佇立在陽臺,眼睜睜看着秦越峰接走尹曼青,看着她頭也不回的離開,不帶一絲絲的眷戀。
而他明明已放棄了,心卻是那樣的不甘,宛如溺水似的,越掙扎陷得越深越疼。
假若不曾和她相識,此時此刻便不用經受着煎熬和折磨,也許……
不是,不是也許,是一定在過着快樂逍遙的生活。
可是爲什麼到了現在,他竟然還不後悔認識她。
從他們一起共同生活了許久的別墅裡出來,尹曼青一直僞裝得很好,面容上找尋不出絲毫的不妥,甚至還配合着和秦越峰的親暱,一切好像是那麼的順其自然,沒有人逼迫,沒有人勉強。
直到秦越峰的車行駛了半小時後,她的情緒才變得激動,淚水不受控在兩頰氾濫成災,由細弱的哽咽聲轉爲不顧形象的嚎啕大哭,心裡有無數個聲音在念叨着沈燁的名字。
秦越峰神色暗沉,車靠向路邊停了下來,沒有安慰,也沒有說話,彷彿是在讓尹曼青哭個夠,這是最後一次允許她爲了沈燁的事哭泣,從今以後,他要讓尹曼青回到從前,回到以前那個眼裡只有他,只愛他的人。
尹曼青越哭越兇,胸口沉悶不已,彷彿原本生活在水裡的魚,忽然之間被拎上了岸邊,奄奄一息,快要窒息似的……
“燁啊,你和小曼今天晚上在尹家住呢,還是回家裡來啊,子齊還在我們家,說是等着你們打幾圈,爺爺和奶奶晚一點也會來用晚餐。”
電話裡,沈媽媽明顯沉浸於新年的喜悅裡,“待會你和小曼見爺爺時,你們兩個說些討人喜歡的話,哄哄老人家,不就自然而然接受小曼了嗎,你說是吧。”
“噯,我說燁你怎麼回事,我說了半天,沒個聲,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啊。”
無人響應時,沈媽媽不免緊張了。
“阿燁,你在不在電話那頭啊。”
“我和她結束了。”好幾秒後,自話筒裡才傳來他低沉的語聲。
……
新年第一天,沈媽媽還以爲兒子在跟他開玩笑,“你個臭小子……”
“這一次是真的不可能了。”更不用告訴媽媽,尹曼青懷孕的事。
他很清楚媽媽對抱孫子的渴望,如果知道尹曼青懷孕了,她一定會想盡辦法撮合他們。
當初他得知尹曼青懷孕時,沒想過一個孩子會給他們的婚姻狀況帶來什麼改變,也並沒有想法要告訴長輩們尹曼青懷孕的事,如今如他最初想的,的確孩子的到來起不到任何作用。
沈媽媽驚異的愣在電話旁,即便沈燁掛斷了電話,她依然維持着原狀。
莫名地,沈媽媽心裡也發慌發亂,聽到他們說結束了,心裡怪不是滋味,“不行,我得去看看他們。老張……老張…… ”
沈媽媽慌亂之中,直呼司機的名字。
“媽,幹什麼呢,老張請假回家啦,你要出去嗎?”沈婷活躍的蹦躂至她跟前,“我可以當你司機啊,不過下個月得給我多一點零花錢呀,媽……媽……你怎麼了……”
沈婷發覺母親神色不對勁,也不免緊張起來,“媽媽,你還好嗎?要不要送你去醫院?”
“快,快去把你哥和嫂嫂找過來。”
她一聽到要把尹曼青給找過來,臉色極爲難看,“媽。”
“快去。”一向性格溫和的媽媽,忽然之間的厲吼聲嚇到了沈婷,最後沈子齊和沈婷兩人去找他們,留下沈爸爸照顧情緒不好的沈媽媽。
可沈燁和尹曼青兩人集體關機,好像玩失蹤似的,去了沈家,均找不到他們兩個。
尹曼青被秦越峰送到了上次綁來的地方,這裡很偏僻,可卻極爲適合生活,空氣清新,環境舒適,只是再好的地方,不是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再美好的地方也會變成鬼窟。
她猶如生活在地獄裡似的,在一張由惡魔編織的網裡掙不出來,無限的絕望,腦海中甚至遲鈍到已經無法描摹出沈燁的面容來。
前額,眉毛,雙眸,脣瓣……
猶如在一夕之間失憶似的,再也無法準確無誤的,清清楚楚的想象出它們的輪廓,卻又好像四處全是沈燁熟悉的背影,摸不着,捕不到,只有眼底積聚的淚水不斷的往下淌。
在她心間充斥的孤寂和無措感越來越濃,她就如被所有人都拋棄了的小孩似的,找不到方向,找不到一個她要去的出口……
秦越峰似乎也很理解尹曼青,知道她需要一個過渡期,也知道她現在並不想見到他,於是,纔會給她單獨的時間一個人治癒傷口。
可他給的時間有限,秦越峰送她來這裡,離開時跟她說的話語還時時刻刻繞在尹曼青的耳畔:不要高估我,我隱忍不了多久。
秦越峰口中所說的“隱忍”包含了太多層意思,她不會不明白……
只是,尹曼青才顧不了他到底能不能隱忍,她的心裡全然被一個人霸佔着,他霸道的佔據了自己的全身心,耍賴撒潑的繞在她的心裡,愈發勾出她的難受和煎熬。
“少爺,你還要躲在這裡躲多久啊!先生和夫人,還有沈老先生,四處在找你,也不知道誰走漏了風聲,公司上上下下都以爲失蹤了,人心不安呢……少爺……別喝了……”
PETER無奈之下,越過上司和下屬這層關係,狠力的奪走了沈燁手裡的酒瓶,“少爺。”
“拿過來。”沈燁語聲裡醉意很濃,醉意中既有慵懶,又有他獨屬的硬氣。
PETER反而更遠距離的挪開了酒瓶,“少爺,我先扶您上牀休息,你再喝下去會喝出大事的。”
PETER猶記得大年初一那天晚上,沈燁酒醉熏熏“殺”到他家裡的情形,當時嚇了他一大跳,然而自沈燁的嘴裡不斷念叨着尹曼青的名字時,他才知道又是兩人鬧矛盾了,這一次的矛盾看來還不是一般的小。
他所認識的少爺,認識了他那麼長時間,還是頭一次醉酒失態到令人驚愕的程度……
平時沈燁在PETER眼中的形象,就好像是周身建築了一堵厚厚的冰牆,滲人的寒冽,又是格外的硬朗,能將所有的事情無論好的,還是壞的,均摒棄在外,不受任何動搖。
唯獨尹曼青,只有這個人,能那麼輕易的,輕而易舉的攻佔他的心,影響着他的一舉一動。
沈燁甩開了PETER前來攙扶他的手,“把尹曼青給我叫過來。”
他泛紅的雙瞳裡無聚焦的迷離,喝得不少,醉得自然也不輕了,沈燁的嘴裡在說着糊話,迷迷糊糊中不斷的叫嚷他把尹曼青給拎過來。
“該死的女人……尹曼青,你給我回來……”
“如果少爺想把少奶奶給找回來,就必須快點清醒過來啊。”如此頹喪,醉生夢死的沈燁,他不習慣,PETER倒是更習慣沈燁冷冰冰的斥責他。
他還記得年初一晚上那天,少爺說了尹曼青一堆的“壞話”,說:
尹曼青多麼多麼的令人討厭。
尹曼青多麼多麼的自以爲是。
尹曼青多麼多麼的不識好歹。
……
說了一堆醉話,但每一句話語都是繞着尹曼青,全是和她有關的話題,即使是在不清醒的情況下,沈燁腦子裡還是被尹曼青給操控着,一言一行守着她的影響。
“PETER,把我的手機拿來……我的手機……”
PETER好不容易把沈燁攙扶至牀上,他猛然的彈坐起來,四處找尋手機。
“給,在這呢,你不會是給少奶奶打電話吧?”
PETER猜測到,如果是給尹曼青打電話,恐怕他又要再一次希望落空了。
他打過尹曼青的號碼,關機,玩失蹤,這一次決絕到令人害怕,好似非要分到底不可。
“1,3,……”
沈燁點着手機的屏幕,略微蒼白的脣吐納着他已倒背如流的電話號碼。
他和尹曼青彼此在電話裡都不給對方的號碼命一個名字,卻對彼此的號碼有驚人的記憶力,即使喝醉了,即使意識不太清楚的情況下,依然能準確無誤的熟記每一個數字,毫無遺漏的背下來……
“很晚了,少奶奶都睡了,明天,我陪你明天去找她好不好,你先睡。”
PETER的勸說,他哪裡聽得進去,一遍又一遍的撥過去,不厭其煩,即使每一次聽到的提示音都是關機提醒。
可有一通電話,卻通了:
“尹曼青,你給我馬上過來,要是敢不過來,我要你好看。”
“你以爲你和秦越峰能逃走嗎?做夢吧你!就算天涯海角,我也能把你們給揪出來。”
電話那頭,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安靜。
“打通了嗎?是少奶奶在聽電話嗎?”PETER奪過沈燁的手機,才發現,少爺竟然在糊里糊塗中打給了付婉。
“告訴她,我想她了,叫她快點回來。”
剛纔對着電話裡的歇斯底里,到這一句話時,已轉成了低低的妥協聲,殷紅的雙眸裡已蒙了一層水霧,“PETER,幫我把她找回來。”
蝕骨的想念狠心的折騰着他全身每一個角落,身體既空洞,又沉重,沉沉浮浮好似在休克的邊緣掙扎……