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豫北怒目圓睜,那一刻的他,就像是一頭傷痕累累的小獸,任是任何人,都再惹不得的。
沈瑜箏知道自己犯了這個男人的大忌,可是不犯又沒有辦法,她總不能看着這兩個人如此相互折磨下去。
沈瑜箏走後,顏豫北單手撐在門框上,努力用深呼吸來保持淡定,可是試過幾次之後還是無果,他這輩子似乎總是這樣,根本沒辦法說服自己對顏小朵放手,放過了她,自己則沒辦法解脫。
知道她一天沒吃東西,他徑自繞到廚房煮了一碗麪條過來,剛端到牀邊準備給她,顏小朵翻身就把麪條給掀了。
滾燙的麪條,胡亂弄了他一身,也讓她看上去更狼狽了。
可顏小朵還是咬牙切齒地看着他道:“你想我死嗎?顏豫北,你也想讓我去死嗎?啊——”
她一邊尖叫一邊盯着他看,沒了顏父作爲掣肘,她眼下當真是再不怕他了,反正了不起一條小命,都隨便他拿去吧!
顏豫北默不作聲地看着她,彎腰去撿掉在地上的東西,顏小朵卻是趁這空隙迅速從牀上跳了下去,也不管身後的他,光着小腳便衝出了家門。
她連車都忘記開了,又或許,關於這次逃亡,她心裡都是清楚的,就算開了車,她也走不了多遠。可是,心裡堵得慌,好像再不逃走就會瘋似的,她連鞋都來不及穿,只是打開家門就往外奔,一路順着山路往下走,邊走邊哭,哭累了就用袖子一把揩過自己的臉頰,然後繼續往前走。
顏豫北門都沒來得及關便從家裡追了出來,看着她踏着冰冷的地面一直走到臨街的馬路上。
到了馬路邊她就蹲下,蹲了一會兒索xing坐下。
顏豫北就那麼不遠不近地跟着、等着,等到她什麼時候累了轉頭對他說她想回家了,那麼他就上前,抱起她,讓她從此以後不必再疼。
顏小朵泱泱地坐在路邊,等到天都已經大亮了,她還只是保持着瑟瑟發抖的模樣坐在那裡。
有車從馬路中間經過的時候,她突然渾身一個激靈,站起身便向馬路中間衝去,卻在撞上那車以前,被人用力拽住手臂從身後扯了一把。
她知道是顏豫北扯的她,他一路跟着她的腳步從山上下來,她其實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身後有他,也知道他是跟着她從山上下來的,這時候被他用力一扯,她立刻條件反射就去拉他——這一拉,令顏豫北一個踉蹌,瞬間向馬路中間奔去,迎上那即將撞上來的車。
顏小朵站定自己,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看那車子向自己剛纔站立的地方駛去,看它只差一點便撞上顏豫北了。
她的心跳加速,從未有過的惶恐襲來,看着代替她站在馬路中間的顏豫北,想象着待會的場景,她竟然有種即將解脫的快gan。
可是,顏豫北並沒有如她預期般的惶恐,或是流露出什麼驚訝的眼神。
他只是平靜的,回身望了她一眼,然後張開雙臂,靜待即將發生的一切。
視死如歸,或是早有預料,面前這男人,竟是連死都不怕的。
“不要——”顏小朵大叫了一聲,趕在那車子真的撞上他以前,從身後用力推了他一把,代替他站在原來的位置上。顏豫北不過下意識地回身,扯着她的手臂迅速旋身,與那車子擦肩而過的同時,他一把抱住她然後側身翻到在地。
車子急剎的聲音,司機下車開罵的聲音,所以雜七雜八的聲音混亂作一團,吵得顏小朵的頭都暈了。
只是瞬間,徹夜未免的痛苦和難過到達頂點,顏小朵就在這完全沒有預料的時刻,真的就暈過去了。
醒來時已回到顏宅她的房間,顏小朵一睜開眼睛又想往外跑,顏豫北這時候正好從洗手間裡清洗完出來,在房門口一把將顏小朵攔住,顏小朵立刻擡手反抗,兩個人不由分說便在門口打了起來。
顏小朵招招致命,多時顏豫北並不還手,可還是在她打得痛了的時候狠狠一把將她抱住,拼命去親吻她的臉頰和脣瓣。
顏小朵痛恨到極致,對他又踢又咬……顏豫北終於再忍不得,單手提起她的腰肢便往牀上丟,很快兩個人便打到牀上去了。
一場抵死纏綿帶着徹骨的絕望,等一切歸於平靜之後,顏小朵又在極致的快樂與痛苦中暈厥過去了。
再醒來時,她已經回到顧容昊的那套遠郊別墅,而顏豫北根本就沒有在她的身邊了。簡竹的妹妹簡然帶着兩個孩子在樓下玩,她在房間裡邊即便隔着門板,還是聽到下面的動靜了。
她慌忙從牀上爬起來,還是關着腳,一路衝到欄杆上向下望去,想確定顏豫北還在不在,他是不是……已經被車給撞死了?還是剛纔的那場抵死纏綿,不過是她極度悲憤下產生的幻覺罷了?
簡然這時候從樓梯下仰起頭來看她,“哎呀,小朵姐姐你已經醒了啊?我姐姐正在廚房裡熬粥,你要不要下來喝一點?”
顏小朵想也沒想便往樓下衝,抓住簡然便輕叫道:“他是不是死了?他一定是死了!顏豫北他死了吧?哈哈哈,他終於死了……”
簡然被她這樣的狀態嚇了一跳,趕忙側身去看廚房裡的簡竹,就見簡竹已經繫着圍腰靠在門邊,“你到底是想他死呢?還是不想讓他死?”
顏小朵的眼睛都是紅的,整個人彷彿陷在某種瘋狂的情緒裡,聽到簡竹的問話只是怔怔地道:“我當然希望他死了!他早就該死了!他早就該……”話到最後卻無論如何都吐不出來。
簡竹靜靜看着她所有的反應,看她把所有的痛苦都梗在喉頭,好像憋的時間久了,便也學會了言不由衷。
簡然默默帶着幾個小傢伙從後花園出去,把時間空間都留給她們兩個。
顏小朵只是紅着眼睛含着淚意望着面前的簡竹,惶惑得不知道該怎麼辦似的。簡竹什麼都沒有多說,緩步上前用力抱住她道:“沒事了,小朵,都過去了。顏豫北他沒有死,是因爲你根本捨不得他死。我知道你就快被自己的情緒折磨到瘋,也明白你的進退維谷。過去那五年我不在你的身邊,所以你發生了什麼事情我都不清楚。可是現在,我想幫你,你再給自己一次機會,重新開始吧!”
“沒有辦法重新開始了!”顏小朵輕輕拉開簡竹,向後退開兩步時,雙眼的熱淚齊刷刷落下,她已經好努力好努力在控制自己的情緒,可還是感覺要瘋了。
“有!你一定有重新開始的辦法的!我已經讓容昊去同顏總說了,放彼此一條生路,總好過同歸於盡的。”
“他是不會放過我的!小竹子你不會明白,我們在一起相互折磨了五年,已經不是說放手就能夠放手……”
“那你就逃,逃到他暫時無法掌控你的人或地方去。小朵,我雖然不明白這幾年你跟顏總之間到底發生了些什麼,可是,我知道,真正相愛的人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真正的愛情至少能令你快樂,如果只是相互折磨,那所謂的感情便已經變質了。”
顏小朵哭着搖頭,簡竹卻只是拉着她道:“你讓我幫你,我會幫你的,給自己一個機會,重新開始吧!”
……
顏豫北因爲公事被顧容昊突然支使到外地去的時候,後者只是深吸了一口氣看向簡竹道:“老婆,我覺得我幹了件吃裡扒外的事。”
簡竹冷哼了一聲,斜眼看他,“誰是‘裡’?”
顧容昊立馬討好地道:“你是!當然你是‘裡’。”
簡竹極其滿意顧容昊的說辭,並且也承諾,只要顏豫北不在邊城三天就夠了。
顧容昊看着簡竹那副信誓旦旦的模樣,捉摸着自己這次,真是把兄弟給得罪大發了。
等顏豫北迴來,他又應當如何同他解釋?
……
簡竹到得邊城最大的一間高端家居商場時,果不其然發現溫禮衡常用的座駕就停在門邊。她下車鎖上車門,快步進去的時候溫禮衡已經在裡面了,後者此時正頗有興趣地觀賞一件單人沙發。
聽到高跟鞋臨近的聲音,溫禮衡甚至頭都沒回,只是淡淡地道:“這件好嗎?”
他的身後一左一右跟着兩名助理,其中一人正是張一鳴。聽到他說話正準備回答,簡竹卻已搶白道:“不好!當然不好!能配得上溫總的東西,必須是這世上獨一件的。”
溫禮衡淡淡轉頭看她,他這人的模樣比顏豫北還要冷,尤其是那雙深似潭淵的眼睛,好像你一不注意就會掉進他的陷阱,再也爬不出來。
簡竹靠近了他,才趕忙微笑道:“大哥,好多年不見了。”
溫禮衡還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甚至並不打算理她,轉頭繼續去看那件沙發。
簡竹早猜到會有這樣的對待,以着溫禮衡的脾氣,沒有在她找上門的一刻便大嘴巴呼她,已經夠算是對得起她了。
簡竹繼續說道:“大哥,我知道你最近在裝修房子,也走過一些家居賣場,想親自挑選幾件合意的傢俱,可是我覺得吧!這些東西都太過普通,配不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