西在他身體裡遊走一般。” 林劍匡把完脈垂手向尚鑑坤彙報道:“這樣的症狀,微臣還是第一次遇到。微臣建議請鄭御醫再診斷一下,我們一起得出結論,也好對症下藥。”
鄭西濱在衆人的協助下聽了心跳、量了脈搏,又進行了其他基礎檢查,他發現尚登華的心率過速,而且出現了噁心和乾嘔的症狀,所以建議電召急救車,送往瀛洲國立醫院。但林劍匡卻堅持尚登華身體其實並無大礙,只是受了驚嚇,所以最好先讓他安靜下來,然後再做進一步治療。
尚鑑坤深思片刻,對鄭西濱說還是先讓尚登華安靜下來吧!他心裡明白,如果尚登華這個樣子被送到咸陽宮之外的任何一家醫院,第二天大秦尚國的所有媒體都會連篇累牘的大肆報道,還不知道會被歪曲成什麼樣子。尚登華畢竟是太子身份,未來的秦王王位繼承人,任何負面的報道都將是致命的。
在鄭西濱給尚登華注射了鎮靜劑之後,尚登華終於慢慢睡着了。尚鑑坤叮囑池沛柔不要離開東榻閣,尚登華有任何不適或者反應立即彙報。
尚鑑坤等人退出東榻閣,在高泉殿正殿裡坐了下來。兩名在上午陪同尚登華去九龍山的侍從誠惶誠恐的垂手而立,向尚鑑坤和藍頤琳複述了事情經過。他們是早上七點左右出發前往九龍山的。尚登華的作息習慣衆人皆知,幾乎每天早上都要去爬山鍛鍊,然後在九點左右回到高泉殿,開始一天的工作。
他們兩個人陪同尚登華下山的途中,尚登華彷彿被什麼東西或者事物吸引了,讓他們在臺階上就地等候,獨自一人向山側的一片樹林走去。他們倆覺得奇怪,那片樹林有什麼好看的,追問要不要陪同前往。但是尚登華說不必了,他自己過去便好。
大約十幾分鍾過去了,他們眼看着尚登華還沒有回到下山的位置,就跟了過去。走進那片樹林,兩個人都不由自主的感到了涼意。快九點的時候,陽光燦爛無比,但是那片樹林裡卻沒有一縷陽光,甚至還會讓人覺得後背發涼。他們看到尚登華怔怔的站在一棵樹旁,聽到他們走過來了,回過頭的時候,臉已經不再是白皙紅潤的,而是發青的,尤其是眼神,讓人不寒而慄。
回咸陽宮的路上,尚登華坐在汽車後排一句話都沒有說,但是他們能聽到尚登華嗓子裡發出的“嗚嗚”聲,而且還聽到手指抓過座椅發出的“吱吱”聲。他們當時都有些毛骨悚然,甚至頭皮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