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晨有二伯和二媽照顧,你就放心吧!這兩天真是辛苦你了!不過,總算否極泰來了!夫君,你好有本事!”
“真的嗎?”沈皓宗笑着問道:“我怎麼有本事了?”
左梵聽看看成功離寐,掰着指頭說道:“你看啊,你雖然被迫離開了咸陽宮,離開了尚國,但是在智利卻經營出一家日進斗金的金銅礦,這是你在商業上的成績。你遠走阿根廷,帶着公子乾在布宜諾斯艾利斯整整讀了六年書,而這六年恰恰是公子乾人生觀和價值觀形成的六年。你是他的仲父,在他最危難的時候挺身而出保護了他,如今又將他扶上秦王之位,這就是你在政治上的成績。試想一下,乾兒繼了秦王之位,你這個仲父是什麼呢?豈不成了秦王的公父!所以我說你真有本事啊!”
左梵聽真真實實的一段話,不但沒有讓沈皓宗笑逐顏開,反而令他頭皮發麻、背後發涼。“秦王的公父”!這句話就像萬根銀針刺入他的心窩,令他心驚肉跳。沈皓宗表面上風平浪靜,內心裡去已經翻江倒海了。他怎麼如此糊塗,怎麼就沒有想到左梵聽所說的這一點呢?
第二天早上不到八點鐘,沈皓宗已經來到東閣羽陽殿之外。當侍女稟告尚承乾,商君已在殿外等候的時候,尚承乾從殿內迎出來,問道:“仲父,你來多久了,來了怎麼不進來呢?”
沈皓宗深施天揖之禮,然後說道:“公子殿下,微臣也是剛剛到的。”
尚承乾似乎不認識沈皓宗了,上上下下打量了半天,然後說道:“仲父,我們進殿內再說吧。”二人進了羽陽殿,尚承乾命所有侍從和侍女都出去,直到殿內只剩下他和沈皓宗兩個人,這才說道:“仲父,你今天是怎麼了?爲什麼一夜之間,一定要按照君臣之禮相見呢?”
沈皓宗低頭回答道:“公子殿下,你從昨天晚上回到咸陽宮,就不再是仲父的乾兒了,你是堂堂正正的咸陽宮公子殿下。而明天,你將成爲大秦尚國至高無上的四世秦王陛下!所以,到今天仲父的使命便完成了,仲父終於不辱先王和太后的託付,爲大秦尚國,爲咸陽宮做了一點力所能及的事情。”
尚承乾看着低頭拱手的沈皓宗,眼中飽含着熱淚,雙手攙扶着沈皓宗說道:“仲父,七年前公父將年幼的我託付給你,並命我拜你爲仲父,不是爲了一朝一夕的照顧,而是終身永世。這六年來,你拋下自己的親生兒女不管,帶着我遠赴重洋,視如己出。我與先王劍拔弩張之後,你毫不猶豫的收留了我;我被歹徒行刺之後,你組建沈吾衛保護我們;這次你又是冒着被巫臣元青擊殺的風險回到尚國,爲我處理好一切事物,只等着我回國繼位。仲父,這些年你爲我做的每一件事情,我都記在心裡。怎麼可能我繼位成了四世秦王,就不再有資格擁有仲父了呢?仲父啊!我的公父和母后都已駕崩,唯一的王兄也冷冰冰的躺在那裡。你說說,我還有什麼親人?如果此時此刻,我連仲父也沒有了,我要這個王位有什麼用?”
尚承乾幾乎是哭訴着說完這段話的,沈皓宗心裡頓時暖暖的,也堵得嚴嚴實實。他同樣淚流滿面,終於如同火山爆發一般大喊出一聲:“乾兒……”。尚承乾此時再也無法阻止自己的情感了,他撲在沈皓宗的懷裡大哭着說道:“仲父,乾兒永遠是你的乾兒……”
二個人相擁着哭了一會兒,各自止住悲聲坐下來,沈皓宗擦拭着眼淚,哽咽的說道:“乾兒,仲父有一個提議,你看是否可行。明天你繼位以後,就是王上了,君臣有別這句話還是要注意的,否則會讓大家說我們兩個人君不君、臣不臣,倫理崩壞。所以,從明天起,只要有第三個人在場,我還是恭恭敬敬的尊稱你爲王上,該施禮就施禮。至於我們二個人單獨相處之時,可以稍微的自由一些,你看如何?”
話已至此,尚承乾點頭應唯。沈皓宗又說道:“這裡就出現了問題,你以後要特別注意了。在尚國,現在你的身份是最尊貴的,全國300萬人口中,沒有一個人值得你應唯,都是你應諾纔對。所以,從明天開始,不管什麼人,你都只需要應諾而已,這個‘唯’字從此不會再出現在你的字典裡面了。”
尚承乾點頭應諾,並表示了對沈皓宗的感激之情。於是尚承乾換了斬衰,沈皓宗換了緦麻,一同起身,前往步壽殿瞻仰尚登華遺容。出門之時,沈皓宗特意晚於尚承乾跨過門檻,讓尚承乾比自己先行半步,尚承乾回頭善意的對沈皓宗笑笑,沒有再說什麼。
兩個人在幾名身着緦麻的尚衛和侍從陪同下來到步壽殿,殿內白幡低垂、香氳瀰漫、梵音渺渺。成殮尚登華的棺材擺在殿中,供桌上各類祭品整齊的壘疊着。尚承乾首先看到池沛柔身着齊衰、兩眼通紅的癱坐在椅子上,連忙上前輕喚一聲:“誼姐!”池沛柔呆滯的擡頭看着尚承乾,彷彿在記憶中搜索一般,良久才伴着哭聲,喊出一聲:“公子殿下!”
尚承乾對這位誼姐還是相當尊重,他八九歲的的時候就知道公父和母后收了一位誼女,並封爲琪瑤公主。他覺得這位誼姐很好看、性格特別隨和,便十分喜歡。遺憾的是他每年僅能見到誼姐兩三次,最後一次見面是在公父的喪禮上,從那以後就再也沒有見過了。
今天見到池沛柔以後,尚承乾簡直有些不敢相認了,以前記憶中那個長相甜美、笑嘻嘻的池沛柔已經成了一個枯瘦的中年婦女,再沒有一絲一毫琪瑤公主應有的雍容華貴,相反就如同一個歷經生活磨難、爲了填飽肚子不得不忍辱負重的村婦。
尚承乾看到池沛柔紅腫的眼睛說道:“誼姐不必過於悲傷了,還是要保重身體,注意休息啊!”
池沛柔痛苦的彎下腰,點點頭,用手巾握住嘴巴,儘量讓自己不要哭出聲來。恰在此時,十多名王室男性成員皆身穿齊衰來到了步壽殿,向尚承乾恭恭敬敬的深施天揖之禮,尚承乾連忙回以天揖之禮。領頭的王室成員對尚承乾說道:“公子殿下,我們王室族員們堅決支持內閣的決定,擁戴你爲新任秦王。以後公子殿下有什麼吩咐,儘管通知我們。我們是一家人,必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尚承乾施禮致謝後,與衆人一同瞻仰了尚登華的遺容,便與沈皓宗一前一後回到羽陽殿。御飾處的侍女送來了連夜趕至的、明天靈前繼位要穿着的華服,請尚承乾試一下,看看還有哪些地方需要改動。尚承乾試過以後,並沒有說什麼,但是御飾處的主管還是發現了幾個需要微調的地方,便急急忙忙的拿回御飾處去修改了。
沈皓宗看看暫時也沒有什麼事情,就向尚承乾告假說回沈第看一下,回國兩天了,還沒有時間返回沈第。尚承乾說我也想回去看看爺爺、奶奶和依白妹妹,要不然咱倆一起回沈第吧。沈皓宗覺得尚承乾現在還沒有正式繼位,離開咸陽宮一會兒也沒有關係,便與尚承乾一起換下喪服,讓敖玄羿率領沈吾衛保護着駕駛兩輛汽車前往沈第。
自從沈皓宗通知沈珮麒和沈翰宗等人暫時都待在家裡,不要出門以後,一家老小這幾天都安靜的躲在沈第,從窗口看着門外特警來回的執勤。沈皓宗和尚承乾回到沈第的時候,沈珮麒與子南羲和正在客廳看電視,其他人都在房間裡。
汽車直入地下停車場,沈皓宗和尚承乾等人搭乘電梯來到一層客廳。尚承乾向前緊走幾步,歡喜的叫了一聲:“爺爺、奶奶好!”驚得沈珮麒與子南羲和連忙從沙發上站起身。沈珮麒連連擺手說道:“以後再這樣稱呼就使不得了。電視上已經報道了,明天你就要繼秦王大位了,從此以後你就是王上了,怎麼還敢叫爺爺、奶奶?”
尚承乾回頭苦笑着看看沈皓宗。沈皓宗於是向沈珮麒說公子乾雖然將繼位成爲四世秦王,但是私下裡,沒有人的時候還是我們大家庭的一員,我們可不想公子乾真的成了以後自稱的“寡人”。
沈翰宗、楚夢瀅、沈採依以及幾個孩子們都已經得知尚承乾和沈皓宗回來的消息,紛紛從樓上房間裡來到客廳。沈依白聽了沈皓宗的後面一句話,嘟囔了一句:“什麼王上,我只要我的承乾哥哥!”
沈依白聲音很輕的這句嘟囔,居然讓尚承乾聽到一清二楚,他激動地衝到沈依白麪前,拉住沈依白的手,說道:“我就知道你會這樣想,你和我想到一起去了。在外人面前我是秦王,在沈第我就是我,我還是你的承乾哥哥!”
沈皓宗和沈翰宗相視一笑,沈珮麒也開心的合不攏嘴,於是子南羲和招呼大家坐下來,保姆們送上茶水和果盤。沈翰宗關切的問道:“大哥,現在咸陽宮裡沒有問題了吧?”
沈皓宗點點頭,說道:“目前來看一切都過去了,等明天公子殿下正式靈前繼位以後,就更沒有問題了。所以,今天門外的特警還是暫時不要撤,再等一天吧。採依,這一次天佑爲我們沈第赴湯蹈火,你要代表我們全家好好感謝天佑!”
沈採依笑着說道:“既然都是一家人,爲何要謝他,這是他應該做的。”
沈皓宗又將家裡的幾個孩子召集到面前說,這幾日把你們關在家裡也是沒有辦法,不過包括沈依白、沈依雲、沈鶴軒、沈問天和嬀羽墨所有人,從明天起無論是上學還是放學的路上,都要聽從保護你們的刑天安排,不要獨自離開。沈依白等人點頭應唯。
子南羲和拉着尚承乾的手說,這兩年真的是步步驚心啊,熬出頭實屬不易,公子繼位以後,要學習二世先王多多體察民情,儘快恢復咸陽宮在尚國子民心中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