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令嬀天佑短暫的黯然神傷,但是很快他便恢復了一臉的猙獰,說道:“成王敗寇,今日我若成了,採依和羽墨便跟着我光宗耀祖。若輸了,只能怪她們命中沒有這個福分。”
短暫的、密集的槍擊聲過後,只剩下零星幾聲槍響。坐在內閣會議室裡的幾個人都不知道外面究竟誰勝誰負。但是,嬀天佑和鄂嶸衡的手中都有槍械,沈皓宗和無鉤月澤卻赤手空拳,所以沈皓宗不敢輕舉妄動,只好枯坐在原位,警惕的看着鄂嶸衡。
會議室的門被推開了,樑鄆澤出現在門口。嬀天佑剛剛面露喜色,卻見樑鄆澤的身後出現了一個人影,那個人正用一支槍頂在樑鄆澤的腦後,大聲問道:“君上,還安好嗎?”
這是敖玄羿的聲音!門“嘭”的一聲大開,幾名開明獸刑天和騰蛇特戰隊隊員闖了進來,鄂嶸衡剛要轉動身體,便被數槍擊倒在地。
沈皓宗眼見鄂嶸衡倒地身亡,連忙大聲喊喝道:“莫要開槍!”話音未落,他已經起身跨過鄂嶸衡的屍體,來到嬀天佑身邊,低聲說道:“綁架我,快!”
與此同時,剛纔還面如死灰的無鉤月澤如同彈簧般從椅子上蹦了起來,露出邪惡的獰笑,嘶吼着:“打死他,打死他!”
嬀天佑依舊坐在椅子上,慘笑着搖搖頭,說道:“大哥,來不及了,成王敗寇,你是王,我是寇!替我照顧好採依和羽墨吧!”說罷,嬀天佑用手槍抵住下顎,不待沈皓宗反應過來,自殺身亡,鮮血噴濺在沈皓宗臉上。
國慶紀念日的第一縷陽光劃破天際的時候,沈皓宗頹廢的坐在秦都廣場的石階上,欲哭無淚。楚穆炎手下的一個營士兵配合政務院大樓的工作人員快速清理了樓外的槍戰痕跡,以至於沈皓宗幾乎不敢相信這裡在一兩個小時之前發生了軍事政變。
士兵依舊封鎖着整個秦都廣場,包括四周的道路。對於早起的尚國羣衆來說,今天是國慶節,秦都廣場被封鎖戒嚴,或許是有慶祝活動吧!
嬀天佑的遺體以及所有死亡人員的屍體都被送往火葬場,連夜火化,不留痕跡。沈皓宗本想將嬀天佑的遺體保留下來,至少讓沈採依見他最後一面,但是最終還是放棄了。
他很懊悔,恨自己沒有成功勸阻嬀天佑,更恨自己常年忽視了嬀天佑。他與嬀天佑是軍旅好友,形同兄弟,更將沈採依介紹給嬀天佑,喜結連理。誰成想最終兩個人反目成仇,人鬼殊途。
他雖然知道嬀天佑是26名復興黨創始黨員之一,但是卻從未想過嬀天佑會是如此心思慎密之人。現在嬀天佑在他面前自殺身亡,他又該如何面對沈採依?
沈皓宗坐在秦都廣場的臺階上撥通了尚承乾的電話,簡要彙報了政務院大樓裡挫敗軍事政變的過程。尚承乾在電話的另一端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始終無法將嬀天佑與軍事政變聯繫在一起。但是,真相就在這裡,不管你相不相信,認不認可,它都實實在在的存在着。
尚承乾在電話裡告訴沈皓宗,沈依白剛剛生下了一個男孩,母子平安。沈皓宗舒心的笑了,這是諸多壞消息裡唯一的好消息。沈皓宗詢問孩子生下了有多重,尚承乾興奮的說小寶寶生在了國慶紀念日凌晨3:52,重7.5斤。
沈皓宗徹底的呆滯了!他忘記掛掉電話,也忘記了電話那端還有尚承乾,雙眼發直的看着政務院大樓,猶如被人抽掉了魂魄一般。嬀天佑開槍自殺的時間是凌晨3:50。
沈皓宗已經不記得自己是如何回到雲龍央璽的,一定是曾雄雕送他回來的。他機械性的回答了左梵聽幾句問話之後,便一頭栽倒在牀上,暈睡了過去。這一覺直睡得天昏地暗,嚇得左梵聽幾次伸手在他的鼻下試探,生怕他就此長睡不醒。
沈皓宗睜眼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凌晨,他整整睡了將近20個小時。他用手揉揉眼睛,感到腹中飢餓,想起牀卻又渾身無力。一旁的左梵聽感覺到了沈皓宗的動靜,連忙開燈,問道:“你終於醒了!餓了吧,我去給你做一點吃的。”
沈皓宗點點頭,掙扎着起身,跌跌撞撞衝入衛生間,打開龍頭用水澆在自己臉上。左梵聽詫異的看着他,有些不放心,但是又不敢上前,只好轉身去了廚房。
吃下一些食物之後,沈皓宗終於有了精神,這纔將前一天的事情向左梵聽簡要的介紹了一遍。當左梵聽獲知軍事政變的主謀是嬀天佑的時候,恐懼的搖頭說道:“這太可怕了!無論如何也難將天佑和軍事政變聯繫在一起。難道是那一日你們在商君府爭吵之後,他受了一些刺激嗎?”
“應該不至於!從他的言語中可以感知,他爲這次軍事政變已經準備了很長時間。小君,你可能無法想象和理解,尚國整個J察體系,自上而下全部被他一人貫穿、壟斷了。這次的軍事政變,簡直可以說是J察政變。”
“採依會不會還不知道這件事情?”左梵聽關切的問道。
“不太清楚!關於政變的消息現在還是嚴格封鎖的,也不知道政務院打算什麼時候公開。或許有復興黨的人已經告知採依了吧。哦,對了,忘記和你說了,依白生了,生了一個男孩。”說完這句話,沈皓宗猛然想起了孩子出生的時間,不由得後背發涼。
“我知道,依白來電話了。”左梵聽自然不可能知道沈皓宗想到了什麼,繼續說道:“從此刻夫君你升級爲舅爺,我也成了舅奶了。”沈皓宗有些尷尬的笑笑,沉默不語。
天亮之後,沈皓宗決定去看望沈採依。他的心裡其實時刻都在想着該如何面對沈採依,但是又特別害怕見到沈採依。嬀天佑在他面前吞槍自殺的一幕,不斷出現在他的腦海裡,久久揮之不去。
沈皓宗先去了殯儀館,以親屬的身份領出了嬀天佑的骨灰,然後駕車來到沈採依家樓下。坐在車裡,看着懷中的骨灰罈,沈皓宗的眼眶裡噙滿了淚水。良久,他才鼓足勇氣,下車上樓。
開門的保姆,看到沈皓宗和懷中的骨灰罈,一臉愕然。沈採依聽到了沈皓宗的聲音,一面從臥室裡走出來,一面熱情的說道:“大哥,這麼早就來了,有事嗎?”但是當他看到沈皓宗的一臉愁容和白色的骨灰罈,明顯的愣了一下,示意沈皓宗坐吧。
沈皓宗和沈採依都看着茶几上的骨灰罈,誰也不敢說出第一句話。沈採依的腦海裡如同閃映一般,至親的容顏一個個飄過,最終定格在嬀天佑的身上。嬀天佑因爲工作關係,已經三天沒有回家了,難道……不!不可能!
沈皓宗率先打破了沉默,他決定直言相告:“採依,天佑去世了!”
雖然已經有了預感,但是沈採依還是一陣暈眩,險些栽倒在地。她扶着茶几,勉強支撐着,顫聲問道:“什麼時候?”
“昨天凌晨。”
“怎麼死的?”
“政變失敗,自殺身亡。”
“他怎麼會參加政變?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採依,你莫要激動!很遺憾,軍事政變是天佑發動的。”
“不……”沈採依從喉嚨深處,歇斯底里的發出了一聲長嘯:“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一定是你們栽贓嫁禍,他不會的……”沈採依痛苦了哭泣着,順着沙發癱倒在地上。
沈皓宗搶步上前,扶住沈採依,想將她拉扯起來,沈採依用力推開沈皓宗,撲向骨灰罈,緊緊的抱在懷裡,喃喃哭訴道:“不可能,天佑絕對不會的,對嗎?你告訴我,他不會的……”
“採依,採依……”沈皓宗一時詞窮,不知該如何安慰沈採依。
“夫君,你回來……你若走了,羽墨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沈採依撕心裂肺的痛哭流涕,引來了保姆,一邊輕撫後背安慰,一邊陪着流淚。
“採依,節哀順變吧!天佑去世的原因你已知曉,我們不能大操大辦,只能……”沈皓宗不好意思將最後的話說出來,但是沈採依卻全聽明白了。嬀天佑是因爲發動軍事政變,兵敗自殺,這屬於不光彩的謀逆,所以不敢大張旗鼓的安葬,只能偷偷的草葬了事。
沈採依哭泣着問道:“天佑發動軍事政變失敗,爲什麼尚國至今沒有任何報道,也沒有其他人告知我。大哥,你是怎麼知道的?”
沈採依問了一個致命的問題,令沈皓宗難以回答。但是,他還是決定實言相告,於是沈皓宗深吸了一口氣,答道:“天佑利用整個J察體系發動了這次的軍事政變,不僅攻擊咸陽宮,還佔領了政務院大樓。他要求我和無鉤議長作爲談判代表進入政務院大樓,最終政變失敗,自殺身亡。”
沈採依恐懼的瞪大雙眼,看着沈皓宗,說道:“也就是說,天佑自殺的時候,你就在現場,對不對?”
沈皓宗難過的點了點頭,沈採依不敢相信的搖着頭,咬牙問道:“你就在他身邊,你爲什麼沒有阻止他自殺?”
“太突然了,一切都來不及了……”
“胡說,你曾是特戰隊的隊長,你有這個能力的。”沈採依嘶吼道。
“採依,你聽我說,我已經讓天佑劫持我,用我做人質換他出去,可是……”沈皓宗想起了當時的情景,不由得也淚流滿面。
“你胡說,你明明可以阻止他的……是你殺了他,是你逼死了他……”沈採依發瘋一般捶打沈皓宗,拼命將他推開,吼道:“你走!我不想再見到你了,你走……”
“採依……採依……”沈皓宗哀求着,他看着沈採依痛苦的彎下腰,用頭碰地,想要上前阻攔。
“走……你走……”沈採依跪在地上,將頭埋在雙臂間。保姆也伏在地上,哭泣着用臂膀遮在沈採依身上。
沈皓宗知道這個時候他再做任何解釋都已於事無補,只好含淚而出。回到車裡,沈皓宗久久不能平息自己的悲傷。沈採依是他最疼愛的小妹,嬀天佑是他視爲兄弟的妹夫。一夜之間,他失去了曾經視他爲偶像的妹妹,更失去了相識20餘年的兄弟。這一切到底是誰之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